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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小可最終還是去了。
到的時候,內外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馬亮坐在床頭,認真的給老人擦拭額頭的虛汗。
“三叔!?”
她從門外探出腦袋,怯生生的小聲喊。
馬亮噓了一聲,招了招手,讓她進來。
馬小可這才笑了,小心翼翼的步入室內,先看了看睡在床上的太爺爺,又看了看三叔,想要問什么,又忍住了。
馬亮就問,這次壽宴是誰的注意?
馬小可不明白他心里所想,是喜還是怒,現在太爺爺又被“折騰”病了,記起太爺爺曾經說,一榮俱榮一損既損的道理,就忍住沒說,只說自己太小,不清楚。
馬亮曬笑一聲,不再問她。
老人睡的很不安穩,這么多年,這個磨牙的毛病一直保留在現在。
記得以前,正是這聲音貫穿了他的整個童年,一直到十一二歲的時候,山上的果園掛果了,他老人家才重起了幾間屋子,馬亮才有自己的房間。
因為小時候一直生活在山上,還是陪老人一起度過的,馬亮最開始的性格就有些懦弱和孤僻,有輕微的社交恐懼癥,總喜歡一個人安靜的呆著,一直到上了大學,在寢室老大朱明和王飛的關照下,才慢慢的活泛起來。
老人用他那蒼老的肩膀和脊梁,撐起了他的過去,沒有過去,就沒有馬亮的現在。
盡管,這個時空的老人嚴格來說跟他并沒有什么關系,但他附身融合的這個時空的自己,于情于理,都要擔負起相同的責任。
而且他擔負的心甘情愿。
前幾次回來,調理過老人的身體,現在他的身體狀況很好,但精神頭沒法用藥物來彌補,平凡的靈魂自有他的衰老周期,除非摒棄這種平凡。
但老人的年齡太大,已經夠不上他親自鋪就的超脫之路,這樣就沒什么辦法了,外力強行去改變,必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而這代價,舊時空馬亮已經付過了,此時如何會重蹈覆轍?
所以,他只能看著,看著老人在睡夢中難受,看著的靈魂之火日復一日的暗淡下去。
也許是五年,也許是十年,總之很短很短,短到也就是他的一個沉睡期……
這種情況下,讓馬亮如何不心生感慨!?
所以,他一直坐在床頭,為老人擦拭,靜靜的看著他的臉,不斷回憶起年代久遠的畫面,莫名的酸楚和腫脹一直蕩漾在心間。
正在這樣感懷,突然聽到身后微弱的抽泣聲。
詫異的回頭一看,見馬小可正傷心的掉金豆子。
為了不發出響聲,還捂著自己的嘴。
對這小丫頭,馬亮也是有一份真情在的。
連忙問她,怎么了。
馬小可說:“三叔你是不是生氣了,小可剛剛沒說實話。”
馬亮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腦袋說,“你家三叔就這么小肚雞腸,跟你一個孩子生氣?沒有的事兒,別擔心。”
“那就好!”,馬小可帶著淚珠笑了起來,說:“是太爺爺說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怕說了三叔你怪罪,還怕他們事后給我媽和我穿小鞋,所以才……”
“他們!?”,馬亮摸著她的頭,詫異她的口吻,就說:“你悄悄的告訴我,我保證不生氣,也不責怪他們。”
“真的?”
“你三叔還會騙你個小丫頭不成?”
“那我可就說了!”
馬小可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話,可遠不止壽宴這點事兒。
就由這個引子,巴拉巴拉說了一大通委屈和想不明白的事兒。
馬家冒起,發達,顯赫,顯赫到了極處。
都說家大業大,自然,各種產業,各種利益,各種人情往來,各式各樣湊過來逢迎的人物。
于是,平平常常的一個農家就變味了。
規矩,規矩越來越多,越來越嚴。
大伯新娶的小星,大伯娘鬧了個雞犬不寧,大伯將大伯娘“休”回了家,第二天又被他家里的人,低聲下氣的送了回來。
這個頭兒一開,很快她父親也娶了小媽,幾年功夫就給她舔了好幾個弟弟和妹妹。
只是這些弟弟和妹妹跟她一點都不親。
每個人都眼紅她的特殊,還有她手里的那顆祈愿水晶,各種不明不白的事兒和針對,讓她媽媽每日都像是在戰場上,隨隨便便的一句話都能品出十幾道不同的味兒來。
媽媽管她,爸爸日益疏遠他,家里的親人都像是有了好幾張面孔,連下人都學會見人下菜碟……
馬小可告訴馬亮,她現在很不開心,覺得大家伙都變了,家也不是以前那個家,規矩多了,人反而……反而越發的沒“規矩”起來。
媽媽總是躲在無人處流眼淚,一到人前又昂首挺胸,生怕弱了自家的聲勢讓人小瞧了去,學堂里也不像以前那樣的……
林林總總,滔滔不絕!
等馬小可停下來,看到自家三叔那若有所思的眼睛,才醒悟過來自己說了些什么。
糟糕!
她在心里說,說好了不告狀的,怎么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
馬亮見她惴惴不安,就將她拉到近前,說:“是不是很煩惱、很看不慣這些事兒?”
馬小可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但你又沒有力量去改變對不對!?”
馬小可茫然的看著他,不知道他的意思。
“丫頭,三叔要告訴你的道理很簡單,一個人只有在她自身足夠強大的情況下,才能讓環境和規矩來適應自己,這樣的人很少很少,你三叔勉強算是其中的一個,你要想擺脫這些煩惱,就必須像你三叔這樣,蔑視任何規矩,讓規矩反過來適應你!”
馬小可聽得眼睛發亮,覺得這三叔用這平平常常的口氣說著仿佛天經地義般的道理,實在是太……太……太酷了,太帥了。
馬亮摸著她的秀發,溫柔的問:“想不想成為你三叔這樣的人!?”
馬小可拼命點頭。
“那好,這幾天你要好好準備一下,我親自為你準備魔藥,做你的引路人,踏上這條讓“所有人和規矩與環境”反過來適應你的路!”
……
等馬小可恍恍惚惚的走了,馬亮對床上酣睡的老人微微一笑,拿起毛巾,一邊為他擦汗,一邊柔聲說:“老頭兒,現在你滿意了?”
老人酣睡如故,只是磨牙的聲音慢慢的減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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