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撲中文)天子雷霆大火下,除了蕭墨眾人皆是悉數跪下請罪。蘇流螢就跪在林炎的身邊,隔著一拳的距離,蘇流螢都能感覺到他身子不可抑止的顫抖著!
冷汗一滴接一滴的從林炎額頭滾下,掉在金石地面上,匯成一灘水漬,模糊了林炎留在金石地上的倒影……蘇流螢知道林炎是不會說謊的,因為之前在長信宮檢查證物時,他對今日云夢臺廂房一事一無所知,他沒有抱著任何其他心思幫她們認真的檢查了證物,他根本沒有撒謊的動機。
可是林牧是林炎的父親,他會害自己的親生兒子嗎?如果欺君之罪一旦證實,林炎卻是面臨著被砍頭的死罪啊。
所以,林牧也不會撒謊來謀害自己的親生兒子!那么,證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蘇流螢腦子里慌亂又一片混沌,忍不住伸手去拉一臉死寂的林炎,想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然回頭,林炎明朗的面容看不到一絲表情,眸光灰暗死寂,卻定定的看著她,看得蘇流螢心里直發慌。
而就在此時,跪在前面的林牧卻是開口了。林牧額頭重重磕下,沉痛道
“孽子欺瞞圣上,犯下滔天大禍,全是卑職教導無方之過……卑職愿以死謝罪,求圣上看在李家世代為朝廷效忠的份上,饒了孽子這一回……”聞言,林炎一句話也沒反駁,蘇流螢卻是全身一震,不敢相信的抬頭朝林牧看去——他這樣說,竟是代林炎承認了是林炎在說謊!
而寧嬪也是慌亂絕望的回頭朝蘇流螢看過來,眸光絕望又充斥著不敢相信。
如果林炎的罪名坐實,也就間接的坐實了寧嬪的勾結誣陷之罪!跪在最前面的樓皇后卻是流下了歡喜的淚水,抖著嗓音道
“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還求陛下還臣妾一個公道!”慧成帝眸光冰寒的看著林炎,冷冷道
“林炎,你還有何話說?”林炎身子劇烈一顫,下一刻卻是抬頭朗聲道
“卑職無話可說,一切都卑職一人做下的,與其他人無關!”蘇流螢震驚的看著林炎,他竟是一人受下這欺瞞的重罪,將罪責一個人擔下了。
這樣的話,別說慧成帝不相信,連樓皇后都不相信。不等慧成帝發聲,樓皇后冷冷道
“本宮卻不相信這一切是林太醫一人做下的。因為本宮與你無怨無仇,你沒理由要陷害本宮。林太醫,欺君之罪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到了此時你還不愿意將你背后指使之人招出來嗎?”林炎慘烈一笑,道
“誰說我與皇后娘娘無怨無仇?!我喜歡蘇流螢,可樓世子卻仗著身份將她搶了去……我陷害皇后,就是希望樓家一門落敗,這樣,我就有機會讓流螢回到我身邊了……”
“所以,我騙了寧嬪與流螢說這酒和熏香里摻雜了迷藥和催情香……她們信以為真了,如我所愿拿到陛下面前指使樓皇后……皇上,一切都是我做下的,我一力承擔,只求陛下看在家父為朝廷效忠幾十年的份上,饒了家父與林家一門。寧嬪與流螢是受了我欺瞞才來指認樓皇后,一切跟她們無關……樓皇后,也請你看在我爹方才為你洗清清白的恩情上,饒了他和林家……”松開蘇流螢拉著自己的手,林炎回頭眷戀的看了她一眼,看著她眸光里的心痛與震驚,林炎輕輕道
“你要好好的!”林炎眸光里的死寂刺痛了蘇流螢的心,她失聲道
“不,你沒有撒謊,這一切都不關你的事……”
“不關他的事?!那就關你的事了!”樓皇后回頭冷冷看著一臉痛心的蘇流螢逼問道,話語里冰冷到沒了一絲溫度。
蘇流螢臉白蒼白,一時怔在當場,不知道如何回答樓皇后的話。此事,本是樓皇后一手操縱,可事情演變到現在,一切的罪行卻全往她們身上栽了。
而證物是她與寧嬪主動帶過來的,也是她們指認的樓皇后,到了如今,卻是黑白顛倒,偏偏是有理說不清……看著一臉死寂的林炎,蘇流螢心里愧疚又憤恨。
如果不是因她,林炎不會摻雜到這事當中,也就沒了現在的欺君大罪了!
所以,既然林炎了為了幫她才出的事,她怎么能看著他陷入險境不管。
想也沒想,蘇流螢站起身,正要再次開口,身邊伸出一只手將她緊緊拉住,她驚慌回頭,卻是樓樾。
樓樾攔下她自己卻站起身,沉道
“皇上,此事疑點重重,還有許多不清不楚的地方,還請皇上明察……”
“對,明察,明明白白的察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查清到底是誰要陷害本宮,要致本宮于死地!”樓皇后鳳眸含霜的從樓樾身上劃過,再落在了跪在她身后的寧嬪身上,冷冷笑道
“本宮是后宮之主,是大庸的皇后。辛苦操辦一場上巳宴會,卻被人倒了一盆子的臟水。本宮如何甘心?”樓皇后說完,侍候在一旁的瓔珞突然恍然大悟道
“娘娘,說不定廂房之事本就是一個陰謀,是有人想借機與蕭太子攪到一起,從而飛上枝頭當鳳凰,可以從宮女變成太子爺身邊的人。卻沒想到最后卻讓五公主遭了殃,所以才會與林太醫一起,將這一盆臟水反過來倒到了娘娘的身上——其心狠毒!”說罷,瓔珞眸光毫不遮掩的狠狠盯著蘇流螢,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說此事是蘇流螢勾結蕭太子不成,反而和寧嬪合伙勾結林炎一起做下的。
聽到瓔珞的話,慧成帝的眸光徹底暗了下來,冷冷的看著了全身顫抖不已的寧嬪。
被慧成帝的眸光看得全身發寒,寧嬪更是有苦難言,心里也是恨得牙癢癢,可是,如今形勢對自己完全不利,稍有不慎等著自己的就是萬丈深淵了……她重重的磕下頭哭道
“皇上,妾身才是真正冤枉的……請皇上信妾身這一回……而流螢更不會做這樣的事,她心里已有了世子爺,怎么會再去勾引蕭太子……”眼見案情就像雪球般越滾越大,終是如林炎擔心的那般,牽扯上了蘇流螢,林炎心里一片悲苦,再次出聲道
“皇上,此事一切都是我做的,無需再為此事牽扯進無辜之人。請皇上明察!”說罷,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走到老淚縱橫的林牧面前‘撲嗵’一聲跪下,叩頭道
“孽子不孝,沒有聽父親的話,終是落到今日這樣的下場……希望父親不要悲傷,也不要怪他人,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錯……”說到最后,滾滾的鮮血從他嘴里涌出,林炎竟是咬舌自盡于堂前!
對于林炎來說,此事已沒了退路,只有自己一死,才能保全林家,保全蘇流螢!
看著林炎突然咬舌自盡,全場震驚,蘇流螢肝腸俱裂,撲上去抱住了身子往下滑倒的林炎。
“林炎,林炎……”濃稠的血污從林炎的嘴里蔓延到抱著他身子的蘇流螢手上。
蘇流螢眼淚滾滾而下,拼命拿手去幫他擦嘴邊仿佛永遠流不完的鮮血,嘶啞著嗓子哭道
“林炎,是我害了你……”林炎已說不出話來了,彌留的眸光眷戀的看著哭到窒息的蘇流螢,沾滿鮮血的手指艱難的在蘇流螢的手掌里輕輕劃著——我沒當你是妾,只想娶你為妻……艱難寫完這句話,林炎的手終是無力垂下……眼睜睜看著林炎死在自己面前,蘇流螢悲痛欲絕,心口活活被撕裂開來,喉嚨里涌上腥甜,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看著兒子死在自己的面前,林牧的面容木然又絕望,渾濁的眼淚滾滾而下。
但他卻也知道,從林炎涉入到這后宮的斗爭中,他的下場已是可以預見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只怕是人世間最悲痛的事,何況,還是林牧親自將兒子逼上了絕路!
林牧擦干眼睛,對著高臺上的慧成帝重重磕下頭,無力道
“卑職……教子不善,無才無德,無顏再侍奉君上……請皇上恩準卑職,告老還鄉……”見到林炎自盡于殿前,慧成帝心情沉重,一直糾著不放的樓皇后一時之間也不好再說什么。
慧成帝沉聲道
“廂房一事,本就是一場誤會。至于后來的指證……既然林太醫自行招認并伏法,此事,就此揭過,無需再提!林院首回家歸老吧!被鄢傻鄞搜,卻是不愿再追究廂房一事,更罷免了林氏一族的誅連之罪。
林牧磕頭謝恩,從暈厥過去的蘇流螢懷里接過林炎尚且帶著體溫的尸體,顫抖著背到背上,步子蹣跚的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喃喃哭道
“從入宮當差第一日起,為父就教導你不要參與后宮斗爭,如今你知道晚了……為父就知道你會死在她的手里!你為什么不聽話,為什么……”蘇流螢醒來已是第二日的傍晚。
屋內不見穗兒的身影,陪在她床邊的卻是寧嬪與菲兒。見她醒來,寧嬪心口一松,讓菲兒端來湯藥喂她喝下。
看著喂自己喝藥的寧嬪,蘇流螢腦子一片混沌,嘶啞著嗓子道
“娘娘怎么在這里?”寧嬪道
“世子爺送你回來后,不放心你。可他又不能在這長信宮久留,就拜托本宮好好照顧你!敝髌陀袆e,蘇流螢那敢讓寧嬪照顧自己,不由掙扎著坐起身道
“奴婢不敢當,娘娘回去歇息,讓穗兒照顧我就好……”
“砰!”聞言,菲兒忍不住將手中的藥碗用力摜到了桌子上,咬牙恨聲道
“別提那個叛徒了,人家如今可是東宮太子爺的寵妃,那里還輪得著來照顧你。下次見面啊,你還得跪在她面前恭敬的喚她一聲‘穗婕妤’!”心口一涼,蘇流螢不可思議的看向一臉寒霜的寧嬪,顫聲道
“娘娘,菲兒說的都是真的么?穗兒她……”經過云夢臺廂房一事,寧嬪才真正明白樓皇后的可怕,更是恍悟蘇流螢之前的提醒是對的,自己如今真的不是樓皇后的對手。
整個人絕望又頹廢,寧嬪冷冷一笑,憤恨又無力道
“所以本宮才親自守在你床邊等你醒來,就怕這長信宮里還有如穗兒一般的人,在你暈厥時會不知不覺要了你的命!”聞言,蘇流螢剛剛坐起的身子無力的向后跌下,那怕坐在被褥間,一股寒意也從腳底快速的蔓延至全身……想起承乾宮當日的變故,再想到林炎的慘死,她雙手死死的掐著被褥,心里已是頓悟,原來,帶去承乾宮里證物早已被穗兒動了手腳,被她換了……而林炎因為在長信宮里已同她們確定過證物里帶有迷藥與催情香,到了承乾宮,當著慧成帝的面重新查驗證物后,那怕他已發現證物已被調換,卻為了保住她們,不得不撒了謊,從而犯下了欺君的大罪,卻沒想到恰恰中了樓皇后與和穗兒的圈套,最后自盡于殿前……也就是說,害死林炎的,不止樓皇后,還有穗兒!
蘇流螢痛苦的閉上眼睛,淚水潸潸而下,眼前全是林炎的樣子。他是她在這后宮第一個朋友,也是惟一的朋友。
榮清與她已決裂,穗兒根本就算不得朋友,從一開始就是樓皇后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一個眼線罷了,所以,真正的朋友只有林炎一人。
想著這些年他對自己的幫助照顧,想著他冒雪站在宮道上給自己送年夜晚,想著他臨死都在向自己表露最后的心意,蘇流螢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林太醫是為了救我們而死的。這份恩情,本宮刻骨銘心。而他這份仇恨,本宮同樣刻骨銘心——而你,更加要記著!”寧嬪定定的看著悲痛欲絕的蘇流螢,心里雖然絕望卻也不想讓蘇流螢絕望。
是啊,穗兒是她主動招進長信宮的,是她將這個眼線放到了自己的身邊。
穗兒本來是幫著樓皇后對付自己,對付寧嬪,可是最后卻讓無辜的林炎丟了性命。
心里的恨意如暴炸的火焰一發而不可收拾,蘇流螢眸光一片血紅,神情狠戾,牙齒咬得咯吱做響,冷冷道
“她的婕妤之位是拿林炎的命換來的,我蘇流螢發誓,我不僅讓她當不成太子的寵妃,更要她拿命來還林炎的命!”慧成帝嚴令封鎖了當日發生在承乾宮以及廂房的事,再加顧念林牧在太醫院幾十年的辛勞,終歸沒有給林炎定罪。
所以林炎之死,只說是他暴病而亡,林家按著正常的禮數為他操辦了喪事。
傾盆大雨中,蘇流螢出宮上林府吊唁,卻被林母擋在了門外。林炎真正的死因,瞞得過外人,卻瞞不過林炎的母親兄弟。
而之前林炎一直不肯娶妻,不同意家里為他安排的婚事,執意娶蘇流螢,為此沒少與家里鬧過,所以,蘇流螢自報家門請求吊唁時,就惹火了林母和他的兩個哥哥。
林炎是家里的幺兒,從小資質也在兄弟間最為出眾,年紀輕輕就進了太醫院,所以最得林氏夫婦的看重期望。
如今最疼愛的小兒子無辜喪命,林母迅速蒼老的臉上已流不下來淚來,淚都哭干了。
聽到下人來報,林母在丫鬟的攙扶下來到在門口,見到蘇流螢那一刻,林母先是一驚,下一刻已抬手用盡全力朝她臉上重重扇去。
眼看著手掌朝自己揮來,蘇流螢不避不躲,任由手掌重重在臉上落下。
“啪!”林母重重的一巴掌打得蘇流螢跌倒在地,手中的雨傘飛出來,屋檐上如注的雨水不到片刻就將她全身澆得濕透。
指著雨地里的蘇流螢,林母已氣得說不出話來。聞訊趕過來的林家兄弟上前對蘇流螢惡聲斥道
“你害了我弟弟的性命,還害得我們林家好好一個醫術世家丟了名聲,以后再不能入朝為醫,你如何還有臉來這里?!滾蛋!”來林府之前,蘇流螢已想過這樣的場景,何況,林家人說得不錯,林炎的一條命就是她害死的。
若是沒有他,他安心的當他的太醫,就不會卷入后宮的斗爭中,就不會因為她而送命!
她在雨地里跪下,懇求道
“求夫人讓我送林炎最后一程……”林炎的大哥脾氣最是火暴,見她不愿意走,氣得拔了腰間的長劍指著蘇流螢,恨聲道
“害人精,我們林家不歡迎你。若不是看你是宮里的人,我早已一劍殺了你為弟弟報仇!快滾!”林家人不讓她進門,蘇流螢就在門外的雨地里一直跪著。
雨越下越大,蘇流螢全身像從水里面撈出來一樣,心里更是冰涼傷痛。
時間久了,終是驚動了林牧。林牧站在林府的高閣上靜靜的看著門外雨地里的蘇流螢,眸光里露出一絲遲疑。
良久,他走下閣樓,親自撐傘接蘇流螢進府。短短三日不見林牧,蘇流螢差點認不出他來。
痛失愛子,林牧一頭黑發一夕間白盡,面容更是極盡憔悴,重重嘆息道
“姑娘起身隨老夫進府吧!贝笥臧蹴缰,透過雨簾和門庭,蘇流螢怔怔的看著林炎的靈堂。
那白色的挽花和明明滅滅的香燭火光分外的扎眼。而因為林牧如今不再是太醫院的院首,林家一門落敗,上來吊唁的人沒有幾個。
再加上林炎生前沒有娶妻,更沒有子嗣,靈前只有兄長的一子一女為他披麻戴孝,顯得分外的凄涼。
在林炎的靈前跪了好久,蘇流螢的眼淚一直沒停過,腦子里全是與林炎相識的過往……一年前她入宮進永巷當差,做的是最苦的活,吃的是最差的吃食,再加上因為她容貌出眾,更是受盡了其他宮女的排擠欺負,挨打受罵是家常便飯。
一次她在浣衣時被人推入水池,感染風染發高燒差點燒死,同屋的宮女怕她死在屋里晦氣,將她抬到院子外面扔掉。
她憑著一口氣,一路爬到了后宮的甬道上,遇到了當差經過的林炎。自此,林炎成了她的恩人,也成了她入宮后惟一的朋友……淚水無止盡的流下,蘇流螢怔怔的抬起手掌,那里的血漬早已清洗干凈,可林炎臨死前寫下的話,卻仿佛還在眼前,刺痛著她的心。
林炎看著大大咧咧,可內心卻異常的敏感。云嶺之行,他執意要帶她逃走離開,卻又苦于家里人不接受蘇流螢,只得想出下下之策,讓蘇流螢做他的私妾……當時,蘇流螢毫不遮掩對他的失望,而她的失望,那怕后來她一再跟他說,她已原諒他,可林炎卻一直耿耿于懷的記在心里,到死都在向她剖白自己的心意……從靈堂出來,有丫鬟捧著干凈的衣物上前,輕聲道
“姑娘請換下身上的濕衣裳吧,我家老爺在茶廳,有話與姑娘說。”蘇流螢點頭應下。
林牧不見她,她也是要去尋他的。換下濕透的衣物跟著小丫鬟來到茶廳,見到林牧,蘇流螢再次跪下。
林牧聲音沉痛沙啞,緩緩道
“姑娘不必自責,炎兒在臨死前都讓老夫不要再怪你……路是他自己選的,不怪任何人!”
“不,不是他自己選的,是有人故意陷害的!”蘇流螢眸光一片冰冷,痛苦道
“林炎他沒有撒謊,只不過證物在進入承乾宮前被人換下了,大人后來檢查的證物是假的!”聞言,林牧全身一顫,手中的茶壺摔到了地上。
一直以來,林牧都以為林炎是因為與寧嬪一伙撒謊誣陷樓皇后,犯下欺君之罪才死的,所以雖然痛心,卻也只得接受。
如今聽到蘇流螢講明一切,林牧卻是接受不了。渾濁的眼淚滾下,林牧跌倒在椅子上,捂住胸口傷痛欲絕——
“我竟是……竟是幫著兇手逼死了自己的兒子……”看著林牧傷心欲絕的形容,蘇流螢的眼淚再次落下,上前咬牙勸道
“大人放心,這個仇,我一定會幫林炎報的。我不會讓他死得這么冤枉?傆幸惶,我會讓事情的真相大白于天下,還林炎和林氏滿門一個清白!绷帜林,要想幫林炎報仇,就是與樓皇后為敵,蘇流螢的前路可想而知有多危險。
雖然顧及著林氏滿門,林牧無法親手自出面為林炎報仇,但他卻想助蘇流螢一臂之力。
看著轉身準備離開的蘇流螢,林牧終是開口說道
“炎兒生前同我說過,說你在找十九年在宮里當差的老太醫?”怔忡回頭,蘇流螢看著林牧凝重的神情,遲疑道
“大人知道是誰嗎?”
“十九年前,老夫已入朝當差,還為瓊妃娘娘看診過!”遲疑片刻,林牧終是下定決心開了口。
全身一震,蘇流螢不敢置信的回頭看向一臉凝重的林牧,震驚道
“大人竟是知道……”看著蘇流螢與瓊妃十分相似的面容,林牧嘆息一聲沉聲道
“老夫早已知道你是瓊妃之女。因為老夫當年在東宮就見過娘娘。何況娘娘這四年在宮外,都是老夫幫她看診。而你與瓊妃,實在長得太過相像!闭痼@過后,蘇流螢面露驚喜道
“大人說得可是真的?太好了。我懷疑阿娘十九年前突然‘暴病’離宮是一場陰謀,可苦于時間過去太久,沒有線索。大人既然當年在太醫院任職,可知道我阿娘離宮前到底有沒有生病?”聞言,林牧面容露出難色,嘆息道
“十九年前,老夫還只是剛進太醫院當差的小小太醫,還沒有資格為高位份的貴人出診。而瓊妃娘娘當年是東宮第一得寵的后妃,她的病癥都是由當時太醫院德高望重的幾位太醫負責。”
“可后來出了事后,當時還為太子的圣上雷霆大火下,將經手娘娘一事的太醫都斬了首級陪葬。老夫的恩師,當時的院首大人廖院首也在其內!”林牧說的,卻是與蘭嬤嬤所說一樣。
“那……大人可對當年之事的真實內情知曉一二?”蘇流螢迫切的看著林牧。
多么希望從他這里知道當年之事的蛛絲馬跡。林牧無奈搖頭道
“關于娘娘的病歷記錄整個太醫院都找不到,而為她最后看病的幾個太醫,一直到砍頭前守口如瓶,從未透露半分娘娘的病情。我當年也好奇問過恩師,還被恩師嚴辭訓斥了一番,讓我不準再打聽瓊妃的事。如今回頭想想,當年之事確實太過詭異。”滿腔的希望再次破滅,蘇流螢臉色一片灰暗,心里亂如麻。
林牧見了她的樣子,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不由道
“恩師生前有記錄各種奇難病癥的習慣。等炎兒的喪事辦完,老夫去一趟恩師的老宅子,去哪里找找,看能不能找出點瓊妃一事的線索。”蘇流螢感激不已,恭敬拜下道
“如此,流螢多謝大人費心了!弊叱隽指畷r,大雨已停,地面上坑坑洼洼的留下許多水洼。
離林府不遠街口拐角處,樓樾一身玄色長袍靜靜佇立在馬車。他在此已等候蘇流螢多時,見她出來,疲憊的神色上涌現一絲暖意,上前接過她的手一起上了馬車。
林炎死后的這幾日,蘇流還沒睡過一天覺,滿面的疲容。而樓樾這幾日不分日夜的集結兵馬,更是一臉的疲憊。
而因著林炎之事,蘇流螢更加憎恨樓皇后。雖然知道樓皇后做下的惡事一切與他無關,可想著他與樓皇后的關系,蘇流螢的心里總像堵了一層東西,膈得難受。
她疲憊道
“勞煩世子爺送我回宮!”她神色間的疏離樓樾看得很清楚,也明白林炎的死對她的打擊很大。
而想到這一切又是自己的姑母做下的,樓樾心口窒住,再想到接下來的離別,心里更是難舍,沉聲道
“我是來向你辭行的——明日,我就領兵出征了!”聞言,蘇流螢全身一顫,驚詫的抬頭看向一臉疲容的樓樾,驚訝道
“不是要下月月初才出征嗎?怎么提前了?”只有早日出征,早日回來,樓樾才能真正了結了他答應她的所有事。
面上,樓樾沉道
“戰況提前,兵馬也已集結完畢,明日就出發!”突兀聽到他要走的消息,明明他此刻還坐在她對面,可蘇流螢的心卻空了,心里之前對他的膈應也早已消散不見,留下的只有深深的不舍與傷痛。
想著他即將遠去千里之外,想著戰場上的刀光劍影,想著他可能面臨的無窮危機,蘇流螢第一次主動上前握緊了樓樾的手,顫聲道
“戰場險惡,你……一定要好好的……答應我,完好無損的回來!”看著她眸光里的擔憂,樓樾心口涌滿暖流,順勢拉過她,將她緊緊擁進懷里,炙熱的唇緊隨而下……
“你也要答應我,我走后,一定要好好護著自己,不要再去與她正面為敵……”
“我答應過你的事,會做到的……等我回來,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
“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來……等我回來娶你!”密集的吻鋪天蓋地的落下,樓樾恨不得將蘇流螢揉進自己的身體里一起帶走,心中除了不舍就是不舍。
心中的冰雪被樓樾的熱情悉數融化,蘇流螢心里既甜蜜又苦澀,不舍道
“明日你們什么時候啟程?我去送你!”樓樾看著她眸光里的深厚情誼,堅硬的心化做了無盡的情絲緊緊纏繞。
修長的手指反復的刻畫著她的眉眼,不舍道
“明日巳時出發。”蘇流螢點頭應下。看著她嬌美的臉龐,樓樾動容又道
“還記得我送你的金絲翡翠花簪和耳環么,我還從沒見你戴過,還有白狐披風。明日你送我時,穿戴上它們,我想看!”一腔的熱情仿佛被潑了一盆涼水,蘇流螢全身驀然僵住了。
樓樾送與她的東西,除了耳環她還收著,花簪還有披風,連同他送與她防身的匕首都消失不見!
此事,蘇流螢從未同樓樾說過,如今他突兀提出想在出征前看她穿戴一次,卻是讓她亂了陣腳。
心思轉動間,她覺得不能欺瞞他,正要鼓起勇氣將包裹丟失一事同樓樾說,宮門卻是到了。
于仁親自恭候在宮門口等樓樾,見到樓府馬車,迎上前親自引了樓樾往承乾宮去,說慧成帝已等候他多時了。
到嘴的話終是無語噎下,蘇流螢望著樓樾離去的背影,腦子里全是他方才眸光的希翼和期待。
眸光一沉,蘇流螢遲疑片刻終是抬步朝太子的東宮走去——是時候找穗婕妤要回自己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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