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懸濟(jì)寺,后山。
山上的午后果然不同于城鎮(zhèn)的午后,參天大樹遮蔽日光,漫下一大片一大片的陰影。漫山遍野的青蔥綠色給人一種清新之感,兼之沒有了灼人的日光,在微風(fēng)吹送下,竟然有絲絲涼意,清涼透徹,使人精神為之一振。
此時,在漫天漫地的碧綠中,一位年約十三四歲的少女背倚著宛如半人粗的枝干,尖尖的下巴微微上揚(yáng),看著面前一位靛藍(lán)色錦袍的年輕男子,眼神里流露出如霧般濃濃的欣喜與雀躍。
這位少女長得很美,白瓷般的臉龐明凈無瑕,秋水般的眼眸清麗可人,小巧的鼻梁,櫻桃小口潤澤柔和,令人禁不住想一親芳澤。她衣著鮮亮素雅,通體卻透著一股落落大方的氣韻,尤其是眉宇間,堅(jiān)毅與干練之氣流露無遺,令人一眼看到就能把她與京城里那些柔柔弱弱的名門閨秀區(qū)分開來。
在她的不遠(yuǎn)處,一個丫頭正與一名小廝并排而站,眼睛卻滴溜溜地四處張望著,正在替各自的主子把風(fēng)。
“阿庭,你終于來了。”顧芝容甜甜地笑著,看著面前的未婚夫,臉上不由一陣紅色的飛霞涌現(xiàn)上來。
雖然她的前身是現(xiàn)代人,擁有現(xiàn)代開明的思想,男女之間的相會也屬平等,但是畢竟是對她而言比較的人,指不定在以后漫長的人生歲月里要一起喜怒哀樂生活在一起的。所以,即便是她的思想再開放,遇到了這樣對自己人生有特殊意義的人,也難免心跳會加,會感到靦腆,還是忍不住在那個人面前流露出少女的矜持與羞澀。
呼喚對方名字的最后一個字是大昭國情侶之間的妮稱,這樣既暗示了雙方的關(guān)系,又顯得更為親密。
隨著新世風(fēng)的興起,民間女子與愛郎常常見面也不鮮見,高門大戶相對嚴(yán)苛,但是人心所向,私底下見上那么一兩面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正因?yàn)槭里L(fēng)更新,人們的思想也較之以前開化不少,所以顧芝容才大膽約路方庭私下相見,這樣的話,即便對方是個保守的人,也不會認(rèn)為她是個不檢點(diǎn)的女子。
既然來到這里,顧芝容秉著入鄉(xiāng)隨俗的觀念,認(rèn)真地適應(yīng)著這里的生活,努力規(guī)劃著自己的人生,當(dāng)然也包括自己的婚姻,謀求一份幸福美滿。
她不是一個多心的人,對于那些個富貴豪門公子哥之類的,并沒有太多的興致。她的人生信條是,不管前生后世,只求安穩(wěn)和諧。至于那些貴公子哥們,哪個不是妻妾成群的,哪能給她她想要的生活?
面前的路方庭微微一笑,長袖輕揮之下,已然拉住了顧芝容的纖纖玉手:“阿容,我好想你。”
他生就風(fēng)流,錦衣玉袍映襯之下,倜儻之態(tài)展露無遺。濃密林蔭下斑駁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瑩光流漓,神彩奪目,竟使周遭那鋪天蓋地的蒼翠為之遜色。
顧芝容并沒有躲避,落落大方地任他執(zhí)起她的雙手,應(yīng)著他款款深情的注視,她仰起頭來,回應(yīng)著他:“阿庭,我也想你。”
面前這個男子的目光是清澈的。
顧芝容在心里面這樣想著。這些年來,步步為營,也學(xué)會了閱人。雖說是第一次見面,但路大公子給她的感覺還是不錯的。
沒有侯門貴族趾高氣昂的傲慢,沒有貴公子身上的陋習(xí),十指干凈修長,整個人彬彬有禮,不色急,不做作,這樣溫雅的男子不正是自己的良配嗎?
更何況,那些民間傳得正盛的關(guān)于路公子的柳下惠正人君子作風(fēng),百里送陌生女子歸京,沒有絲毫逾越的行為舉止,這樣的高風(fēng)亮節(jié),哪能不被懷春的女子的欽慕呢?
顧芝容也是女子,何況,在她的觀念里,一個人的品行好不好是最重要的。所以,她認(rèn)為,這樣的人,以后做她的夫君,也不錯。
握了好一會,路方庭才放開她的手。
“阿容,走到后山來,你一定走累了吧?”路大公子路方庭果然是個溫文體貼的,柔和聲線中透出絲絲關(guān)懷,“那里有個亭子,我們到里面坐坐吧。”
顧芝容微笑點(diǎn)頭。
他牽了她,走到旁邊的亭子里。亭子里有石桌石凳,顧芝容正要坐下去,路方庭攔住她,用手掃掃上面的落葉,再用袖子輕輕拍一遍,方道:“阿容,你坐。”
顧芝容覺得心頭一陣甜,這是個細(xì)心的人。不像其他男子,剛強(qiáng)有余,細(xì)致不足。與如此心思縝密的人在一起,以后必定可以慢慢地享受著他的溫柔細(xì)致的關(guān)懷,如春風(fēng)般拂過以后生活的每個階段。
不遠(yuǎn)處的采青一眼瞟到,扯了一下身旁站著的那位小廝:“元培,你看,我們小姐與你家公子真的是一對璧人呢。”
“嗯,看著還真是有點(diǎn)像。”那個喚做元培的點(diǎn)點(diǎn)頭,表情有些不情不愿,語氣里透著一絲敷衍。
采青聽出他的語氣中的異樣,扭過頭來看看他,皺眉道:“怎么了,我家小姐親自過來約見你家公子,你還不樂意了,還是怎的?”
“樂意,當(dāng)然樂意,我這個做奴才的,哪敢不樂意啊。”元培嘟囔道。今天早上過來的時候,他聽到外面的傳聞,一時嘴快學(xué)與自家公子聽,還多說了兩句,反而落得一頓罵,是以心情有些低落。
采青不依了,伸出手指來,差點(diǎn)戳到他的鼻子上:“你明明就是不樂意嘛,還裝!快說,究竟怎么一回事?我家小姐得罪了你了嗎?還有,我家小姐配你家公子不好嗎?”
元培受不了采青的咄咄逼人,忙道:“好姐姐,我說錯了還不行嗎?其實(shí)我也并沒有對你家小姐有什么看法,只不過這兩天京城的傳聞滿天飛,說,說……”
“說什么了,你倒是快說啊。”采青催促道,“你別這么吞吞吐吐的好不好,快話快說,真是急死個人了。”
元培咬咬牙,鼓起勇氣道:“京城里都在傳,說你們小姐那晚喝醉了酒,是肅王親自送回府的,還說,還說你們小姐與肅王……”
說到這,元培看了看采青,不敢再說下去。
采青怔了一下。是啊,那個晚上鬧出那么大的動靜,若不明事實(shí)真相的人,鐵定會認(rèn)為自家小姐與肅王有什么了。可是,自家小姐是清白的呀,要不然的話,倘若自家小姐無意,又何必要來約見路大公子呢?與肅王相見豈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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