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媽媽出于本能，想攔住大老爺，被大老爺用眼一瞪，登時不敢上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老爺氣呼呼地走了出去。

    蔡媽媽怎么也想不明白，這才過煮一碗醒酒湯的功夫，怎么夫妻倆就爭執(zhí)起來了呢？

    不過仔細(xì)想想，大夫人自打懷了孩子之后，情緒愈不穩(wěn)定，昨兒還當(dāng)著一屋子的丫頭婆子，無端端地打了一等丫環(huán)清菊一記響亮的耳光。究其原因，也不過是清菊泡了一杯茶給她喝，一時不小心，茶水的溫度沒有掌控好，燙了大夫人一下。大夫人登時就起威來，不僅打了清菊一個耳光，還把整杯茶水都朝清菊潑了過去。幸好茶水也不是很燙，不然清菊非得被燙傷不可。

    清菊作為一等丫環(huán)，侍候在大夫人也有好幾年來，人又細(xì)心，又盡心盡力的，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回去之后哭了半宿，臉頰也腫起老高。懷了孩子的大夫人愈冷酷，也沒有尋人去慰問一番，讓一屋子的丫頭婆子都寒了心。

    蔡媽媽本想替清菊說幾句好話的，誰想到剛說出兩句來，就被大夫人斥責(zé)了下去。蔡媽媽也是一肚子的氣，只得忍氣吞聲，回頭去勸清菊想開點(diǎn)，夫人只不過是心情不好。

    昨兒還沒有生像今天這般刺激大夫人的事情，大夫人都喜怒無常成這樣了，今天要怎么渡過，蔡媽媽自己心里面都沒底，唯有盡自己的所能伺候著。

    蔡媽媽知道，一向軟弱的大老爺忽地起威來，甩手而去，大夫人必定所受的刺激更大，自己此時進(jìn)去，無異于充當(dāng)大夫人的受氣包。她了解大夫人自小驕縱而成的性子，鬧脾氣的時候，小則摔東西，重則動手打人也是有的。所以。蔡媽媽也不打算急著進(jìn)屋子，聽聽動靜，待大夫人過火之后再說。

    聽了一會，蔡媽媽覺得不太對勁。按理說。這個時候大夫人應(yīng)該拿起桌子上的茶壺茶杯，還有梅瓶之類的砸在地上才對，但此時的內(nèi)屋靜悄悄的一點(diǎn)聲息都沒有，好像里面沒人一般。

    蔡媽媽心里一激靈，再聯(lián)系起方才聽到的“嘩啦嘩啦”似乎什么東西被絆倒的聲音。暗叫了一聲：“不好！”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入內(nèi)屋里。

    一進(jìn)到內(nèi)屋，她不由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內(nèi)屋里，談不上混亂，只是一張桌子倒了，連帶著椅子也一并倒了，桌子上放著的茶杯全被帶到地上，摔個粉碎。還有幾碟果脯，也全灑了，一地紅紅綠綠的東西。

    最令她吃驚的是，大夫人無聲無息地側(cè)臥在地板上。手上劃了幾道口子。顯然是被地上的碎瓷片劃傷的，滲了血珠出來。大夫人緊緊閉著眼睛，臉型扭曲，表情異常痛苦，雙手捂住腹部。在她的身下，流出一灘鮮紅的血來，并在不斷地漫延著，本來是一小灘血跡，很快變成了一大灘，看得人觸目驚心。

    蔡媽媽呆愣了片刻之后。猛然醒悟過來，腳也軟了，渾身抖得厲害，差一點(diǎn)就要坐倒在地上。

    她咬著牙。強(qiáng)打起精神，不敢動大夫人，一步一步挪到門外，帶著哭腔地喊道：“快來人啊，快來人啊，夫人出事了！”

    值守的二等丫頭清鶯先被驚醒。第一個奔了過來，一看到屋里的情景，登時傻了眼，連屋子也不敢走，跌跌撞撞地奔出去，到老太太的院子報信去了。

    不一會的功夫，老太太院子里的燈亮了；二夫人院子里的燈亮了；各房的小姐們的院子的燈也相繼亮了…….

    再過一會兒，遠(yuǎn)寧侯府各房的人，在各自丫環(huán)婆子的攙扶下，急匆匆地朝著聚萍院奔了過來，一時之間，寂靜的深夜被打破，喧鬧聲響了起來。

    由于老太太很快遣人向太醫(yī)館遞了帖子，胡太醫(yī)帶著幾名太醫(yī)也急急忙忙趕過來了。

    聚萍院一時之間，從來沒有過的熱鬧。

    里面，胡太醫(yī)領(lǐng)著眾太醫(yī)給昏迷不醒的大夫人切脈，診斷，止血，保胎；外面，圍了三四層。最里面的一層，自然是府里的重要人物，老太太、二老爺、二小姐顧元芳，四小姐顧元沁，還有五小姐顧芝容。二夫人傷勢未愈，正在休養(yǎng)中，早早就睡下，沒人敢驚動她。至于大老爺，老太太也派了人去尋，只是大老爺是負(fù)氣離府，身邊一個小廝也沒帶，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外面幾層，自然就是各院的丫環(huán)婆子了，竟連把守前后門的，也來湊一份熱鬧。

    老太太看著榻上的大夫人，面如金紙，嘴唇一點(diǎn)血色也沒有。身上蓋著的被子俱被血水濕透，終于長嘆一聲，搖搖頭，嘆道：“只怕是沒用了。”

    杜媽媽也看得膽顫心驚。她是府里的老人，女人小產(chǎn)她也不是沒有看過，但是大多很快就會蘇醒過來，像大夫人這般，施了針，采取了緊急措施還醒不過來，嚴(yán)重到這種地步的癥狀還是第一次見。

    果然如老太太所料那般，忙活了半宿的胡太醫(yī)以及其他幾位太醫(yī)，走出來的時候都搖了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孩子沒了就沒了，大人怎么樣了？”老太太急切地問道。

    胡太醫(yī)嘆了口氣：“我早就說過，這樣的年紀(jì)懷上孩子，最是兇險，一定要平心靜氣，安心臥床養(yǎng)胎，如今倒好，這孩子是保不住了，這大人嘛，算是救過來了，不過以后不能再有孩子了。”

    老太太怔了一下，喃喃道：“大人救過來就好，救過來就好。不能再有孩子不打緊，不是還有春哥兒芳姐兒等幾個孩子么？有這幾個夠了。”

    胡太醫(yī)于是道：“那好，我去開一些藥，如今夫人身子極度虛弱，一定要好好靜養(yǎng)，不能再出什么差池了。”

    老太太連連應(yīng)了，道了謝，再讓下人帶胡太醫(yī)出去寫藥方子。

    再看看天時，天都快亮了，便打圍觀的人散去，沒有睡覺的及時去補(bǔ)覺。而她自己，則在杜媽媽的攙扶下，慢慢走回順慈院。

    行至院子門前，老太太并不想進(jìn)去，而是駐了足，望著天邊微白的亮色，深深地嘆了口氣，道：“杜媽媽，你說，我們遠(yuǎn)寧侯府究竟怎么樣了？老三媳婦早走也就罷了，老二媳婦又出了事，好不容易救了回來，現(xiàn)在連榻都不能下。現(xiàn)在老大媳婦又出了事。你說，我們遠(yuǎn)寧侯府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不然的話，怎么會一個接著一個的出事呢？”

    杜媽媽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抬頭朝老太太看去，見光亮下的老太太，竟比往日蒼老了幾分。(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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