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月忘了給手機充電,這會兒叫了出租車卻沒等對方到位就關機了。
怕司機找不到自己,她只能撐著一把小傘狼狽地站在公司最顯眼的大門口等待著。
雨水側淋在身,雙腳陷進腳踝深的積水里。尚未愈合的傷口泡的又癢又疼。
到家的時候,趙安月的全身都已經濕透了。
她甚至沒有立刻趕去洗澡,而是擔心沈星野這么急著叫她回來,是不是有重要的事——
“星野!”
站在臥室的大門口,趙安月接過吳媽遞過來的一塊干毛巾,胡亂擦了一把臉。
“我……我回來了,你……”
此時的沈星野靠在臥室的大床上,閉著眼,不知睡醒。
而白珞婭的那件魚尾婚紗就放在他身旁的另一爿,呈溫柔的人形一樣,仿佛在用靈魂擁抱著他。
趙安月心中一痛,難不成他叫她回來,就只是為了讓她再看一眼,他心里最重的女人……是……
可是……
“星野!”
趙安月一把捂住嘴,禁不住大呼一聲。
“叫什么!叫魂一樣!”沈星野冷冷呵斥,“你當我讓你回來干什么?就是養條狗半夜走丟了還得出去喊兩聲,該干嘛干嘛去!”
“不是——”趙安月伸手指過去,“星野,著……著火了!”
火這個字,就像沈星野的噩夢和禁忌。
在這個家里,幾乎不敢被任何人提起。
可是趙安月分明就看到那件華麗的魚尾婚紗上,一枚煙頭已經將主體燙了一個巴掌大的大窟窿!
沈星野大驚失色,慌亂中爬起身來。一股焦糊的氣息這會兒才鉆入鼻翼!
“還愣著干什么!”
趙安月這才反應過來,沈星野是讓她進去。
“我來!你別動!”
趙安月撲上去,用自己的身子壓在起火點上。
還好,她身上都是雨水,很快就弄滅了明火。
再加上吳媽適時過來的一大盆冷水——
雖然很快控制了險情,但場面可想而知的狼狽。
沈星野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那煙頭的確是他剛才不小心碾在床頭的。
無法言喻的懊惱像洶涌無情的潮水,快把他整個人都吞滅了。
但最讓他無法接受的,是這一幕鬧劇居然還演在趙安月的面前!
“沒關系的星野……上次那家干洗店的師傅也擅長手工縫補,明天我幫你送去,試試看。說不定可以修補得跟原來一模一樣。”
趙安月一瘸一拐地從臥室里走出來,腳下的傷被雨水泡得發白,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行走一樣。
“不用了。”沈星野靠在沙發上,閉了閉眼睛,“吳媽,你把它吹干,收到柜子里吧。”
“唉,是……是先生。”
吳媽當然是很樂意的。要知道,擺著這么一件無價又易壞的物件在房間里,她每天打掃都要膽戰心驚的。
“再去準備點宵夜,我有點餓。”
沈星野站起身,徑自扶著扶手往樓下走。
剛走兩步便停下來,側身往立在一旁的趙安月那轉了半分。
“你不去么?難道,有別的男人請你吃過了?”
“啊?”
趙安月打了個激靈,恍然聽到肚子里咕嚕咕嚕了兩聲。
晚上她就只吃了半個面包,這會兒一折騰,還真有點餓了。
對坐在餐廳大桌前,昏黃的頭頂燈打著溫馨的光暈,吳媽在廚房里下面條的沸水聲滾滾,不久就飄出一股熱乎的香氣。
嫁給沈星野之后,趙安月從沒敢想過生活本來的樣子應該是什么。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眼圈有點氤氳——
難道不應該是外面狂風驟雨,屋內熱鍋熱湯。兩個人隨便說著話,有一搭無一搭這樣么?
“我聽說……你同意接受第三期項目的改造方案?是不是會比之前少些困難?”
“你聽誰說。”抬起眼睛,沈星野空洞的眸子精準地捉住趙安月的忐忑。
“大家都在議論。”
“怎么?你該不會以為,因為你勾引了祁總監,我就不會采納他的方案了?你太高估自己了吧。”
“我沒有……”趙安月捏著筷子,手心顫抖了一下。
剛在撲上去滅火的時候,掌心被灼燒了一塊硬幣大小的水泡,這會兒才開始有點疼。
“是沒有這樣以為,還是沒有勾引人?”
“都沒有。”趙安月低頭,不敢再多話了。
知道今天沈星野的心情不會太好,她可不想再拿自己這身千瘡百孔往槍口上撞。
隨便吃了幾口,趙安月就準備回客房去睡了。
沒想到在樓梯分叉口的時候,沈星野竟然一把將她拉住。
“過來。”
趙安月沒看錯吧?沈星野這是在把她往臥室里拽?
“可是……”
“矯情什么!進都進來過了!”
“可我不想。”
趙安月攥了攥手心,掙脫開沈星野的拉扯。
“我從不覺得能進這間臥室是一種榮幸,星野。如果在你心里,我只是個不得不容忍面對的存在,那么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我不會隨便進入你重要而神圣的領地。晚安。”
說完,趙安月輕輕扭開身子,像條小魚一樣從沈星野身邊游走。
男人愣了半晌,剛想伸手再去抓,空氣中就只剩下她沐浴過的洗發液香。
她剛才算是……在拒絕他?
一股邪火從沈星野的胸腔里竄出半丈高,他幾步追上去,扶著墻來到走廊盡頭。
然后一腳踹開了趙安月的房門——
眼前的漆黑讓他在那一瞬間有種莫可名狀的慫動:
他根本就不知道趙安月在哪。
是在梳妝鏡前,還是在床上。是在換衣服,還是在刷手機。
她是在看著他,還是壓根在無視他。
眼睛里是帶著真實的驚恐,還是不屑一顧?
沈星野統統不知道,所以他的憤怒和暴虐,如果得不到趙安月的任何回應,是不是看起來就像個對空撒潑的神經病?!
收了收憤怒,他放開攥緊的拳頭,清下喉嚨。
“這個周六,跟我去應酬。”
趙安月這會兒就坐在床邊,抬起左腳小心翼翼地給傷口擦著藥。
聽到沈星野的話,她愣了一下:“應酬?”
“恩,李行長的侄子有個商務舞會。你跟我一塊去,周六晚上。”
趙安月唏噓一聲,旋即低下眉眼:“融資應酬的話……不是應該由杜秘書陪你比較合適么?而且那天晚上……我可以不去么?”
趙安月沒有忘記,那天晚上她學校有課。
是祁斯文特意幫她托人弄來的michaelQ教授的選修講座。
“我愛叫誰輪不到你管,讓你去你就去,廢什么話!”
沈星野真恨不能上去狠狠掐住她的喉嚨,他真是搞不懂,為什么自己越是失控她就好像越來勁——
“可我不會跳舞……”
“網上自己下個教程,交際舞只有那么幾個步點,不會比你刻盲文麻煩。再廢話,我對你不客氣!”
狠狠丟下威脅,沈星野推門出去。
一頭扎進洗手間,他迫不及待地淋了個冷水澡。
身體卻還是難以自持地……
該死。
沈星野咒罵著。
***
連日陰雨過后,泰陽城迎來了新一輪的高溫炙烤。
趙安月從售樓中心回來,一瘸一拐地往齊科大樓里走。
“趙安月?”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她面前,車窗搖下,是祁斯文。
“祁總監?這么巧?”
“我剛從工地回來,怎么,你也進公司?”
“嗯嗯。”
“你,的腳?”祁斯文扶了下眼鏡,打量著趙安月略有發抖的小腿,“怎么感覺你的傷更嚴重了?是不是感染了?”
“沒,沒有。就是站臺時間長了點。”
趙安月疼得臉色發白,但她并不愿意再多麻煩祁斯文了。
況且,她又不可能告訴對方——為了練習沈星野口中很簡單的‘國標十字步’她這兩天照著網絡視頻,已經在地板上踩了一地的膿血……
“上車吧,我送你過去。”
“不,不用了,就兩條街。”
“上來!”祁斯文提高了聲音,不嚴厲卻不容拒絕。
趙安月嘆了口氣,四下看看沒有同事在附近,才敢迅速拉開了車門。
祁斯文的車子里有股淡淡的梔子花香。
他把副駕駛的座椅放寬松,示意趙安月挑個舒服的位置倚靠著。
“腳給我。”
“啊,不用……臟的……”
“給我。”
男人的大手輕輕捏住趙安月的小腿,她緊繃的肌肉一時間仿佛融化在突如其來的溫柔里。
一張臉紅的如同熟透的蘋果,趙安月壓根不敢抬頭。
輕輕摘下趙安月的皮鞋,繃帶里洇濕著暗色的血漿和泛黃的膿水。
祁斯文微微皺了下眉,小聲道:“怎么弄成這樣?”
“是我不小心,淋雨了。”
趙安月咬住唇。她不習慣叫疼,卻忍不出額頭上生沁的冷汗。
“藥帶了么?”
“額,包里。”
趙安月從包里拿出消炎藥和繃帶。
祁斯文用干凈的礦泉水幫她重新沖洗了傷口,紗布只割了一層。他說,這樣子可以防菌又透氣。
“天氣太熱,你不能一直穿鞋子悶在里面的。”
“我知道了,回家就換……”
趙安月抿著唇點頭:“那個,對了祁總監,我……很抱歉我明天晚上可能無法去上課了。我……”
她不知道該說個什么樣的理由,但潛意識里又不愿對祁斯文有所欺騙。
“沒關系,腳傷了就好好休息一下,不要亂跑了。”
祁斯文會意,輕描淡寫地給她找了個借口。讓趙安月滿心不盡感激。
“沒關系,課程每周都有。我幫你跟我朋友說一聲,把教授的課件給你拷貝一份。哦對了,這是教材。我今天帶過來,一直忘了給你送去呢。”
說著,祁斯文從后座拽過來一本書,塞給趙安月。
“這都行?”摩挲著手里那本精裝的書籍,趙安月吃了一驚,“這種精品課不都是有版權的么?”
“看拿給誰了,有些人占著別人的勞動成果謀私利,是壞事。但我相信你是為了交流學習,不會亂傳播的。”
就在這時,手機里突然傳來叮咚一聲。
趙安月趕緊找臺階下:“那個,謝謝你祁總監,我要走了。可能是同事催我了。”
“不是消息,是你的APP推送。”
祁斯文往趙安月的手機屏幕上瞄了一眼,輕笑一聲說。
趙安月尷尬地低頭,一看——
舞動速成這個小程序發來的推送消息。
“你還在學跳舞?”祁斯文看了一眼趙安月紅腫的腳掌。
“不是,我……”趙安月的臉漲得更加紅了,“就隨便看看……”
“都傷成這樣了,為什么不跟他直說?”
祁斯文的話,讓趙安月登時倒吸一口冷氣!
“祁總監你——”
“沒有不透風的墻。我初來齊科,聽說一些傳聞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祁斯文瞇了瞇眼睛,把趙安月掉在座位下的手機還給她。
“那你,知道那些關于我的事……”
仿佛被人扒光了最后一層遮羞布,趙安月只覺得一股涼風從心口的大洞里嗚嗚灌進去。
“造一幢房子,都需要從地基開始,鋼筋泥土構架一分一厘。那么,了解一個人,就只需要道聽途說幾句關于她的八卦便可以了么?你有血有肉,有思想,有靈魂。值得花時間去認識。”
“祁總監……”
“沒人的時候,可以叫我名字。”
祁斯文,趙安月在口里默念了一下。
只覺得三個字輕輕悅動在舌尖,叫起來就好像在微笑一樣。
恍然抬起眼睛,卻見男人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轟一下,她整個臉頰像被蒸籠撲面一樣,又紅又漲。
“還有一個小時下班,沒什么事的話,我帶你去個地方——”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