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孝豐真的不知所措了,他之前也曾希望能攀附太子,但這樣被拿來當做黨爭的棋子,尤其是隨時可能被舍棄的棋子,他是心有不甘的。目前朝局如此復雜,燕王如此得勢的情況下,處理這樣一件針對燕王的案子,雙方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勝負難料,生死未卜,路孝豐沒這個膽量蹚這個渾水,萬一此事最終證實子虛烏有,或者燕王反擊,自己必然是首當其沖擋箭牌。想到這里,他不禁渾身一哆嗦,他慌了,慌的渾身冒冷汗了,說話也失了分寸,“快把信燒了,當什么都沒發生,咱們都沒見過這信,以后誰也不準提這封信的事。”
花萬骨還是清醒的,他立刻否定了路孝豐的辦法:“您敢保證咱們府所有差役屬員都是可靠的?誰知道這里面誰是錦衣衛的密探?如果把信燒了,萬一有人檢舉您私自銷毀罪證怎么辦?那時您不僅會被抓進錦衣衛大牢,很有可能被當成燕王的同黨定罪。”
路孝豐癱軟無力的往椅子一坐,沒想到只有一半的屁股坐在椅子,由于重心不穩差點一屁股掉在地,花萬骨看到路孝豐的失態,趕緊過來扶住路孝豐,提出了他的解決之道:“為今之計,只有先將此案移交給刑部,如果能推給刑部,我敢保證,這種案子到了刑部那幫官老爺手里,案件從偵辦到審理會復雜到傷腦筋,那時您輕松多了,能順利解脫出來也有可能。而且算他們不接受,咱們也可以托他一段時日,以拖待變,看看朝的風向,看看各方的態度,更要看看朝的n,再做打算。”
聽了這番話,路孝豐心里寬慰了許多,但他還是不能完全放心,擰眉問道:“要是直接給錦衣衛呢?”
花萬骨立刻反對道:“決不能給錦衣衛,這封信只要到了錦衣衛手里,您真成了人家手的馬前卒了,那正了對方的下懷,那時您如論如何都洗不清替太子清除異己的嫌疑了,一旦燕王沒事,那您麻煩大了。”
從衙門出來,路孝豐頭疼了一路,送到刑部,呵呵,路孝豐坐在轎子里,如坐針氈,他此時只有苦惱和糾結,自己與刑部雖然一向沒什么交惡,但也只是說的過去而已,與刑部那些官員不過是點頭的交情,眼下自己擺明了是去甩黑鍋的,誰能傻到替自己背下來?
在刑部大門前下了轎,路孝豐望著刑部衙門的大門,望了半天都沒邁動一步,弄得身后的轎夫還以為是自己伺候不周呢。
“這不是老路嗎?”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巧了,今日在這碰了。”
路孝豐回頭一看,說話之人正是山東按察使趙全德,他身后還跟著一位四十來歲的年男子,這人他也認得,而且還是老相識,山東按察副使郭桓。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路孝豐正愁無從著手,這二人的出現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或許這二人是自己的救星了。
“老趙,老郭,怎么,回京述職來了?”路孝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熱乎乎的貼去,熱情的跟二人寒暄起來。
“述哪門子職啊!”趙全德開始抱怨起來:“頭幾個月,我跟老郭費了老大的勁,抓了幾個韓林兒的余黨,口供證據一應俱全,連同案犯一起報刑部復合,哪知那幾個到了刑部翻供,死活不承認之前的口供,說他們自己是良民,還說我們刑訊逼供,硬逼著他們承認是逆匪,結果本來以為能立功領賞的案子,現在變成了抓良冒功了,哪說理去?這不,我跟老郭帶著幾個辦案的人到刑部來對峙來了,案子要說不明白,我們麻煩大了。”
路孝豐與郭桓雖然認識多年,但以前并不熟絡,此時為了辦事方便,路孝豐顯得更加熱情,“老郭,記得你一向是辦案沒錯漏的,怎么這次還能出這事?”
郭桓四十歲不到,身有一種讓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的氣勢,這種氣勢只有在與其接觸才能體悟到,沉穩不乏剛毅,從容里透著狠辣。郭桓見路孝豐如此熱情,也覺得怪,但他極有涵養之人,官場應酬的話也是極熟練的:“那幾個無非是想鉆空子保住命,困獸猶斗罷了,事實清楚,證據明白,很好解釋的。”
路孝豐繼續跟郭桓和趙全德二人搭話,隨口說道:“真是怪了,這兩年這韓林兒的余黨突然冒出來這么多,如今直隸京城一帶也傳的沸沸揚揚,說韓林兒沉江雖死,但他有一位王子尚在人間,而且要回來拿回自己的江山,你說這韓林兒余黨也真是囂張,我大明立國多少年了,居然還敢在民間如此蠱惑,如此興風作浪,這幫子實在可恨。”
路孝豐這個話題立刻引起了郭桓的注意,郭桓聽的十分認真,關切的問道:“直隸的民間傳的很多嗎?知道都是什么人在傳嗎?”
郭桓對韓林兒的事有些敏感,路孝豐倒也覺得正常,畢竟他這次回來的緣由是跟韓林兒有關,也好,順著這個話題跟你扯下去,希望能扯到自己的事情。
路孝豐笑著向郭桓湊近了些,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說道:“沒太在意,衙門里哪有心思管這些,我看無非是一些江湖騙子為了坑蒙拐騙編出來的故事,別說是那韓林兒的兒子了,算韓林兒本人活著又能如何?當今皇勵精圖治,咱們大明江山穩固,幾個裝神弄鬼的能成什么氣候?”
郭桓對路孝豐的話很是重視,很鄭重的對路孝豐說道:“老路,下次要再有這種消息,你記得留點心,我們山東那邊如今也鬧這個,幾個不可怕,怕怕有人借此興風作浪,要是弄出民變來,我們按察司責任可大了。”
一旁的趙全德怕郭桓再問下去,趕緊插嘴岔開話題道:“老路,你到刑部干什么?手里拿的卷宗,也來說案子?”
機會來了,“要說這案子,還真跟你老趙有點關系。”路孝豐知道趙全德曾經在北平做過一任按察使,但卻是在燕王朱棣藩之前趙全德調到山東了,所以關系其實不大,但這畢竟也能硬拉點關系,便故作神秘的說道:“今天早收到一封沒署名的信,檢舉燕王朱棣勾結反賊,這不是為難我嗎,我一個應天府尹,北平的藩王根本不歸我管嘛。”
趙全德一聽跟燕王朱棣有關,便不想看了,但郭桓似乎很感興趣,伸手來接路孝豐的卷宗,笑著說道:“給我看看可好?”
將卷宗遞過去后,路孝豐很仔細的觀察著郭桓的表情,郭桓剛看卷宗時,似乎露出一絲絲喜悅之情,但隨即郭桓注意到了路孝豐在觀察自己,所以馬收斂了神態,表情嚴肅的繼續看著,過了一會,郭桓看完,將卷宗遞還給路孝豐,皺著眉說道:“這個案子夠撓頭的,老路,你麻煩可大了,弄不好要惹禍身的。”
路孝豐苦著臉說道:“誰說不是呢,誰想招惹那燕王啊,再說了,不管這事屬實不屬實,落到我頭,我都是焦頭爛額啊。”
路孝豐注意到一個細節,趙全德剛要伸手拉郭桓的袖子,郭桓卻恰好抬起胳膊撓了撓臉頰,同時對路孝豐說道:“老路,看來老朋友的份,我給你出個法子,不過你可別回頭把我賣了。”
路孝豐喜不自勝,不住的笑呵呵的點頭:“哪能呢,你幫我,我還能反過來坑你?好老郭,你快說,我請你喝酒。”
“喝酒不用了。”郭桓將路孝豐拉到一旁,低聲說道:“這里面既然提到燕王,你索性將這信轉給北平司主事,讓他北平司的人自己處理去,他們處理的咋樣,跟你老兄無關了。”
路孝豐一聽泄氣了,皺著眉頭說道:“我要能把這東西交接給到北平司,還用這么著急嗎?那北平司的人我也不熟啊,再說了,人家躲還來不及,能背這黑鍋?”
郭桓神秘的一笑,更加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有一計,我們趙大人原來是北平按察使,跟北平司的人有些交情,他這次來也恰好有些公務要跟北平司交接一下,一會你跟老趙去北平司,趁他們交接公務時,你悄悄將這卷宗放到他們的桌,然后跟著老趙出來,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這事交過去了,你呢,大責任是沒有的,以后算追查下來,你也可以說成是不當心忘在北平司了,搪塞一下。”
路孝豐心盤算,這法子確實不錯,有了趙全德掩護,自己這關算是能對付過去了:“那回頭他們要是找老趙,老趙不肯幫我圓怎么辦?”
郭桓一擺手,很有底氣的說道:“老趙怎么可能不圓過去呢,他不圓過去,等于也卷進去了,他來交接的是別的案子,跟你這卷宗完全無關啊。再說了,老趙現在是山東按察使,怎么可能往北平那堆麻煩事里摻和,這臟水怎么也潑不到老趙身。”
路孝豐感動的不行,拉著郭桓的手說道:“老郭,患難見真情,你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呀,不說了,以后用得著我老路的時候,盡管開口是了。”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