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9 塵埃落定
東廠殘軍們在楊波的帶領(lǐng)下在京城內(nèi)左沖右突，好不容易突破五城兵馬司的重重攔截殺到城北大營前，卻被一陣亂箭射了個損失慘重。
“不要誤會！咱們是東廠的人，快叫你們的指揮使出來拜見提督大人！”一個番子扯著嗓門喊道，只要能調(diào)動城北大營的官兵殺回去，還有反盤的機會。至少楊波是這樣打算的。
可是大營高墻上出現(xiàn)的人影卻徹底打消了楊波這個妄想，袁崇煥已經(jīng)換下了二品官服，頂盔貫甲一身戎裝露出頭來：“楊波逆賊！還不授~！”梆子響處，又是一陣亂箭射出來，隱約還能聽到大營內(nèi)戰(zhàn)馬嘶鳴，腳步雜亂的聲音。
“不好！快走！”見城北大營已經(jīng)被袁崇煥取了，楊波心道這回事真完了，打馬就跑，后面營門大開，一彪系著紅領(lǐng)軍的騎兵追了出來，把沒有騎馬的東廠殘兵們風(fēng)卷殘云一般砍殺，幸虧楊波馬快，帶著百十個手下丟盔棄甲，倉皇南竄，迎面又碰上徐增壽前來追擊的孝陵衛(wèi)軍，番子們情知平日作惡多端，罪孽深重，如若投降少不得要凌遲處死，于是拼死頑抗，困獸猶斗之下居然被他們沖了出去，直奔水西門而去，沖到城門附近，只看見城門大開，門口也沒有守軍，楊波大喜，回顧手下道：“天不亡我，咱們沖出京城，憑著東廠在各地積累的產(chǎn)業(yè)、金錢、人員，隨便扶持一個王爺?shù)腔�是能東山再起，和朱由校小兒分庭抗禮的！”
手下們看見即將逃出生天，再聽到楊波的蠱惑，立時精神大振，快馬加鞭沖出了西門。
京城的西門是一座重要的城門，不但有水關(guān)，還有甕城，各種防御武器更是完善之至，東廠眾人沖出城門之后眼前并不是一馬平川的城外大道，而是壁壘森嚴(yán)的甕城，甕城的城墻上也沒有人，一片詭異的寂靜，楊波知道不妙，但是后有追兵，只能向前沖了，他在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向甕城的城門沖去，說時遲，那時快，一座千斤重的閘門就在楊波幾乎就要沖出去的時候轟然下落，把城門封的死死的，楊波胯下戰(zhàn)馬被驚的揚起前蹄，仰天嘶鳴。
四周甕城的城墻上，嘩啦啦站起來一大片士兵，穿的卻不是明軍的盔甲，而是黑色的鐵衛(wèi)服裝，為之人正是前鐵衛(wèi)千戶，現(xiàn)任紅衫團(tuán)軍師的李巖，這隊人馬是上次彭靜蓉送武器來時的護(hù)衛(wèi)，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楊公公，你果然到西門來了，不出李某的所料，哈哈哈，還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時！”李巖仰天大笑道。
此時楊波的百十個殘兵已經(jīng)全進(jìn)了甕城，身后的西門城門也不知道被誰迅的合攏了，這些殘兵頓時成為不折不扣地甕中之鱉。
“降不降！降不降！”鐵衛(wèi)們端著諸葛連弩齊聲吼道，楊波擦擦臉上的汗水，回顧左右，手下們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飛魚服上浸透了汗水、血水，一張張蒼白無須的面孔上寫滿了絕望。
不到最后關(guān)頭，決不輕言放棄！這是楊波的人生信條，甕城的城墻不算很高，上面那個書生模樣的家伙看樣子是守軍的頭目，只要擒住了他作為人質(zhì)，威逼守軍大開甕城的閘門，還有一線生機！
“苦練三十年的武功終于要派上用場了。”楊波心中暗想，他的功夫不在東廠四大供奉之下，只是東廠人才濟(jì)濟(jì)，從來不需要他這個廠督輕易出馬而已，現(xiàn)在為了部下們，終于要使出來了！
隨著一聲長嘯，楊波就在馬背上來了個旱地拔蔥，直直的躍起，左腳點右腳，右腳點左腳，如同撲天大雕一般直沖向李巖，眾鐵衛(wèi)沒料到他的武功如此出神入化，從短暫的驚愕中清醒過來之后紛紛舉起諸葛連弩向楊波射，密集的箭魚形成一道彈幕阻攔在楊波面前，楊波自小練就的鐵臂伸腿功夫絕非浪的虛名，一雙帶了純鋼臂套的胳膊舞動的密不透風(fēng)，將箭矢紛紛打落在地，只有一箭僥幸射中了他的官帽，髻散開，一頭花白的頭在風(fēng)中飄舞著，配合著楊波詭異的身形，猙獰的面孔，端的恐怖異常。
李巖卻紋絲不動，臉上還浮現(xiàn)出一絲冷笑，看到他這副表情，半空中的楊波頓時有一種上套的感覺，可是此時已經(jīng)沒有回頭的余地了，只好繼續(xù)猛撲下去，看他逼近，李巖迅的一閃，露出了身后兩個肩扛火箭筒的士兵。
楊波最后看見的是兩枚呼嘯而來的鐵彈，他試圖用鐵臂去阻擋，可是兩條胳膊如同豆腐一樣被輕易的撕開，然后是自己的身體，瞬間就炸得四分五裂，漫天血雨。
“楊波已經(jīng)授，爾等還不放下兵器，更待何時？”李巖整理一下被氣浪和血雨搞得有些狼狽的衣服，繼續(xù)出現(xiàn)在城墻上，對著下面殘余的東廠番子喊道。
“為督工報仇啊！”目睹了楊波的慘死，番子們不但不投降，反而被激了血性，有弓箭的抽出弓箭，沒弓箭的舉起兵器，徒勞的向甕城上爬去。
“殺！”李巖狠狠地一揮手，鐵衛(wèi)們手中的諸葛連弩和城墻中的蒸汽弩一股腦的朝著翁城中傾瀉下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百十名東廠番子就都成了刺猬，死人死馬倒了一地，每具身體上都插著十支以上的箭矢，鮮血在石板地上匯成了小河流，成群的蒼蠅嗡嗡的飛了過來。
李巖嘆息著搖搖頭，也不知道是因為用了太多的箭矢還是因為殺戮太重，“開門吧。”
鐵衛(wèi)這才打開城門，把城內(nèi)袁崇煥和徐增壽的追兵放了進(jìn)來清理尸體，楊波的級已經(jīng)找不到了，不過一雙鐵臂還在，被李巖拿去了，剩下那些番子的級被各路官兵一搶而空，袁崇煥和徐增壽當(dāng)然不會放下身價和李巖搶功，殲滅楊波的大功人人有份，誰也不能獨占。
皇宮中，御膳房的精美菜肴流水一般搬出來供士兵們享用，紅衫團(tuán)的士兵們就在乾清宮前的廣場上就地大快朵頤起來，精美的官窯出的盤子碟子就這樣擺在地上，鑲金象牙筷子也不用，直接伸出一雙大手抓著菜肴往嘴里塞，端著御酒往喉嚨里倒，錢謙益看了直皺眉，但是小皇帝也樂呵呵的跟著他們一起胡鬧，自己也不好說什么。
雖說要痛飲三百杯，但是現(xiàn)在叛亂剛剛平息，馬虎不得，所以劉子光規(guī)定每人只許喝一壺酒，而且都是南方的黃酒，當(dāng)兵的雖然喝的很不盡興，但是將令面前不得不遵守。
三千內(nèi)操已經(jīng)被押出皇宮，關(guān)進(jìn)了附近的兵營，太后失去了依仗，當(dāng)然不能再賴在坤寧宮了，被一隊紅衫團(tuán)士兵護(hù)送著搬家去了春和宮，身邊只帶了兩個貼身宮女，把太后請走之后，坤寧宮名正言順的主人-----當(dāng)今皇后徐媛慧在二十名從國公府帶過來的侍女的簇?fù)硐掳崃诉M(jìn)去，護(hù)衛(wèi)在宮殿周圍的是精銳的紅衫團(tuán)士兵。
“陛下，閹黨后黨都已經(jīng)掃清，太后的兩個弟弟在奉天殿大火中皆已喪生，您看….”錢謙益小心翼翼的問朱由校。
“殺！先軟禁她幾天，過了風(fēng)頭賜一杯鴆酒就萬事大吉了。”朱由校眼都不眨地說。
“萬萬不可！”錢謙益擔(dān)心的就是這個，“太后怎么說都是陛下名義上的母后，如若這樣除之，豈不惹天下人非議。”
“她不是朕的母后，是呂雉！是武則天！”朱由校想起自己的生母死在太后的手里就氣往上涌，不過他到底是皇帝，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冷靜，飲了一杯酒鎮(zhèn)定了情緒緩聲問道：“依錢愛卿的意思呢？”
“太后羽翼已除，已經(jīng)夠不成威脅了，與其除掉不如軟禁在冷宮之中，對她這樣熱衷于權(quán)力的人來說這樣的結(jié)局杯殺了她更痛苦。而且還能成全了陛下的孝道。”錢謙益答道。
“劉愛卿的看法呢？”朱由校轉(zhuǎn)而詢問劉子光，錢謙益和劉子光一文一武是他的左膀右臂，哪一個的意見都不能忽視。
“錢大人所言極是。”劉子光點點頭贊同了錢謙益的建議。怎么說太后也算對他有點恩惠，現(xiàn)在落井下石有點不道德，況且一個沒了羽翼的老婦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風(fēng)浪呢。
“那好，就依兩位愛卿，春和宮太好了，另選一處小點的宮殿作為冷宮，把太后軟禁起來，這件事就交給內(nèi)廷紫禁道御前侍衛(wèi)大臣來辦吧。”朱由校見兩位大員的意見統(tǒng)一，便當(dāng)場下了圣旨。
內(nèi)廷紫禁道御前侍衛(wèi)大臣是以前在玄武湖的時候朱由校封給劉子光的官銜，除了這個還有一個更大的護(hù)國討逆大將軍，朱由校沒忘，劉子光也沒忘，此刻兩人對視一眼，會心的笑起來。
“謝陛下！”劉子光倒頭便拜，這個類似于中央警衛(wèi)局局長的官銜雖然油水不大，但是相當(dāng)有實權(quán)，掌握了宮廷禁軍的大權(quán)，就相當(dāng)于掌握了皇帝的安危，看到這樣重要的官職居然不經(jīng)過和自己的商議就給了劉子光，錢謙益很有些不快，這個位置他本來打算安排齊振銘來做的，現(xiàn)在計劃全被打亂了。當(dāng)然老于世故的他不會表現(xiàn)出絲毫的不快，反而舉杯向劉子光祝賀：“劉將軍，恭喜高升。”
“同喜，同喜。”劉子光樂呵呵的站起來和錢謙益碰了個杯，一飲而盡，看到將相如此和睦，朱由校不禁大喜，也舉起了酒杯：“二位卿家，朕敬你們！”
七月廿八這天的夜晚對于廣大京城人民來說是一定不眠之夜，白天在奉天殿廣場目睹了政變風(fēng)波的官員們被從武英殿放回了家中，并被告知：明日照常上朝；那些死在奉天殿大火中的高層官員的尸體都被從瓦礫堆中清理出來，通知家人往回領(lǐng)，其他惴惴不安的大小官員們企圖出門打探消息，卻被大街上來回巡邏的士兵趕了回去。
“變天了。”老百姓們都這樣說，至于到底哪一家獲勝還是不得而知，當(dāng)晚所有的茶樓酒肆妓院都被勒令停業(yè)，所有公共場合也不得聚集人群，被堵在家里的老百姓們只能從門縫里看見大隊大隊系著紅領(lǐng)巾的士兵騎著馬在外面呼嘯而過。
這些兵是去抄黃金榮、楊波的府邸去的，自古以來抄家就是不可多得的肥差，鹿鼎記中韋小寶抄鰲拜的家抄成了大富翁的情節(jié)在劉子光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所以他強烈要求當(dāng)這個抄家大使，朱由校當(dāng)然欣然允諾。
黃金榮和楊波兩人的宅子距離不遠(yuǎn)，都是占地極廣的深宅大院，門臉極盡奢華，尤其是黃府，簡直比親王府還要多幾分雍容，除了面積不如皇宮之外，能僭越的基本上都僭越了，事之后，黃府的家人、衛(wèi)士搶了值錢的東西企圖逃走，被巡街的五城兵馬司官兵當(dāng)場擒拿，并且將兩座府邸先行包圍了。
等劉子光到來的時候，黃府里雞飛狗跳，一片慌亂的嘈雜聲，而楊波的府上卻一片平靜，先從簡單的入手吧，劉子光看看相對較小的楊府，決定從這里入手，畢竟安裝竊聽器的時候來過，熟門熟路了。
“你們?nèi)グ腰S金榮家里的人都抓起來，所有東西貼上封條，等我前去查驗，你們，跟我來！”劉子光命令士兵們兵分兩路，一路去查封黃府，一路跟自己直接查抄楊府。
楊府的朱漆大門上綴著八行銅釘，這可是王侯的級別，此刻兩扇大門緊閉著，聽不到里面任何聲音。
“破門！”劉子光說。
話音剛落，兩扇門竟然從里面打開了，一個身穿素色衣衫的中年婦人孤零零站在門口，望著劉子光說：“大人是來抄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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