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讀書謀得一份好工作這件事，一直是葉春華的驕傲。
在任何人面前，他都能夠挺起胸膛，侃侃而談自己當初撇下農活不做，起早貪黑只顧著讀書的經歷。
唯獨在顧清碧面前，他沒有這個底氣。
因為他讀書的那些年，全靠顧清碧這個母親為他承擔了所有的風雨。
若不是有郁錦程的事情在前，和葉蓁蓁的機敏讓他窺破了付建斌的陰謀一角，他可能還舍不得辭去那份工作。
沒有保住自己苦心得來的工作倒還是其次，重要的是失去了以后繼續(xù)撫養(yǎng)母親的經濟來源。
“得了，本來就夠倒霉的，就別擺著你那個死人臉了。我這老婆子還能吃能喝能做事，用不著你操心。倒是蓁蓁那孩子，從小在城里長大，沒吃過苦，你們倆以后可不能偷懶，讓孩子跟著你們吃苦頭。”
顧清碧不愛看哪個擺苦臉，見著葉春華那樣，連忙拍了拍桌子，瞪了他一眼。
葉春華深知老娘秉性，也不敢繼續(xù)杵在眼前惹她生氣，干脆跑出去下行李了。
陸昱珩見狀，幾口干光了碗里的面條，跟葉蓁蓁打了個招呼也去了。
“奶，其實這幾年我爸可想你了，之所以每次回來都來去匆匆，完全是因為誤會你了。”
葉蓁蓁的話，惹來顧清碧嘲諷一笑。
“你個傻丫頭，我自己生的兒子我還不了解。”
“真的是誤會，奶，我媽在云海市生的我，當時你不在，我媽大出血差點兒出了事，嚇著了我爸，他才不讓我媽生二胎的。”
葉蓁蓁本人是知道這件事的，這么多年以來，葉春華不止一次告訴她媽媽生她不易，要她以后好好孝順媽媽。
可是顧清碧卻不知道這事兒。
“大出血？這事兒怎么沒人跟我說？”
顧清碧擱下碗，朝著章素雯就一個眼刀飛了過去。
章素雯面色微白，暗暗埋怨閨女提什么不好，非提這個，惹老太太不高興。
“媽，這都過去了，我們也是不想讓你擔心。”
當初婆婆趕到云海市的時候，她月子都坐了一半，最難的時候已經過了，誰忍心再嚇唬老人家一回，倆口子一商量就沒跟老太太說。
顧清碧聽著章素雯的話，真是恨不得給她腦袋上開個瓢。
“你倆這么能干，咋不一塊兒直接上天得了呢？啊？”
顧清碧又生氣了，黝黑褶皺的臉氣得泛起了黑紅。
“當時不說是怕我擔心，后來我跟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因為孩子的事情鬧的時候，你們怎么不說呢？你們要是跟我說了，我還能非要逼著你生？在你們眼里，我就是個只要孩子，不要媳婦的惡婆婆是不是？”
老太太又生氣了，比剛才還生氣。
章素雯卻覺得眼眶一熱，這回老太太的話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又兇又惡，但話里的意思卻讓她心口一熱。
“我以為，我以為春華跟你說過的。”
“他說個鬼啊他說！”這么大的事情，這兩個人居然瞞了她這么多年。
蓁蓁今年都快十六了呀！
想到這里，顧清碧的眼眶也泛起了紅，視線朝著門外遠處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奶，你別生氣了，我爸媽也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媽，你也不要生我奶的氣，你以為奶讓你生二娃是嫌棄我是女孩，其實奶不是這個意思的，是你和我爸先誤會我奶了。”
這話，章素雯卻是不信的。
她紅著眼看了看顧清碧，略帶委屈道。
“可你小時候我們帶你回來，你奶確實……確實不怎么搭理你。”
這下沒輪到葉蓁蓁代為解釋，顧清碧自己就炸開鍋了。
“我不搭理她？那兩年那混小子多護著你們母女倆，活像我是個母老虎，一不小心能吃了你們娘倆似的，我去哪兒搭理她？再大一點，我也不知道你們倆怎么教育的，這丫頭一看到我就繞道走，怎么的，還要我一個長輩舔著臉去求她跟我親熱是咋的？”
說起這么多年她想主動親近孫女，孫女就躲著她的樣子，顧清碧就恨不得給葉春華和章素雯一頓揍。
“那媽你不是不喜歡蓁蓁？”
聽著婆婆的話，章素雯忽然發(fā)現(xiàn)事情真的好像是個誤會。
一時間，膽子都大了起來。
看著她總算不哆哆嗦嗦跟自己說話，顧清碧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但還是給了章素雯一個白眼。
“你大嫂、二嫂、大姐，幾個人生的全都是臭小子，你覺得我差男孫嗎？我差臭小子嗎？我要是嫌棄女娃，當初家里忙成那樣，我還丟開活計去市里做什么？去躲懶嗎？”
天知道她剛看到孫女的時候，心里有多喜愛，簡直恨不得把她抱回家來養(yǎng)著。
“那媽為什么一直讓我們再生一個，還說最好是個男娃？”
許是顧清碧的口吻緩和了，章素雯也漸漸放松了心情，索性一次性把想不通的問題都扯開來說。
不過這么一問一答，氛圍難免有點壓抑。
葉蓁蓁見狀，連忙笑著站起來，湊到了顧清碧身旁，一伸手，親昵的勾住了顧清碧的胳膊。
“這個我知道！奶一定是怕我一個人太孤單了，所以想讓你們多生一個弟弟妹妹來陪著我。最好是個男娃，那正是因為奶奶疼我，怕我一個女兒家以后被人欺負，有個弟弟能讓我在你和爸爸老了以后依靠！奶奶，我說得對不對？”
聽著孫女一下子猜中了自己十幾年來的苦心，顧清碧只覺得窩心不已。
手臂一伸，將身邊的小姑娘用力的往懷里攬了攬。
“虧你爸還是個大學生，書都讀到牛屁股里去了吧。還是我的蓁蓁聰明，一下子就猜中了奶奶的心思。”
剛好抱著一袋子買給老太太禮物走進門的葉春華聽到老太太那句牛屁股，頓時老臉紅成了大蘋果。
“媽，這是孩子媽給你買的一些小物件，放哪兒？”
誤會消了，顧清碧的怒火也消了大半，走上前一把奪過了葉春華手里的東西隨意的丟到了桌子上。
“以后再有什么事情瞞著我，你就不用回來了！”
說完，狠狠瞪了葉春華一眼，走到臉架旁抽了一條破布巾，端起木盆就朝著旁邊屬于葉春華一家的房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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