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她這么可憐,你可千萬不能見死不救。”張碧瑤抱著林宇的胳膊,嘟起小嘴撒嬌,“幫幫忙嘛,幫幫忙”
對姑娘家來說,這已經是她拿來對付林宇的終極秘密武器了。青蘿小小的身子蜷縮在不遠外的睡袋里,只露出一個圓溜溜的小腦袋,已經甜甜的睡著了,否則看到這一幕,肯定又要生悶氣,覺得這女人搶了自己的寶貝。
“你別沖著我賣萌,看了心煩。”林宇皺著眉頭,表情怏怏不快:“我方才同你說的,難道還不清楚么?莫非還要我再講一遍?”
“先生,事分輕重緩急,你這就太不講情面了吧?人家不辭辛苦的帶你進山,沒功勞也該有苦勞嘛,F在累吐了血,昏迷不醒,你還要見死不救?即便咱們回到鎮子上,也沒辦法向她父母交代不是么?”
林宇沉吟半晌,輕輕點了下頭:“好吧,那我看看!
“謝謝先生,我這去給她燒點熱水。”張碧瑤有點兒小小的興奮,大眼睛都開心的瞇成了一條縫兒。
女孩子嘛,心地柔軟,總是見不得旁人遭受苦難。她對身患重病的李月桐,抱有很深的同情心,仿佛在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
林宇本不想救李月桐,或者說,至少不應該這么容易的救。他總覺得,既然對凡夫俗子而言,生命如此珍貴,一個人的生死又會影響到許許多多的人和事,那就更應當慎重。更何況,李月桐與自己非親非故,他對這個女人的了解相當有限。
不過張碧瑤真真是太纏人了,鬧得林宇沒有辦法,也只有依了她。
林宇腳步輕緩的走過去,見李月桐正靜靜蜷縮在毛氈毯子上,如同一只受傷的小獸。雙目緊閉著,抿緊了唇。臉頰慘白得沒有半點兒血色,卻偏偏透著倔強。
“有點兒意思。”林宇目光微微閃爍,便在旁邊坐下來,定定地望著李月桐。
少傾,他慢慢探出了一只手,撥開女子額前散亂的碎發,還未待有下一步的動作,李月桐卻猛地睜開了雙眼。
她眼睛瞪得很大,視線直勾勾盯著林宇懸在半空的那只手,明顯有點發懵。待得她回過神,骨碌身子趕緊坐起來,手捂胸口,兩腿蹬跑著一個勁兒往后躲,張口就嚷:“阿瑤!你老公是變態!他占我便宜!”
林宇:“”
張碧瑤急急忙忙的跑過來,簡直哭笑不得:“你別慌,是我央求先生看看你的狀況。我家先生在醫學上還有點造詣呢,他要肯下力氣,沒準兒能治好你的病!
“哼,你糊弄鬼呢?他要真有這本事,還至于跑到鳳鳴山來?阿瑤,你也太維護他了吧!崩钤峦┯檬帜笞×祟I口,沒好氣的別過了臉,“他方才就是想摸我,死變態!臭流氓!你老公一點都不老實!”
張碧瑤:“”
林宇低低冷哼,陰沉著臉,起身便走。
若非張碧瑤求著自己,他才沒閑功夫顧念旁人的死活,既然不知好歹,又何必理會。
“哎,先生先”張碧瑤望著林宇的背影,悶悶嘆了口氣。
多好的機會啊,還是自己腆著臉打磨磨好不容易幫忙求來的呢,就這么浪費掉了。
“我家先生怎么可能是壞人呢,你想太多了嘛。本來他就小氣,現在又惱火了,肯定不愿意幫你。”張碧瑤悶悶不樂的解釋道,眸底憑空多了幾分無奈。
她若不是顧及著彼此的顏面,真想直言不諱:我家先生從來都不缺女人,各色極品大美女走馬燈似的在他身旁轉圈圈,又何至于跑來占你的便宜?你也太自我感覺良好了吧?
不過這些事,李月桐肯定是不清楚的,梗著脖子們好奇的冷哼:“反正他就是不懷好意,色瞇瞇的真讓人討厭,看著就不像好人。你們是兩口子,肯定要向著他說話了。我要是你啊,早就跟他離了!”
“好吧好吧,隨你啦!睆埍唐夂,懶得跟她較真,“天還早著呢,你喝點熱水,再好好睡一覺!
李月桐只覺得腦袋又暈又疼,猶豫了一會兒,輕輕“嗯”了一聲
夜色濃重,微風在耳畔輕盈掠過,黑幽幽的叢林深處,傳來一陣沙沙聲響,估計是什么小動物跑過去了。
林宇獨自一人,沿著那陡峭而狹窄的山路,慢慢悠悠,再度來到了不久前李月桐帶他走過的地方。
山崖巍巍然而立,其上雜草橫生,流露出歲月的滄桑。
林宇抬頭靜靜地望著,表情一以貫之的波瀾不驚。
少傾,他緩緩探出一只手,沖著對面那封堵去路的山崖,徑自平推了出去。而后轉身,滿不在意的沿著原路返回。
從始至終,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只不過
轟隆隆!轟隆!
從他身后,穿來山石崩塌的巨響,一塊塊大石頭,滾落下懸崖,騰起漫天煙塵。聲波遠遠的蕩漾開來,驚起林中鳥雀沖天逃竄。
林宇仍舊氣定神閑的往回走,從始至終,甚至都沒有興趣回頭瞥上哪怕一眼
李月桐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就被遠方的轟隆聲響驚動了。
她茫然的睜開眼,環顧四周,只見張碧瑤靜靜坐在篝火旁,雙臂環住膝蓋,眸光明亮的盯住面前跳躍的火焰,仿佛若有所思。
聽到旁邊的動靜,張碧瑤偏過俏臉,笑著問:“這么快就醒啦?你身體不好,應該好好休息嘛!
李月桐便問:“你聽到聲音了么?”
“?什么聲音?”張碧瑤眨巴眨巴大眼睛,明知故問,“有聲音么?”
“哦,那可能是我聽錯了!崩钤峦┯悬c艱難的站起來,嘴唇動了動,“你男人呢?”
“還沒回來呢!睆埍态幫嶂∧X袋笑,“估計是生氣了。”
“呵,還真是個小氣鬼,你一點兒都沒說錯!崩钤峦M臉不屑,旋即又問,“你不去找一找?深更半夜,他又不熟悉地形,出了事情怎么辦?”
張碧瑤思量片刻,意味深長的回答:“不用了吧,到了該回來的時候,總歸是要回來的。其實我家先生說得對,有些事情,順其自然才好,強求不得呢!
“算你想得開,我去那邊方便一下。”既然人家老婆都不當回事兒,李月桐也不再多說,旋身便走。
青蘿從睡袋里探出小腦袋,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貌似有點好奇。
張碧瑤目送李月桐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下,這才收回視線,美目瞧著青蘿,抬起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先生有自己的事,快睡吧!
青蘿在睡袋里不安分的拱了拱身子,又合上了雙眸,臉蛋兒恬靜。
李月桐下了小山坡,一直走到了鷹跳澗。她氣喘得厲害,頭腦昏昏沉沉,好像五臟六腑都在身體內翻攪不休,不得不停下來休息。
十多年了,除卻被爹娘帶去城里看病,這還是她第一次離開家,走到這么遠的地方。本來是滿心歡喜的,可病魔如同跗骨之蛆,始終不曾停歇,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她。
“咳咳,咳咳”她俯下身劇烈的咳嗽,借著月光平攤開手掌,望著那淋淋的血,心底驀地一沉,“完了!”
她不自禁的警覺起來,板起臉來凝神細聽,不知從哪傳來的轟隆聲早就停歇了,唯獨不遠開外、鷹跳澗下潺潺的流水,還在唱著好聽的歌兒。
西北地區地勢偏高,這個節氣里草木剛剛開始萌發,輕風拂過,還沁著絲絲寒意。
李月桐跌坐在地,仰臉望著暗沉沉的天穹,銀月如鉤,嘴角泛起了一抹自嘲般的凄涼冷笑。
爹媽的愿景是好的,擔心她將來沒人照顧,想要找個合適的人家把她嫁過去?伤约旱纳眢w唯有自己清楚,多少次偷偷咯血不敢與人言。這樣的身體狀況,又能撐得了多久?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結局已然注定,又有什么必要去禍害旁人?
她這次違背父母的意愿,執意跑出來,除卻非她不可的原因,也無非就是想再看看山里的風景,尋個清靜地方自我了斷。
原本是打算先將那三個人送到地方,也算個有始有終,然后再找地方偷偷解決自己。由此一來,能為家里留下兩錠金子,是她對爹媽這些年養育之恩的唯一報答。
誰成想天不遂人愿,通往天宮的那條路被無端封死了,自己的病情又突然急劇惡化。呆到明天,大家勢必還要下山折返回去,她不見得再有機會,只能今夜行動,達成目的。
她不要再回去了,不想回到破敗的小屋、骯臟的床鋪,傾聽著食客們的笑談,忍受著痛苦和孤獨,盡管,那構建了她過去許多年的人生。
李月桐兩手撐住地面,慢騰騰的站起來,咳嗽著,一步步走向鷹跳澗。
風,從山澗內刮過,吹拂著樹枝沙沙作響,其間隱約傳來夜鳥的悲啼。從上往下看,黑漆漆一片迷茫,窄窄的山澗形如一條黑色的巨大蜈蚣,延伸向遠方。
李月桐不禁想到:從這里摔下去,真是極好的歸宿,肯定沒有人找得到,無論死得多難看,都不打緊。
她閉上雙目,深吸了一小口氣,毫不猶豫的往前邁出一步,身體驟然往下一墜。
旋即,戛然而止。
李月桐睜開眼,腳下是幽深沉郁的山澗,身子卻莫名懸在了半空,她覺得后衣領被什么東西掛住了。
“真倒霉,死都不痛快。”她忿忿的咕噥著,將一只手繞到后脖頸摸了摸,卻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那是另外一只手,揪住了她的后衣領!
“見鬼了?”李月桐驚得汗毛都豎起來了,拼盡全力的蹬刨著手腳,然而對方的力氣卻很大,抓得很牢靠,將她一點點慢慢往上提。
直至,好像拎一條死狗似的,將她重新拽回了懸崖上
李月桐被嚇得大口大口喘氣,猛地一扭頭,正對上那張熟悉的臉,不禁一怔:“是你?”
正是林宇,仍舊板著一張臭臉,面無表情?v然英俊帥氣,但那副傲慢的德性,卻讓人沒來由的不痛快。
林宇淡聲問:“你想死?”
“我我我沒有,誰想死了!”李月桐猶疑片刻,矢口否認,“我那是不小心,滑滑下去了!
“哦。”林宇眼底閃過一抹隱晦,轉身便走,并不多說什么。
這種態度太反常了,就好像對他而言,剛剛不過是經歷了一件無聊至極的小事,連半點兒談論或者了解的興趣都沒有。
“哎!”李月桐忍不住叫住他,張了張嘴,“謝謝謝你啊,還有今晚的事,是我不對,向你道歉。我的身體什么情況,我自己清楚,爸媽帶著我很多大醫院都看過了,治不好的!
林宇扭過頭來,嗓音清淡:“無所謂,我不在乎。”
“你你這人好不通情理!崩钤峦┏读顺蹲旖牵拔以谙蚰惚磉_感謝誒!
“你大可不必如此,我不會讓你死掉,這是出于義務!
李月桐有點兒懵:“為為什么啊?那你會關心我?”
“呵,誰關心你了!绷钟钸肿煲恍Γ疤热糇屇闼涝谏缴,我豈不是要給你爹媽賠錢?賠本的買賣,我才不要做。”
說罷,他背負起雙手,轉身慢慢悠悠的踱步走了。
李月桐:“”
過了好一會兒,她惡狠狠的跺了跺腳,氣得身子晃晃悠悠,臉都泛了青:
“太可惡了!”
她想不通,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討人嫌的家伙,簡直比那些小時候嘲笑她假小子的同學還要討厭。明明是小夫妻倆,阿瑤那么溫婉可人,說話做事都讓人舒服,這家伙怎么就偏偏是另外的一個極端?好像恨不得時時刻刻惡心你一下似的
真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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