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最后一個周末,俞明霞開車,趙子建帶著劉欣欣一起去了昀州市最大的游樂場,瘋玩了一天。
從知道消息開始,劉欣欣就已經(jīng)興奮地不像話,這一路過去,俞明霞在前面開車,顧不上管她,她就膩在趙子建懷里,掰著手指頭,一條一條地提自己的要求,這個這個那個,那個你得陪著我玩兒,那個那個這個,這個你也得陪著我玩兒,中午我要吃薯條,媽媽都不許我吃薯條,但你要給我買。
趙子建一一答應。
昀州市現(xiàn)在的天,已經(jīng)可以說是春日融融,野外活動不需要穿太厚,已經(jīng)比較舒服了,又是周日,游樂場里人山人海。
兩個大人陪一個小孩,差點兒就陪不下來。
劉欣欣雖說是女孩兒,平常也有點嬌里嬌氣的,但俞明霞平常太忙了,家里的公司要打理,集團那邊她還有職務,平常也要參與一點管理,很難抽出一整天一整天的整時間來陪她玩,所以一旦進了游樂場,她立刻就開始撒歡兒了。
其精力之旺盛,讓趙子建都覺得累得不行。
他負責買票、買飲料、買零食、抱零食,不少項目還得負責陪玩,有她們母女倆一起去玩的項目,還要負責拿包。
中午在游樂園里給她買了薯條和炸雞翅,吃飽了,她終于露出點疲憊來,賴賴嘰嘰的趴在趙子建懷里,鬧困,還不愿意回去,下午還要玩,讓她睡一會兒,還要媽媽和哥哥都得陪著,不許走開。
今天就是陪她出來玩的,當然得一切都盡量依著她。
其實趙子建和俞明霞也都累得不輕,這時候難得清閑一刻,小家伙躺在趙子建懷里睡著了,兩個人就也都趁機休息一會兒。
趙子建問起劉欣欣的爺爺奶奶,他對那老兩口印象相當不錯,俞明霞就嘆氣,說:“出國了,在國內(nèi)的話,他看見公司現(xiàn)在的很多事情,都看不慣。”
趙子建聞言就笑著開解,說:“既然退了嘛,眼不見心不煩也是好事。”
俞明霞搖頭,說:“你不知道。他們劉家……唉……”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這個趙子建理解。他現(xiàn)在跟俞明霞關(guān)系算是不錯,跟小劉欣欣也交情很好,甚至跟劉欣欣她爺爺也很談得來,但對劉家內(nèi)部的事情,他仍然不想多打聽——盡管上次見面,陪老爺子喝了兩杯,他也能看得出來,老爺子其實內(nèi)心頗多郁憤。而俞明霞這邊就更不用說。
其實呢,大概猜得出來的。
這些大家族,包括歷史上的大家族,一旦創(chuàng)業(yè)成功,度過了最初團結(jié)一心創(chuàng)業(yè)的階段,內(nèi)部的紛爭就會立刻冒頭了。
像劉家現(xiàn)在,家族里明的暗的各種資源和資產(chǎn),本就已經(jīng)高達幾百億了,股權(quán)杠桿往外一放,加在一起他們整個家族掌控的經(jīng)濟體量,怕是直接就過千億了。
這里面的利益,太大太多了。
稍微有份參與的,無不爭的眼紅聲高。
什么父子叔伯兒孫,再好的親戚、再厚的親情,也架不住利益太大。
一旦涉及到利益之爭,骨肉至親照樣是會翻臉的。
整個集團最主要的創(chuàng)始人,和真正一手把劉家這個家族拉到現(xiàn)如今這一步的功臣,毫無疑問是劉家上一輩的老大,也就是劉欣欣的爺爺,劉成棟。
前些年,也正是他的一力主張,破除了集團內(nèi)外的各種阻力,才帶著整個家族由原本只是在昀州市本地發(fā)展,業(yè)務范圍充其量也就是齊東省內(nèi)進行一定擴張,一步步帶到了現(xiàn)在在全國范圍內(nèi)都張開了翅膀和爪牙的程度,并順利地帶領(lǐng)整個集團迎來了長達十年的高速發(fā)展,最終形成了今天的規(guī)模。
相比之下,他的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劉成梁、劉成檁和劉渠,都是跟著大哥跑腿的角色,根本不足以與他爭輝。
但是,他唯一的兒子忽然死了。
劉學義這一死,影響的是整個劉家的利益蛋糕劃分。
原本就算人心有些想法,但劉成棟的強勢已經(jīng)二三十年,內(nèi)外無人不服,不服也沒招,而劉學義也算年少有為,這個傳承的脈絡,是很清晰的,別人很難生出覬覦之心。就算有,爺倆都不是草包,也不怕。
但后來,劉學義忽然意外死了,只給老爺子留下一個孫女劉欣欣。
劉成棟當時就一病不起,直到半年后才公開出來活動,卻在隨后的幾個月里,在家里兩個弟弟和劉欣欣他祖奶奶的“建議”下,逐漸把公司管理的擔子往自己的兩個弟弟和三個侄子手上轉(zhuǎn),然后就辭職了。
原因很簡單,公司是你主創(chuàng)的、股權(quán)大頭在你手里不假,但你的也是劉家的,劉學義要是活著,老爺子悉心培養(yǎng),再看顧些年,順利交接班問題不大,大家也都沒話好說。
但劉學義已經(jīng)是死了,一是劉家人肯定不愿意把整個劉家的大舵交到一個將來注定要嫁人的女孩子手里,二是劉欣欣才幾歲,要等她長大起來,再培養(yǎng)出來,要多少年?盡管之前劉成棟的身體一直都不錯,但畢竟年齡也不小了,本就多年事務操勞,再加上老年喪子這么一打擊,身體好像是一下子就垮下來了,估計連他自己都不覺得自己能掌控整個公司熬到自己的孫女接手。
再說了,上頭還有個老太太看著呢,死了一個孫子,可她還有三個,站在她的角度,她自然也不允許兒子把整個劉家的產(chǎn)業(yè)交到自己的重孫女手上,因為老太太已經(jīng)也有了重孫子了——中國式家族,對男女后代的區(qū)別待遇,是分得很清的。
由此,不難想象喪子之后的劉成棟是如何的心灰意冷。
據(jù)說他其實是個極孝順的人,但現(xiàn)在,家有八十多歲的老母在堂,他退下來之后卻沒有留在昀州堂前盡孝,反而遠遁萬里之外了。
雖然據(jù)說母子關(guān)系到現(xiàn)在也還還不錯,但可想而知,他還是有些傷心了。
當然,劉成棟的最終退讓,丟掉的只是管理權(quán),是主導整個集團發(fā)展方向的權(quán)力罷了,他名下?lián)碛械恼麄劉氏家族最多的股權(quán),將來肯定還是劉欣欣的。
據(jù)俞明霞說,家里的二叔劉成梁一度提議把他的大兒子,也就是劉欣欣的大伯劉學仁過繼給劉成棟,連老太太都同意了,劉學仁的老爹雖然是老二,但他卻是劉家第三代的長孫,這個過繼,也完全說得過去。
但劉成棟老爺子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對方提了幾次,他都是措辭強硬地一口回絕!
這一點上,老爺子并不糊涂。
親孫女雖然是個女孩,但畢竟是親孫女。
也因此,盡管劉家老太太一再要求,但俞明霞還是堅持不肯帶著女兒回大宅子去住——劉家內(nèi)部,現(xiàn)在不待見劉欣欣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而對此,她的親爺爺也支持。
按照俞明霞的說法,老爺子不想讓劉欣欣從小就在國外長大,所以才計劃等到她十五六歲的時候再把她接出國去。要不然的話,早就把她接走了。
哦,對了,上次跟趙子建發(fā)生了些沖突的那個劉學禮,趙子建也已經(jīng)知道,他是劉成梁的次子,也就是被打算過繼給劉成棟的那個劉學仁的親弟弟。
里面的邏輯一旦弄明白,其實動機并不難猜——劉學仁一旦過繼給劉成棟,就成為他的合法繼承人,和劉欣欣擁有同樣的繼承權(quán)。
考慮到他是男的,是劉欣欣的大伯,甚至是未來執(zhí)掌整個劉氏集團的重要人選,在財產(chǎn)分配上,他對劉欣欣絕對是碾壓級的優(yōu)勢。
而一旦過繼完成,劉學仁就自然喪失了在自己親生父親劉成梁這邊的繼承權(quán),那么這一份,就將成為他弟弟劉學禮的獨食。
但現(xiàn)在,因為劉成棟不同意,因為有劉欣欣在,這個計劃沒能走通。
劉成棟在,他就是集團最大的單一股東,他死了,這個最大股東會是劉欣欣。
所以非到萬不得已,俞明霞絕不肯帶女兒回老宅去住,過年的時候,也就是帶過去陪老太太過個年,而且年一過,立刻就搬回自己的小房子住。
但是呢,劉家那邊固然是俞明霞的頭等煩心事,卻又不是唯一的煩心事。
老太太再不希望整個劉家最大的一塊股權(quán)落到重孫女手里,但那畢竟是她的重孫女,從她那里說,她哪怕是不看長子劉成棟的面子,也是絕對不會允許有任何人打自己重孫女的壞主意的。
那是她最喜歡的孫子劉學義留下的唯一的一根苗。
據(jù)說她也是挺疼劉欣欣的。
所以,對于俞明霞搬出來住,老太太表面上不太滿意,但卻從來都沒硬是要求她們母女倆必須搬回去的話。
這事兒煩心是煩心,但未來為爭奪財產(chǎn)會爆發(fā)的撕逼大戰(zhàn),一來是有劉欣欣的爺爺奶奶呢,二來還早。
現(xiàn)在最讓她煩心,煩心到忍不住跟趙子建念叨起來的,反倒是她自己爹媽這邊的事情。
因為這邊也不省心。
俞家老爺子也是個生意人,而且據(jù)說也是資產(chǎn)破億的存在,但是對比起劉家來說,這個體量就太小了,等到俞明霞嫁給了劉學義,他就開始主動調(diào)整生意方向,開始借著劉家的大體量找錢掙。
早些年,劉成棟當家,對這個親家也算頗多關(guān)照,俞家老爺子的生意順風順水,但后來劉學義一死,劉成棟一退,劉家那邊是老二劉成梁說了算了,他就借不到光了,一時間調(diào)頭又不好調(diào),這幾年的生意就越做越差。
所以最近幾年,俞家老爺子動輒就跑去找俞明霞拆借資金,而且往往都是有借沒還——就基本上等于是白要了!
據(jù)俞明霞自己說,最近幾年,她已經(jīng)貼給娘家兩千多萬了。
盡管事實上她知道,俞家的生意并沒有到自己老爸形容的那么慘的地步,知道他其實就是借機要錢,想把錢留給劉欣欣的舅舅,但每次來,他總是哭窮,加上俞明霞自己不是什么奢侈的人,不但她和劉學義聯(lián)合創(chuàng)立的生意運行還算良好,每年收入可觀,集團那邊她還有分紅、有工資,所以,她手里是的確相當有錢的,親爸爸親弟弟那邊,她也就能貼補點就貼補點。
說好聽點,親爹親女兒,這也不叫事兒,但說不好聽點,其實有點娘家人跑過來欺負孤兒寡母的意思。
而且叫俞明霞氣憤的是,她那個弟弟整天吊兒郎當?shù)牟粍照龢I(yè),買跑車、泡妞、一天天不著家——那花的都是她給的錢!
一個三十歲的女人,而且還是一個三十歲的死了丈夫自己帶著孩子,夾雜在一個大家族的爭權(quán)奪利中的女人,簡直是一肚子的苦水。
平常時候,她這些苦水簡直無處可道。
跟誰說都不大好。
直到趙子建出現(xiàn),這個人是劉欣欣的救命恩人,這是天然的就叫人親近,叫人覺得可以放心的存在,而且?guī)状谓佑|下來,俞明霞也發(fā)現(xiàn),他的確是個可以信任的人,加之他跟劉家也好俞家那邊也好,都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所以只要碰到一起,聊著聊著,她總是下意識地忍不住就開始倒起苦水來。
趙子建雖然不想摻和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里面去,但毫無疑問,他是個合格的,甚至是一個很貼心的聽眾。
老家伙嘛,對這些事情,既有著充分的免疫力,又有足夠的耐心,還能保持著比較客觀的觀察力,能夠從旁或分析或拆解或安慰的搭話。
別的作用也起不到,至少寬慰一下訴苦的人。
于是中午兩個人就聊了一個多鐘頭,等到劉欣欣醒了,又重新煥發(fā)出戰(zhàn)斗力,跑去玩了,倆人在外圍等著的工夫,就繼續(xù)順嘴閑聊。
不過說到后來,俞明霞自己也笑起來,說:“一遇見你就老是想跟你倒苦水,真是……唉,你沒煩吧?”
趙子建也笑起來,說:“沒事兒,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說出來,至少舒服點兒。”
俞明霞就點頭,拍拍胸脯,真的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說:“舒服多了!”
春衫未必薄,但她穿的衣服料子都特別好,這時候一拍胸口,盡管只是輕輕拍,胸口卻還是顫了幾下。
趙子建目不斜視,面帶笑容。
下午的時候,劉欣欣的戰(zhàn)斗力明顯不如上午了,玩了幾個項目,也就一個半小時,就開始累了,不樂意動彈了。
于是大家收工,打道回府。
回去的車上,俞明霞一邊開車一邊跟趙子建商量去哪里吃晚飯,劉欣欣還七嘴八舌地提要求,渾然不知自己權(quán)傾天下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
然而在回去的半路上,巧了,等一個紅綠燈的時候,跟一輛寶馬挨著,那邊居然就降下車窗來,一個女人探出頭來,“明霞?剛才就看見你的車了,按喇叭你也聽不見!你們?nèi)ツ膬毫耍课腋惆终タ茨愀佬滥兀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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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的內(nèi)容可能會有部分讀者覺得絮叨,說看著腦仁兒疼之類的,所以我就盡量把章節(jié)寫長一些,力爭一章把背景交代過。
不過,你們看來很繁瑣的故事背景,在我這個作者而言,卻真的是煞費苦心了。寫背景神馬的,最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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