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貞公主府。
三公主緋衣灼灼，英美鳳眼之中含威帶煞。她仰臉看著天空中明明滅滅躲在云層里的薄陽，不僅感嘆了一聲：“世事如白云蒼狗，千般萬般難以預(yù)料。”
婢女青巖站在她身側(cè)，輕聲說道：“公主，車駕準(zhǔn)備好了。”
“那就走吧。”
繆貞公主下了高臺，一步步往府門走去，心中盤算著祈淑郡主跟穆家的往事，嘴角抿起一抹笑意。
祈淑郡主的府邸并不遠(yuǎn)，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得知三公主要來，祈淑郡主一早就在門前迎駕，但神色并不熱切。“三公主殿下。”
祈淑郡主是先皇時所封異姓王的女兒，如今已年過四十，卻因?yàn)椴辉奕巳允巧倥爿p盈的體態(tài)，若論起輩分，繆貞還要稱她一聲姑姑。祈淑郡主為人淡漠，對誰都不怎么熱切，一切都維持在該盡的禮數(shù)。繆貞早就見怪不怪。見她對自己行禮連忙扶住。
“祈淑姑姑這般可是折煞我了。聽說姑姑這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利？”
“還是老毛病罷了。”
二人步入花廳，繆貞公主將目光停留在墻壁上掛著的一副并蒂蓮上，并不打算繞彎子。說道：“姑姑還在記掛那個人么？”
祈淑郡主面色一變，似被風(fēng)霜浸潤過的青磚地，讓人見了直覺冰冷徹骨。“公主為何突然提起此事？”
繆貞聽了這話似乎眸中沁出一絲笑，轉(zhuǎn)頭看她，說道：“祈淑姑姑對閑事從不上心，唯一能說到你心坎里的也只有那個人了。你為他終身未嫁，他卻寧愿嫁過人的殘花敗柳。”
祈淑郡主嘴唇一顫，分明被說中了心中最痛最恨之處。“公主說話做事還是那么一針見血。”
繆貞公主走到門口，朝外面抬起手，仿佛是要接住陽光投下的微薄暖意，但觸手只有冰冷的空氣。她說：“祈淑姑姑似乎已經(jīng)放棄了？”
祈淑嗤笑一聲：“那么你覺得，我又該做什么呢？”
繆貞公主將冰寒緋麗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薄唇一張一合，面無表情的說道：“姑姑當(dāng)年的那份不擇手段的狠勁兒都去哪了？”
祈淑郡主面色一頓，并未做聲。
繆貞公主自顧自說道：“當(dāng)年姑姑對穆宸一往情深，可惜穆宸與公孫婉真青梅竹馬。你為了接近穆宸，假意接近公孫婉真，成了她的閨中密友，并蓄意讓其與大安游學(xué)來的宋展相識。他們二人本是發(fā)乎情止乎禮，卻在你的設(shè)計之下，發(fā)生了夫妻之實(shí)……”
祈淑將這些聽在耳中，仿佛是在聽一場折子戲，仿若是些飄渺不可觸及的記憶，又仿佛放生在昨日。“那又如何。”
繆貞公主就想匍匐在暗處的毒蛇，危險的吐息著陰冷的氣息。
她輕笑一聲，說：“其實(shí)，姑姑做的事情遠(yuǎn)不止于此，對嗎？當(dāng)年公孫婉真與宋展去往大安的路上，真正下殺手的，不是公孫家，也不是穆宸，而是你！你本想讓他們一起死在大安，永遠(yuǎn)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卻沒想到公孫婉真命大，不僅沒死，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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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家?guī)Я嘶貋怼！?br />
“是啊，她活著回來了，還嫁給了穆宸。嗤……”祈淑不止一次后悔自己多此一舉，如果她沒有下殺手，宋展不會死，公孫婉真說什么也不會另加他人。
“姑姑心中想必萬分后悔。然而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她跟宋展的女兒竟然也來了靖國，還竟各處攪得風(fēng)云四起！”繆貞公主的手不由攥緊，語氣中透露著些許不甘。
祈淑郡主聽到這總算知道繆貞公主為何要舊事重提。說道：“公主屢屢在公孫嵐手上吃癟，就想挑撥我去做你的馬前卒么？”
“在姑姑眼里，我的目光就如此短淺么？”繆貞凝視著她，說道：“公孫婉真是公孫和穆家的紐帶，我的目的是，將穆家從公孫這條船上撕擄開……最好的切入點(diǎn)，就是公孫婉真。只要她死了，他們兩族之間就少了必然的聯(lián)系。到時候我會用其他手段，讓穆家轉(zhuǎn)向！”
“公主的志向還是那么高遠(yuǎn)，可這些又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姑姑的心還真是容易滿足，一個養(yǎng)女就讓你得到所有的慰藉了嗎？”
祈淑郡主眉頭一皺，說道：“你提起雯兒做什么？”
繆貞笑道：“姑姑果然不再年輕了，心氣就這么弱下去了，頭腦也不再驚醒。”
祈淑聞言猛然領(lǐng)會了她的意思，立即跑出花廳朝雯兒的院子過去！
“雯兒！”
“郡主？您這是怎么了？”
“雯兒呢？”
“小姐在里面習(xí)字啊……”
祈淑郡主不等婢女說完，便沖了了屋子，然而只看見一地散亂的紙張，墨也灑了一地。跟著她進(jìn)屋的婢女驚呼道：“怎么會這樣？”
祈淑雙目瞪的老大，“你不是說小姐在屋子里？人呢？”
“小姐方才還在的！奴婢不過出去換茶的功夫……小姐怎么會不見呢！”
祈淑郡主一陣頭暈?zāi)垦＃銖?qiáng)撐著返回花廳：“我的雯兒呢？！”
“姑姑急什么？我不過是請妹妹到我那里去住幾日。”
“你……”
“姑姑知道我的性子。所以，你還是想想辦法，看怎么能幫的上忙……”繆貞笑了笑，看著祈淑郡主的目光就像看一件東西：“不然，就用雯兒的命，賠了宋展的命吧。”
祈淑郡主跌坐在地上，看著繆貞公主一步步走出花廳，她尖叫道：“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然而繆貞公主連頭的沒回，只說：“我給姑姑三天的時間想辦法。”
……
一夜之間，昀城堡以及周邊城鎮(zhèn)的氣氛陡然變得莫測。
北山衡帶領(lǐng)兩萬新兵駐守昀城堡的消息無風(fēng)自傳，雖然首戰(zhàn)得了便宜，但依舊不被人看好，北戎人，可不是那么好對付的，兩萬新兵，是瘋了嗎？
北山衡卻不介意別人怎么說，一道道指令傳遞下去，從容不迫的布置著各處，田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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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見他如此，心里也安穩(wěn)不少，說道：“百盟必定要拿大安試刀，君上那里也不知出了具體章程了沒有，還弄了個欽差過去。唉，聽說公孫將軍這次受了重傷，也不知招不招架的住……”
北山衡想到大皇子，微微皺起眉頭。隨即才反應(yīng)過來田繼昂的話，他的意思，是說招架戰(zhàn)事，還是招架大皇子？“不管那邊如何，咱們都怕是要靠自己了。”
田繼昂深吸一口氣，說道：“若是各地節(jié)度使能伸手管一管，咱們也能多點(diǎn)勝算。”
“我也是怎么想，不過，還需多費(fèi)點(diǎn)心思才行。”若他們好擺弄，也不至于讓君上裝病不朝。北山衡從小在肅王身邊長大，對軍政各方面有著十分清晰透徹的認(rèn)知。“這件事記不得，眼下，咱們還得防止北戎的反撲。”
他們剛剛?cè)氤牵比直囟ú粫鹊剿麑⒁磺卸及才磐桩?dāng)在回頭來攻。眼下一定就在密謀如何在他手里將昀城堡搶回去！
田繼昂不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興許，就在今晚……”
暗夜中，山巒起伏，路途模糊。
高高的城墻上，兩個守衛(wèi)正在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高個說道：“來著這種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去。俺還想趕緊找個媳婦，給俺娘生個大胖孫子。”
“嘁，你想的可是真長遠(yuǎn)，還想娶媳婦，咱們呆在這種地方，說不定哪天就死翹翹了，那個小娘子會跟咱們？”
“別說這么喪氣！來之前我也這么想，刨了小半輩子的地，突然讓俺上戰(zhàn)場打仗，不是去送死是什么？但眼下看來，咱們這位將軍不像是個胡來的，機(jī)靈點(diǎn)，留住一條命，說不定還能立個功勞，到時候就能娶著媳婦了！”
矮個哭笑不得的搖搖頭：“唉，別說了！糟心！”
高個也不過是開個玩笑，免得在這冷冰冰的夜風(fēng)里被凍僵，他剛要說話，卻看見遠(yuǎn)處突然出現(xiàn)一長串的火把，他立即心生警惕：“糟了，遠(yuǎn)處不會是北戎人回來搶昀城堡了吧！你在這盯著，我去告訴將軍。”
北山衡卻已經(jīng)和田繼昂上了城墻，朝遠(yuǎn)處看去。
“看來，真是要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雖然二人之前在心中就有所猜測，但還是沒有想到對方竟然真的來的這么快！
火光很快就到了城下，對方領(lǐng)頭的將軍從騎兵手中接過一支火把，照亮了他面上的虬髯，是個十分粗獷的大漢。他挑了挑眉，開口喝道：“黃口小兒，卑鄙無恥，就會玩偷襲的花樣！哼！今晚爺爺就要捉了你下酒！”
站在城墻上的田繼昂眉毛抖了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對方口中的“黃口小兒”，他正盯著對方身后的人馬，似乎在估算人數(shù)，壓根沒有去聽那北戎將軍的罵聲。
“天色太暗，不過，至少有咱們的兩倍。”
城下的虬髯大韓見自己罵了這么半天，上面居然變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不禁高舉火把怒道：“兄弟們，隨我奪城！”
“殺！”
幾萬人的連聲呼喊，氣勢不是一般的駭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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