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山回來后，便催著云草去黑山。云草覺得無不可，這便帶著他順著落日河往下游走。這一日天將晚，西天上是漫天的彩云，落日在河面上散了一把金子。云草瞧著這狀麗的景象，當既停了劍，帶著暮山停在一座小山上，這便靠著一塊大石頭坐下，觀起落日來。

    “師傅，發生了什么事？“暮山滿頭霧水的問。

    “為師見這落日之景甚美，便想著帶你瞧瞧。”云草眼珠子轉了兩轉才道。

    “可我急著想去黑山。”暮山還有句話沒說，他心道這落日有甚好瞧的，還不如古魔嶺里群魔逐日好看。

    “急什么，黑山又沒長腳。”云草說著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酒，瞧著面上似乎多了絲愁意。

    “這落日可真沒什么好看的。”暮山嘟囔了一句后，亦靠著大石頭坐了下來。心里卻十分疑惑，云草可不像是個有閑心的。

    云草沒理他，自顧自的嘆氣道：“我小的時候，時常在村對面的山石上觀日，想著將來如何如何。今日陡然見著這落日，忽的就想起了先前那些念想來。粗粗算來，我倒是囫圇過了近百年，說是順其自然，實則都是順水推舟。雖說不上后悔，總不免有些傷感。曾經的凌云壯志，都無聲的消弭在歲月中。我有時候會想，若是能重來一回，我又該如何如何。只想著想著，卻又不想重來了，連著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傷感些什么？又或者只是因為最近比較閑的緣故。”

    “我看你是貪心不足。”暮山毫不客氣的道。在他看來，云草這就是矯情。

    “倒也是。”云草聞言愣了一下，半晌才笑著點了點頭，可不就是貪心不足。

    “于我等來說，只要一直向前走，年歲于我等來說有什么意義呢？便是真的后悔了，也為時不晚。”暮山見著云草如此坦然，心道自己莫不是說的太過了，這方又加了一句。

    “你說的也對。不過真較真起來，到底還是不一樣的。”云草卻是搖了搖頭。

    “什么不一樣？我看你就是想太多，怪道都說人族心眼多。”暮山搖頭道。

    “心境不一樣。我曾以為我永遠都不會變，事實上我早變了。昨天的我，就好比眼前流過去的河水。你大概無法理解，我有的時候會期望永恒。我也知道，沒有什么是永恒的。便是頭頂上的天，瞧著似乎永遠都在那里，只說不定那一日就沒了。”云草卻是瞧著天上變幻的白云，那樣子活脫脫的一個心存迷惘之人。

    “怎么不理解，老頭曾說，人族對于長生大多都有一股執念，所以一個個才會摒棄本性，年復一日的去追求那飄渺無跡的仙道。”暮山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說實話，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云草由衷的道。

    “羨慕也無用，便是你化身為魔，也和我等不同，依然會有著各種心魔劫。不是，師傅，你莫不是生了心魔？”暮山有些擔憂的道。

    “這倒沒有。你放心，我也就是偶爾胡思亂想一下，畢竟一直繃著也難受不是。”云草笑的有些勉強的道

    “這就好。呀，太陽只剩半張臉了。”暮山抬頭一看，就見著太陽像是臥在云霞里面一樣，已是要落山了。

    “師傅對你好吧？先前南燭跟我說過，說是靈寂宗的傳統，師傅會領著徒弟去晚櫻山看櫻花，為師雖然沒領著你去，如今看了落日也是一樣。怎么樣？感動吧？”云草聞言立馬滿眼期待的道。

    “我想去晚櫻山看櫻花。小金可是跟我說過的，說是每年晚櫻將開的時候，他們都會去晚櫻山看櫻花。說是晨光初綻，山櫻盡放，跟人間仙境一般。這落日哪里沒有？”暮山有些埋怨的道。

    “罷罷罷，你不稀罕，我們這就走吧。趁著天黑，也沒甚好景，我們這就去黑山。”云草說著就要站起來。

    “別別別，我感動，很感動。我先前不該說你冷漠無情，你對徒兒我還是挺有心的。”暮山忙抓著云草的胳膊道。

    “是吧。”云草聞言坐了下來，嘴里卻道：“眼見著天光便要落盡，我們去河里看星星吧。”

    “師傅，你莫不是醉了？”暮山不懷疑的看著云草。

    “醉什么，我只是覺得自己這個師傅沒做好。不僅是你，連著秦崢他幾個，我都沒有帶他們去看過晚櫻山看櫻花，我這個師傅做的不盡職啊。每每見著他們，我都是給些東西。哪里像南師兄，如師如父。說起來我當初加入靈寂宗，便是覺得靈寂宗的氛圍很好。”云草滿臉愧疚的道。

    “不是，我可是假的。”暮山先前雖指責過云草冷心冷肺，其實他心里門清，他與云草本就掛個師傅虛名，云草不在意他也是常情。

    “我知道，可你也說過，你有把我當師傅，為師心里也是把你當徒弟的。”云草摸了摸他的頭道。

    “那我們去霧原？”暮山試探道。

    “去什么霧原，去黑山。不，我們先去河里看星星去，讓你體會下來自師傅的關愛。”云草說著大步的往河邊走。

    “我就知道。”暮山跟在云草后面道。

    云草兩個在落日河上飄了一夜，暮山壓根沒瞅星星。才上船，就躺在掏空了的樹船里呼呼大睡，說是在夢里會星河。倒是云草，坐在船檐上，修煉了一夜的北斗七星訣。

    等到第二日，天還沒亮，云草就將暮山給喊了起來，說是帶他看日出，氣的暮山只道她瘋了。最后，到底瞇著眼看了一回日出，嘴里嘀咕著紅鴨蛋一樣的太陽有什么好看的。云草在一旁聽見了，只當什么也沒聽見。心里卻暗道，讓你這臭小子說我是木偶人，可算是讓你瞧瞧什么是喜怒無常了。

    ...

    沿著落日河往下走數百里后，就能見著一條兩丈寬的支流。順著這支流繼續往下走，很快就能見著橫斷江。

    黑山做為橫斷江的背脊，不可謂不大，遠遠瞧去，就像是一條臥倒的巨龍。龍首正處于橫斷江的一個急轉彎處，瞧著像是要將一江的水都吞了一般。云草師徒倆到的時候，天上正下著暴雨，江水在黑山腳下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隱隱能見著道道金光從那漩渦里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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