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容易，能不能做到就很難了。”明尊惆悵一笑：“醒來的那段時間，我曾強迫自己繼續沉睡，可那道誘惑的嗓音硬是將我喚醒，我明知非我所愿，卻又忍不住想去遵從……”
靖瑤心中一顫。
那是一種怎樣無奈的歷程，分辨不出真實和虛幻，以為真實的可能才是真正的泡沫。
不同的聲音在同一個腦海里爭吵，若非明尊精神世界無比強大，可能早在那種混亂的思緒里發瘋發狂了。
莫名間，靖瑤想到或許自己可以嘗試協助明尊重塑人格，無論怎樣也決不能讓那兇邪的嗓音占據上風。
如果所料不差，寄托在明尊腦海的那道邪念就是封印物嫁接的思想，用來迷惑明尊，最終使之成為傀儡。
只要不成為傀儡，就算明尊成為另一個人，對靖瑤而言也是利大于弊，而且陌心顏不可能沒有后手，明尊也不是任意欺凌的對象，那自己只需推波助瀾，或能大見成效。
不過迎上明尊那雙包含復雜痛苦和漠然的眼神，靖瑤心中一寒。
自己還是不要強加干涉了，萬一這家伙當場爆發，恐怕第一個死的就是自己，誰知道目前老東西處于一種怎樣的狀況，萬一弄巧成拙，那未免過于悲劇了。
可惜明尊不打算讓靖瑤蒙混過關，認真問道：“如果你是我，你會怎么做？”
恰在此時傳來一陣哀嚎。
黃修風擰斷一名修士的鎖骨，順手扔進海里，周圍的嘲笑聲更大了，錢老三的臉色也更加難看。
這給靖瑤一定的思考時間，如果按照靖瑤的想法，她肯定告訴明尊：不用在意腦海里誘惑的聲音，也不用理會當年那個翻云覆雨的明尊，十萬年滄海桑田，你已經是全新的你了，過去和將來都是壓垮自身的包袱……
考慮到現在明尊的不穩定因素，她也擔心說完明尊一巴掌將他拍死，還會漠然陳述：“多舌的人通常不會有好下場……”
靖瑤小心措辭：“……其實吧，那個尊駕，如果把過去，現在和未來當成三個焦點，而這三個焦點始終保持平行，永不相交；假使三個焦點可以成為朋友，那您認為哪兩個焦點更容易結交？”
明尊沒想到靖瑤忽然提問，于是淡淡笑道：“這個比喻有些牽強啊，如果你一定要答案，我猜最有可能成為朋友的應該是過去和現在，或者未來和現在，畢竟立于當下難免暢想未來和回顧過往。”
靖瑤輕聲否定道：“尊駕，我反而認為過去和將來更有可能成為朋友，當下永遠是陌生人，永遠無法擠進友情的序列。”
“理由？”明尊換了個姿勢，新穎的觀念點燃了興趣。
靖瑤緩緩說道：“過去已是定式不容更改，未來又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有人會惱恨過去缺乏努力從而碌碌無為，有人因為高處不勝寒，感慨歲月靜好，似乎人生總有遺憾，過往總難盡如人意。”
她看了一眼明尊，忍不住道：“當然，您要說以大法力扭轉時空回到過去更改過往，就當我什么都沒說。”
明尊笑道：“扭轉時空回到過去……這恐怕大羅金仙也辦不到，時間不可逆，人生哪有重來，但如果印證道果，又何必留戀過往……嗯，你繼續說。”
靖瑤深吸一口氣，繼續道：“而未來只在意想中出現，未知讓人充滿好奇但也容易激發恐懼，因為不可控，有著無數的可能。如果把過去比作垂危的老者，那未來就是新生的嬰兒……當下厭惡過去，憧憬未來，可當人真正處于未來的時候，那依舊是當下……”
明尊沉聲說道：“你是說歲月如何遷移，始終在循環交替，當下永遠唾棄過去，未來永遠活在當下，所以過去和未來最有可能成為朋友，當下永遠保持孤獨和陌生，是嗎？”
靖瑤點點頭，說到這里差不多可以收尾了，她相信明尊定有所悟，果然明尊雙眼再次浮現掙扎，卻越來越清醒，處于他腦海的幾道循循善誘的嗓音慢慢消停了下去。
靖瑤深知所述并不嚴謹，禁不住推敲，不過，對于一個即將走向人格分裂的恐怖修士而言，那些話卻有立竿見影的奇效。
靖瑤闡述的理論，其實更有求放過的意思，你一個十萬年前的老怪物，修仙界的頂尖強者，自己只是剛剛步入出竅境，就別為難我好了嗎？
如同過去和當下，當下和未來，永不交集。
“不念過往，無懼將來，很不錯的比喻，讓我耳目一新啊。”明尊贊道，想了想又補充：“像你這樣的小白臉思想竟有如此深度，真是難得。”
靖瑤的笑意僵住，誰特么是小白臉了？
……
鬧劇終于即將告一段落，因為高空傳來一道冷漠的女聲：
“錢無忌，你要鬧到什么時候？這里不是渤海，若因你一己喜好觸怒妖王，看你如何收場。”
錢無忌眼見黃修風砸趴下十多名修士，更聽上空傳來指責，頓時惱怒道：“六姨，這小子扎手，你快來幫我。”
“一群廢物。”
錢無忌稱為六姨的女修從天而降，素手輕揮，一條水龍從汪洋沖咆哮而出，耀武揚威的沖向黃修風。
這人修為足有元嬰六境。
一出手便將黃修風引導的天地元氣沖擊的支離破碎，黃修風怒罵一聲，身形連晃，左三右四，橫向移動，朝著明尊方向跑去。
那六姨冷笑一聲，飛濺的水珠融入地面，迅速化作一片深水池沼，黃修風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忽覺背后壓力暴增，果斷一個前撲，險之又險的避過水龍撕咬。
“再不出手，那小子可撐不住了。”回過神的明尊輕笑說道：“你功法獨特，若非雙腿留有暗疾，便是我也被你蒙混過去了。”
靖瑤干笑兩聲。
自以為瞞天過海，不料人家早已識破，她身形微晃，指縫溢出洶涌劍氣，漫不經心的往下一斬，那條水龍悲鳴一聲化作漫天水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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