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早有禁令,馬牛驢皆能任重致遠,濟人使用,不令宰殺。”
縣衙堂上。
縣尉杜如晦開堂審案。
手拿驚堂木重重一拍,堂上站班的皂班衙役們頓時齊聲高喊威武
“大業(yè)律明文規(guī)定,故意殺死他人馬牛的,杖七十,徒一年半。私宰自己馬牛的,杖一百。耕牛傷病死亡的,不報官府,私自開剝,笞四十!”
杜如晦對于朝廷的律法條文十分清楚,張嘴就來。
在春秋之時,殺耕牛甚至是死罪,到了秦朝時,律法也明文規(guī)定,盜馬者死,殺牛者枷。到了大隋朝,耕牛一樣是重要的物資,甚至是戰(zhàn)略物資。大隋剛開國之初,推行均田制,甚至規(guī)定家里有耕牛的,牛也有資格分到田地。
朝廷還把所有的耕牛登記在冊,極重保護。
到了如今,雖然說有耕牛已經(jīng)不能多分地了,但牛依然是重點保護對象,禁止私宰。牛就算病死摔死了,也得報備官府,然后由官府派人過來宰殺開剝。剝下來的牛皮、牛角、牛筋這三樣?xùn)|西,更是只能上繳朝廷。
至于牛肉,一般情況下也是由官府和買走。
沒有經(jīng)過登記宰殺耕牛,重罪。
就算買沒有經(jīng)過官府宰殺的私殺牛肉,也一樣是犯罪行為。
史書上就記載過在南北朝的時候,有一個有名的清官叫傅昭,當(dāng)時他兒媳給他敬了一碗牛肉,當(dāng)他看到牛肉時便說,我吃了就是犯法,但是呢,律法規(guī)定親親相隱,你是我兒媳,我又不能告你,所以他說,這個牛肉他不能吃,讓兒媳婦把牛肉給埋掉了。
“劉大,你在縣城開飯館,私自買賣牛肉,可知罪?”
劉老大跪在地上,還戴著枷,被這陣勢弄的惶恐不安。
“求縣尉寬恕!
“我問你劉大,你的牛肉從何而來,還不如實招來!
“別人賣給我的!
“究竟是何人賣與你的,什么時候賣與你的,賣與你多少次,總共買了多少,還不一一如實招來!”
劉大雖然嚇的發(fā)抖,但也還算聰明,這個時候便咬定這是頭回買,就買了幾斤牛肉,還被衙役們給抄了。
“混賬,居然敢蒙騙本官,來人,給我杖打二十!”
“且慢!”
一個聲音在外響起,卻是縣令張儀臣來了。
杜如晦起身,“縣令?”
“聽聞出了私宰耕牛的案子,我特來聽聽!
私宰耕牛是重罪,而且對于地方官來說,也事關(guān)自己的政績。朝廷有規(guī)定,地方官任內(nèi),若是治下出現(xiàn)七次以上的屠牛案件,那么就是嚴(yán)重的失職,考評就會不合格,連升遷都不行。
私宰耕牛甚至是和殺人放火一樣被列為遇赦不赦的重罪。
治下出了私宰耕牛的事情,可是嚴(yán)重影響地方官政績的,張儀臣過來旁聽,倒也說的過去。
“縣尉,你將劉大責(zé)杖,似不合法!睆垉x臣一坐下,便挑刺了。
“縣令,劉大飯館中查出牛肉,且來源不明,是私買的牛肉!
“就算來源不明,可你又可有其它證據(jù)?”
“未有,因此下官讓人杖打劉大,讓他交待牛肉來源。”
“你是懷疑他與私宰耕牛之人暗中勾結(jié)?”
“正是!
“那可有證據(jù)?”張儀臣又轉(zhuǎn)了回來。
結(jié)果自然是沒有。
于是張儀臣便說杜如晦處置不對,刑訊逼供,不是審訊之法,若是強行杖打,就算交待了,又如何保證不是屈打成招?
“那敢問縣令可有審訊之法,能夠得到口供?”
“沒有證據(jù),那就去找!睆垉x臣非常不客氣的道。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自杜如晦上任以來,縣令張儀臣算是處處讓著他,可現(xiàn)在,卻公然在堂上如此駁斥他。
“按律法,如果只是私買牛肉,不算重罪,可視輕重罰錢。衙役在劉大飯館只搜出十斤牛肉,那么按律只需罰錢一千,笞十杖。”
“張縣令!倍湃缁廾娉寥缢
“杜縣尉是對我這個判決不滿?”張儀臣也黑著臉。
“我懷疑劉大多次私買牛肉,情節(jié)特別嚴(yán)重,影響十分惡劣,必須嚴(yán)懲!
“可有依據(jù)?”
張儀臣卻已經(jīng)干脆撕破了臉,“如果沒有依據(jù),那么本縣對你的判決認(rèn)為不妥,可以否決,F(xiàn)在本縣親自審判此案,判劉大笞十、罰錢一千,令其飯館停業(yè)整頓好,方許再開!
杜如晦的臉色非常難看。
但正如張儀臣所說的一樣,他只是個縣尉。在大隋的四等官制中,審理案件時,他只是個判官,而張儀臣卻是主官,現(xiàn)在通判官縣丞和勾檢官都主簿都暫缺的情況下,張儀臣確實可以直接當(dāng)堂否決他的判定。
案子就這樣結(jié)了。
杜如晦再不滿,也沒用了。
劉大被拉出去當(dāng)眾杖打十棍,然后又罰錢一千錢,劉家人便當(dāng)堂開釋了。
案子結(jié)束,張儀臣甩袖離開,只留下杜如晦黑著臉坐在那里良久不動。
他知道,局面變了,只是不知道為何張儀臣會突然這么大的改變。聯(lián)想到之前羅成入城見過張儀臣,杜如晦明白,肯定是羅成的原因。
是羅成說服了張儀臣,與他做對。
理由是什么?
“把快班的班頭叫來!”
杜如晦對著快班班頭大發(fā)雷霆,這個案子被張儀臣插手,最大的原因還是證據(jù)不足。只抄到十斤牛肉,半點其它證據(jù)都沒。別說定劉家私宰耕牛,就是想定他們多次私買牛肉都定不了。
“本官給你三天時間,務(wù)必查出劉家的牛肉是從哪里來的!三天之后,若是查不出來,就將你革職是問。”
捕頭無奈的告罪離開,回到捕房,便對著所有的捕役罵了一頓,然后給他們兩天時間,讓他們必須找到宰牛者。
一群捕快被罵的狗血淋頭出來。
一個個唉聲嘆氣,只得頂著寒風(fēng)到街上去瞎逛,不管有沒線索,總比呆在捕房里挨罵強。
街邊。
兩個捕快湊到一起。
“老王,這事看來麻煩了!
“確實,誰也想不到好好的會出這種意外?磥淼猛ㄖ埋R家兄弟,讓他們最近安份點,不要再頂風(fēng)做案了!
“干脆讓他們出去避避風(fēng)頭,等過了這陣風(fēng)再回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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