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于并不著急進入秦州,駐守在蒲坂,分兵遣將,四處掠地攻城,打法與之前的官兵沒有多少不同,都是先占郡縣,再攻西京,尋求決戰(zhàn),賀榮平山的戰(zhàn)敗似乎打消了他速戰(zhàn)速決的計劃。
只有徐礎(chǔ)看出一些特別之處。
單于正按照他的計劃“離間”諸王與手下將領(lǐng),但是做得極為巧妙,對諸王,他沒有一概而論,總是表現(xiàn)出不同的態(tài)度,讓他們互相猜疑,對所謂的九杰、二十四騎,他給予完全的信任,甚至將自己本部的騎兵也交給他們統(tǒng)領(lǐng),時不時當著所有人的面,贊揚這些人的勇猛無畏,待之如同親兄弟。
在蒲坂待了七八天,賀榮部奪得周圍不少地盤,但是與整個秦州相比,仍是一個角落。
天成皇帝張釋虞及時趕到,比十五天期限還要提前一天,風塵仆仆,見到單于與弟弟,又哭一通,備述思念之情,親手送上皇后寫給兄長的信皇后不會寫字,信是她口授,別人代寫,文采斐然,單于聽后笑道:“我快要認不出妹妹了!
晚間,請徐礎(chǔ)過去喝酒時,張釋虞才表露出真實情感,“我又回來了!彼瑴I說道,端著美酒,卻一口也喝不下去,“我又回來了,連找個借口的機會都沒有,一接到單于的信,皇后就催我動身,歡顏直接安排了車馬,太皇太后更是敷衍,只是啊了一聲當初將她留在鄴城,不是我的主意啊。只有母親不愿我離開,可她一句話也說不上……”
徐礎(chǔ)默默喝酒,不置一詞。
張釋虞突然放下酒杯,伸手指著徐礎(chǔ),“太皇太后就是你現(xiàn)在這副神情,好像這事微不足道,只是出趟門而已!
徐礎(chǔ)笑道:“這的確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你必須要來一趟,秦州還有一支冀州軍,那是你的將士。”
“提起這件事我更心煩,那支冀州軍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拒絕接受圣旨,不肯來與賀榮軍匯合。單于讓一位賀榮王帶上我,明天一早出發(fā),前去接管冀州軍。”
“這是好事!
“好什么啊,說是接管,其實是給他人作嫁衣,我能調(diào)動一兵一卒?還不都是單于說得算?”
徐礎(chǔ)也放下酒杯,“有句話我真不應(yīng)該說,但是不得不說。”
“什么話?”
“你……真是太蠢了!
張釋虞臉上先是一紅,隨即變得鐵青,氣得聲音發(fā)顫,“你、你……我好心請你喝酒,當你是……是自家人,你居然……說出這種話!”
“別哭!
“我才沒哭,我是皇帝,你是一介布衣,你敢羞辱天子,我……我……再不理你了。”張釋虞扭過頭去,做出逐客之意。
徐礎(chǔ)笑道:“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你要不要聽?”
張釋虞等了一會扭回頭,“除了說我蠢,你還想說什么?”
“我先問你,你覺得皇帝是怎樣的?”
“嗯?”張釋虞沒明白徐礎(chǔ)的意思。
“你以為只要登基,就能坐擁天下,讓所有人跪拜,對你無所不從?”
“難道不是這樣嗎?萬物帝……”
“萬物帝時,至少表面上天下一統(tǒng),如今群雄割據(jù),各占一方,天成留給你的遺產(chǎn)所剩無幾。”
“別說了,越說我越難過。”
徐礎(chǔ)卻一定要說下去,“你現(xiàn)在要效仿的不是萬物帝,而是開國之君張息帝!
張釋虞終于明白徐礎(chǔ)的用意,低頭想了好一會,“你是說,我應(yīng)該去爭取冀州軍的效忠?可是……那不會惹惱單于嗎?”
“若不想惹惱單于,你就該滿足于眼下的狀況,單于至少沒有囚禁你,當你是妹夫,你可以學張庚的樣子,努力討好單于夫妻!
“張庚是誰?”
“你弟弟。”
“他叫張庚?”張釋虞很意外,“為什么不是釋庚?”
“他說太皇太后賜字時,他還沒有出生!
“嘿,是他沒資格領(lǐng)字!睆堘層菝媛侗梢,雖然太皇太后的權(quán)勢正在迅速下降,可在當初,能討得老太后的歡心,乃是所有張氏子孫的殊榮,“告訴我,進行得怎樣了?”
“什么?”
“那件事啊!睆堘層菰(jīng)拜托徐礎(chǔ)除掉自己唯一的弟弟,他一直很當回事。
“既然你回來了,這件事再與我無關(guān)!
“你連他的名字都問出來了,說明有些進展,別浪費啊。我在這里未必能留太久,你說得對,我不應(yīng)該坐等,必須做點什么,冀州軍畢竟是朝廷的軍隊,又遠離歡顏的控制,只要我努力一下,沒準能夠得到他們的效忠。單于……不高興就不高興吧,我又不是他養(yǎng)的奴仆,為什么非要討他歡心?”
張釋虞有點興奮,還有點害怕,拿起酒杯,“與你聊天總有所得,有朝一日,我若大權(quán)在握,必然辟你為相!
“我不做官。”
“那就……也當顧問侍從,像現(xiàn)在一樣!睆堘層葸b想自己大權(quán)在握時的模樣。
徐礎(chǔ)笑了笑,沒再說什么,他知道自己這番話完全無用,張釋虞的熱情只能維持一小會,可他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看看酒杯,覺得或許是多時沒喝到美酒,自己有點醉過頭了。
他不想再喝,告辭之前問道:“你在漁陽聽到過公主的消息?”
“沒有,我在漁陽只待了兩三天,就接到單于的信,不得不立刻動身。怎么了,你聽說了什么?”
徐礎(chǔ)搖頭。
“奇怪,我妹妹這是成仙了嗎?消失得無影無蹤,母親心急如焚,讓我向單于求情,取消這樁婚事,以為這樣或許能讓妹妹現(xiàn)身。真是可笑,現(xiàn)在這種時候,誰敢向單于提起此事啊。徐礎(chǔ),你說我妹妹……會不會跟那個湯師舉私奔啦?”
徐礎(chǔ)無奈地苦笑,轉(zhuǎn)身離去。
次日一早,張釋虞在上萬騎兵的護送下出發(fā),前去與冀州軍接洽,來回需要六七日。
單于已經(jīng)派出大部分騎兵,營中只剩下不足兩萬人,以及數(shù)倍于此的冀州、并州兵卒與工匠。
留在單于身邊的諸大人都有些緊張,單于本人卻坦然自若,每日照常議事、舉辦宴會,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中原人會造反。
徐礎(chǔ)也覺得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中原人只需奮起一擊,就能將單于殺死,外面的各支賀榮人軍隊立刻會陷入群龍無首的狀態(tài)。
可他找不出一個能夠“振臂一呼”的人。
他自己不行,“吳王”的威望已經(jīng)沒剩多少,即便還有,對冀、并兩州的人也沒有多大影響。
張釋虞更不行,徐礎(chǔ)甚至沒向他提起此事,怕嚇到皇帝。
觀察數(shù)日之后,徐礎(chǔ)不得不放棄計劃,兩州人士彼此憎惡、互相提防,便是晉王與歡顏郡主在此,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nèi)將他們聯(lián)合起來。
何況還有人一直盯著徐礎(chǔ),不給他機會與外人接觸。
寇道孤心中的仇恨歷久彌新,默默地觀察著,極有耐心,只要有機會,總會向單于揭露徐礎(chǔ)的“真面目”。
這天下午,諸大人都不在場,單于說起九杰、二十四騎,擔心其中幾位不服管束,被派出去之后,可能惹下麻煩。
寇道孤上前,提醒道:“單于最該擔心的人不是他們,而是留在營中的諸王!
“心腹不在身邊,他們不敢怎樣!眴斡谛Φ。
徐礎(chǔ)就站在旁邊,寇道孤卻當他不存在,進言道:“諸王,尤其是五王,已經(jīng)看出單于的用意,他們未必會等心腹之將回來,很可能已經(jīng)暗中聯(lián)手,欲對單于不利。我一直以為,現(xiàn)在也以為,當妝向單于出計者,別有用心。”
單于向徐礎(chǔ)笑道:“說你呢。”
徐礎(chǔ)點下頭,辯解道:“若有人向單于奉獻寶刀,單于受與不受?”
“當然接受。”
“寶刀有刃,能傷別人,也能傷主人。所以寶刀贈與高手,而不借給孩童,我向單于獻計,如獻寶刀,乃是相信單于能用得好,斷不會傷到自己?芟壬鶕闹拢蝗缯f是對單于的能力有所懷疑!
寇道孤冷笑,單于大笑,“寇先生不必在意,論到挑撥離間,你比徐礎(chǔ)差些,但我相信你的忠心,比他要多些!
寇道孤拱手,“單于既有辦法,我就放心了。”
單于道:“我的辦法不止是派出諸王的心腹徐礎(chǔ),你能看出來另一招嗎?”
“營中賀榮人少、中原人多,諸王時刻擔心外敵,便是聯(lián)手,也是出于這個原因,怎么會在這種時候?qū)斡诓焕俊?br />
單于點頭,向寇道孤道:“瞧,有時候壞事也能變成好事,諸王要提防中原人,中原人則以為自己受到我的信任,對我都無危險!
“話是這么說,但是用計終不如忠心可靠!
“寇先生所言極是,用計只在一時,忠心方得一世!眴斡谟洲D(zhuǎn)向徐礎(chǔ),“你曾說過,攻城傷亡太多,中原人也會不滿。嗯,我想到辦法解決了。”
“單于舞刀,出神入化!毙斓A(chǔ)道。
單于大笑,卻沒有加以解釋,直到第二天上午,才讓徐礎(chǔ)親眼看到他的計策。
單于召集中原人諸將,宣布即日拔營,直逼西京,關(guān)于攻城,他說:“危險的事情不能總讓一個人去做,此前攻打應(yīng)城時,冀州人出力,下一次攻城,該是并州軍立功的時候了。冀州軍有過經(jīng)驗,在后方督責。諸位努力進取,攻打西京時,冒矢沖陣、登城奪旗者,將是秦州人的任務(w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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