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風(fēng)曾說過，天象有變。
詭異刀勞也曾對蘇大為說過，天道消長，大唐氣運(yùn)會在數(shù)年后消失。
到時，熒惑守心，會是詭異一族君臨天下的機(jī)會。
那時，蘇大為并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眼前，此刻，當(dāng)真的看到頭頂上方懸著巨大的火星時，一種對難以言喻的震撼感，從心頭涌現(xiàn)。
明崇儼所受到的沖擊，比蘇大為更甚。
“熒惑守心！主兵兇戰(zhàn)危、瘟疫！天下大亂，不祥！”
他修過佛道兩門，也曾看過先蜀一些記載，記得昔年漢末時代，便曾出現(xiàn)熒惑守心的天象。
在那之后，中原大亂，十室九空。
曹操說：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
正緣于此。
“蘇縣令！”
明崇儼感覺自己的心臟劇烈跳動，雙手不自覺的顫抖，雙腿也有些不受控制，額頭上汗如雨下。
自從修煉有成以來，他從未這般恐懼，但是在未知的“天意”之下，他如今早已方寸大亂。
“蘇縣令，這熒惑，好像越來越近！它，它不會掉下來吧？！”
明崇儼緊張到聲音都變形了。
蘇大為此時腦子里一團(tuán)亂。他想到的是，之前聽到的消息。
聽聞李治與武媚娘泰山封禪之后，大唐天災(zāi)頻頻。
道儒兩門一向主張?zhí)烊烁袘?yīng)，正因?yàn)榇�，彈劾武媚娘的奏折不斷�?br />
逼得武媚娘不得不推出許敬宗，接著又主動向李治請求“避位”，又推出賀蘭敏之。
如今，更是抽調(diào)蘇大為、明崇儼以及在劍閣都督府的狄仁杰，三人聯(lián)手偵辦黃安縣之“疫毒”。
但若這真的是天意呢？
任何事物都有保質(zhì)期，國家也不例外。
時來天地皆同力，遠(yuǎn)去英雄不自由。
眼前這些災(zāi)禍，是否預(yù)兆大唐的國運(yùn)已經(jīng)急轉(zhuǎn)直下？
蘇大為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鎖心猿、控意馬”的強(qiáng)大心境，如今竟都有些動搖。
那是在千軍萬馬中磨煉出來的一顆不動心，此時都微微浮動。
手心滲出汗水。
連他都如此，可想普通唐人，見到熒惑守心的天象，會是如何的驚恐萬狀了。
長安。
秘閣，觀天臺。
李淳風(fēng)立于臺上，手撫長須，浮腫的雙眼透著憂慮。
他的衣袖不住抖動，那是因?yàn)槭种覆卦谛渲校粤芍g(shù)，正在急速推演。
噗！
終于，李淳風(fēng)身形一晃，險些摔倒。
全靠著手撐住扶攔才沒有跌下去。
但是他的嘴角，已是斑斑血跡。
“李郎中！如何了？”
在他身邊，宮中太監(jiān)王承恩焦急的追問。
天上，碩大的紅色恒星，如一只眼睛，冷冷的俯視著地上的王朝。
天竺。
廣袤的平原上，兩支軍隊(duì)正在廝殺。
一支衣色甚雜，而膚色黝黑。
另一支，則是唐軍旗號。
在唐軍鐵蹄與屠刀之下，那支雜亂的天竺軍，被殺得哭爹喊娘。
連一直依仗的戰(zhàn)象，都驚恐萬分的扭轉(zhuǎn)身子，狂奔逃躥。
沿路不知撞翻多少天竺人的軍隊(duì)，踩踏死多少黑膚三哥。
不少黑三哥跪在地上，五體投地，或者是癱軟在溪河中，顫抖著喊著佛祖名號，祈求唐軍饒恕。
就在此時，天空中，突然一片赤紅。
隨著光芒，暗紅色的星球，從天中漸漸露出崢嶸。
“熒惑！是熒惑！”
唐軍陣中，許多茅山宗弟子發(fā)出凄厲喊叫聲。
軍中許多有見識的將領(lǐng)，也失聲大叫起來。
唐軍一時大亂。
“得救了！我佛保佑！”
“好機(jī)會！唐軍亂了亂了，我們有機(jī)會！”
“殺回去！”
如蝗蟲一般的天竺三哥，從溪水中，從尸堆里，從藏兵處沖了出來，揮舞著彎刀，狂熱的吼叫著佛之名號，揮向唐軍。
而在遙遠(yuǎn)的地方，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
昔日吐蕃贊普，芒松芒贊伸開雙臂，仰頭向天。
從他的眼中，隱現(xiàn)紅芒。
“熒惑，熒惑真的到了，他沒有騙我，大唐的國運(yùn)，自此終結(jié)，屬于詭異的時代，回來了。”
巨大猩紅的星球下。
從西邊方向，隱隱看到一道雪白的光焰飛過。
其后拖著長長的尾焰，如同慧星。
“騰迅，你終于出現(xiàn)了，你也感覺到了吧？”
芒松芒贊放聲大笑，笑聲時高時低，變化無常。
陡然，他身上涌出黑色火焰，將身子一晃，化作龜蛇之象，直追向騰迅。
空曠寂寥的夜空。
只有當(dāng)空那枚巨大的紅眼，如此的碩大，如此的可怖。
人在面臨超乎想像的巨大事物時，都會本能的感到恐懼。
哪怕蘇大為堅(jiān)如磐石的內(nèi)心，都在在動蕩。
明崇儼突然大喊：“小心！”
眼前紅影掠過。
蘇大為急速后掠，一股凌厲的風(fēng)幾乎擦著他的鼻尖劃過。
鼻中瞬間嗅到一種腥臭氣息。
尸臭！
孫九娘面白如紙，一雙眼睛流露出赤色，唇邊有尖牙齜出。
她已經(jīng)“尸化”。
一抓失手，眼前紅云漫開。
竟是孫九娘凌空飛起，紅裙如花朵一般綻放。
而裙下一雙雪白修長的美腿，一個彈踢。
空氣中發(fā)出一聲爆響。
一抹火光，自她鞋底劃出。
蘇大為心中一震，左手在胸前一劃，元炁聚于掌心，將孫九娘踢出的火光化去。
上一次遇到的那些喪尸，實(shí)力并不強(qiáng)，只是數(shù)量多。
但這一次，有所不同。
孫九娘身為異人，在染上這種“疫毒”后，竟然還保留有異人的能力。
威脅大增。
電光火石瞬間，蘇大為后退數(shù)步，暗運(yùn)元炁，正想先將孫九娘控制住，卻見她腰肢一擰，一足點(diǎn)地，另一足又飛起。
紅裙如鮮花怒放，裙下的美腿卻鋒利如刀，暗藏殺機(jī)。
紅色的火光，隨著她刀鋒般的足踢，連環(huán)踢向蘇大為。
啪！
蘇大為后腳一空，重心頓失。
原來方才已經(jīng)一腳踩到了竹樓邊緣。
恰好孫九娘右足如弓弦般彈起，剃刀一般的足踢，帶著凌厲火光，電射過來。
蘇大為全身大骨撲愣愣一抖，柔若無骨般，身體向后一縮，倒翻而下。
未及落地，頭上惡風(fēng)大起。
孫九娘已經(jīng)追上來，雙足連踢，足踩連環(huán)。
她的一身本事，都在一雙腿上，不但帶著火炎之力，而且快如閃電，勁如弓弩。
只是沒想到在染上疫毒神智不清醒的狀態(tài)下，依然有這么可怕的實(shí)力。
以快打慢，迅若奔雷。
蘇大為頗有些不適應(yīng)這種近身肉搏的打法。
最讓他有些無法直視的是孫九娘的長裙下，好一雙光潔的大腿，居然是什么都沒有。
咳咳，非禮勿視，一看就會分心。
一分心，只要挨上一腳，那就麻煩了。
急退的同時，蘇大為的眼角已經(jīng)掃向明崇儼，希望他能與自己聯(lián)手，將尸化的孫九娘制服。
誰知一眼過去，心頭又是一沉。
在頭頂熒惑帶來的邪異紅光下，地上那些尸堆，正在顫抖，不少尸體緩緩的爬了起來。
明崇儼正陷入這些喪尸的包圍。
如果只是染疫毒的喪尸也就罷了，但這些人已經(jīng)死去最少兩三日，有的尸身已經(jīng)浮腫起來，有的已經(jīng)開始發(fā)酵，等于是一個個巨人觀和毒氣彈。
明崇儼心有潔癖，一見到這些，恨不得自己暈死過去。
眼看著那些腫脹的行尸向自己撲上來，他大叫一聲，雙手揮舞，如同舞蹈，姿勢美妙，但卻殺氣凜然。
明玉掌拍中之物，骨骼寸斷，片片粉碎。
但那些喪尸也不知身體發(fā)生了何種改變，就算被他一掌擊倒，就算胸口骨骼發(fā)出斷碎聲，依舊不死。
還在地上頑固的爬行著，吼叫著向明崇儼爬去。
這一下，明崇儼徹底麻瓜了。
雙眼都要瞪出眶外。
那張英俊的小鮮肉般的臉龐，此時寫滿了震驚與恐懼。
“打它們頭部，打頭！”
蘇大為百忙之中提醒道：“打斷脊柱也有用�！�
一語驚醒夢中人。
明崇儼身形如鶴般飛起，雙掌帶著陰柔寒氣，接連拍出。
每一掌，必中一名喪尸頭顱。
整個腦袋都粉碎了，也就不可能再動了。
蘇大為提醒明崇儼，卻令自己陷入麻煩中。
耳聽凌厲爆響。
孫九娘連環(huán)足踢又致。
足尖如箭一般刺來。
赤紅的火光，自她的足尖綻放，足還未到，那火，已經(jīng)刺得人肌膚生疼。
蘇大為雙腳不動，身形左右搖擺，好像風(fēng)擺荷葉。
借著腰身偏轉(zhuǎn)，避開足踢，不待孫九娘變勢，大手一伸，立刻抓住孫九娘的腳踝。
入手一片冰涼滑軟。
皮膚倒是緊致。
孫九娘一腳被抓，身體早已凌空飛起，另一腳飛掃過來。
這一下若不能避開，被她一腳踢中脖頸，哪怕是石頭都得被踢斷。
若閃，只怕又回到方才的局面，被孫九娘追殺不止。
不閃，便只有硬接。
紅云拂過。
也不知蘇大為使了什么戲法，背后脊椎大龍一個擰轉(zhuǎn)，身體以腰為軸，翻轉(zhuǎn)三百六十度，險之又險避開孫九娘的掃踢。
抓住她腳踝的那只手卻未松開，順勢向下一甩，如抖長鞭。
啪！
一聲脆響，將孫九娘狠狠砸在地上。
不待她彈起，元炁一吐，自蘇大為掌中，噴吐出刺目的電光。
元炁化雷。
電光如蛇，纏滿孫九娘的身體。
伴隨著噼啪炸響，孫九娘長發(fā)倒豎，發(fā)出凄厲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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