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自己是人，那么跟據(jù)白馬非馬的理論，他就得承自己不是男人。如說自己是男人，那自己就不是人。
這…這…如何破解？
在眾人的轟笑聲中，趙克額頭上大顆汗珠子涔涔而落，他如溺水之人望向自己的師尊名家大師公孫龍。
然后，不禁絕望地苦笑，草席上空空如也，哪有公孫龍的人影？
“小子，你師父說尿急去茅廁了，估計(jì)他呀，今日都不會再出來見人了，喂，你倒底是不是人？哈哈！”
席上淳于髡大笑著問。其它夫子也是一臉哂笑，公孫龍平日總愛在他們面前顯擺自己的歪論，今日師徒倆卻被一個年輕女子打得一敗徒地。
哈哈，活該！
幾個跟公孫龍吵過架的夫子更是發(fā)狠地心想：以后一見到公孫龍就問他：是不是男人？如果他回答說是，就罵他不是人，哈哈哈！
趙克呆呆立在場中，孤立無援，眼看臺下近百位名家弟子已灰溜溜逃離會場，他更是面如死灰，生無可戀。
經(jīng)此一役，我趙克將成為天下人的笑餅，此刻他心中所有雄心大志都煙消云散，仰頭長嘆之后，對鄒衍拱手道：
“不用再比了，學(xué)生認(rèn)輸！”
說罷，神情黯然地踉蹌走下高臺，身后突然傳來淳于燕清脆的聲音：
“趙學(xué)子，請留步。”
趙克僵硬地轉(zhuǎn)過身，看向她。
淳于燕上前微微一笑：“趙學(xué)子，諸子百家各有優(yōu)劣，哪有十全十美的？剛才小女子不過投機(jī)取巧罷了，你們名家不少學(xué)問也讓小女子受益非淺，所以各派弟子既不要自高自大，也不可妄自菲薄，來日方長，日后小女子還希望有機(jī)會向趙學(xué)子誠心求教。”
她每一個字都發(fā)自肺腑。
趙克嘴唇蠕動著，說不出話來，心中一腔怨氣消散于無形，淳于燕說得對，諸子百家各有長短，自己的目光應(yīng)當(dāng)放遠(yuǎn)，何必計(jì)較一時的得失呢？
他雙袖一振，拱手對淳于燕長輯一禮，抬頭昂然道：“姑娘之言如醍醐灌頂，令在下如浴春風(fēng)，多謝！”
他邁開大步，突然又停下，回頭對淳于燕莫名其妙說了一句：
“你很好看！”
說著腳步沉穩(wěn)地拾階而下，衣袂帶風(fēng)，絲毫無剛才的頹廢之氣！他心里一陣后怕，如果沒有淳于燕這番激勵的話，走下這舞臺，自己或許真的會就此一蹶不振，甚致一了百了。
此刻，他心中充滿感激。
……
自己很好看？淳于燕臉微微一紅，如果之前趙克說這樣的話，她一定會認(rèn)為對方在譏諷自己，可現(xiàn)在自己聽來除了三分羞澀外，竟還有七分喜色，呆呆望著趙克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她眸中有朵桃花悄然綻放……
咳！
鄒衍和淳于髡一起咳了來。
唬得淳于燕慌忙回過神，默然退到自己老爹淳于髡的身后。
鄒衍和淳于髡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鄒衍起身一笑，將手中竹簡拱手交給主席位上的鄒忌，“請相國宣布第一輪晉級學(xué)子的名單。”
鄒忌起身推讓，見鄒衍十分堅(jiān)決，這才接過竹簡，徐徐展開。
臺上臺下一片寂靜。
仿佛整個天地之間都回蕩著鄒忌洪亮的嗓音：“本相現(xiàn)在宣布，稷下學(xué)宮百年慶首屆青年弟子辨論大賽第一輪晉級名單是：儒家弟子姜信、法家弟子鄒律川、道家弟子黃凱、陰陽家弟子高逸、縱橫家弟子張儀和本次大賽唯一的女弟子雜家選派的淳于燕。”
在鄒衍的示意下，報(bào)上名的六名弟子并肩立在高臺中央，接受臺下近萬名學(xué)宮弟子山崩海嘯般的歡呼。
蘇秦靜靜地坐在樹上，有些羨慕地看著臺上揮手致意那六個同齡人，天之驕子，就是指此時此刻吧。
贏瞐則靜靜看著他，蘇秦看上去像一個眼巴巴看著別人吃水果，而自己手里連根草都沒有的孩子。
她舉起手，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輕輕搭在了蘇秦的肩上，語氣出奇的溫柔，道：“蘇兄，請放心，以后會有更大的舞臺等著你……”
“你說什么？”蘇秦大聲問，樹下的歡呼聲一浪接一浪，讓他根本聽不清身邊的贏瞐在說什么。
“沒什么！”贏瞐大聲道。
“哦？”
蘇秦和贏瞐對視一眼，兩人都不再說話，一齊仰看天空。
此刻暮云四合，彩霞滿天。
……
今日不僅是齊國都城臨淄，仿佛整個三千里齊國都迎來一個不眠之夜。
從王宮到鄉(xiāng)野，從酒肆到集市，到處都在議論學(xué)宮論戰(zhàn)的比賽細(xì)節(jié)，尤其是第一場姜杏兒對原離和最后一場淳于燕對趙克的比試，好事者淡論起來，無不是唾沫橫飛，津津樂道。
外形俊朗風(fēng)度翩翩的姜信一舉成為無數(shù)齊國少女心中的白馬王子，當(dāng)然，她們?nèi)糁肋@個姜信其實(shí)是一個叫姜杏兒的灰姑娘女扮男裝，那不知道會哭暈多少人，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而淳于燕那句：你不是人，更是成為街頭巷尾的笑談，結(jié)果成了齊國風(fēng)靡一時的流行語。
以致于夫妻吵架時，女人第一句罵，你不是男人！男人一旦回嘴我是，女人第二句必是：那你不是人！
……
當(dāng)夜，淳于髡在家大擺晏席，慶祝女兒用一個漂亮的反擊強(qiáng)勢殺入第二輪，為他們雜家門派，更為他這個老爹大大爭了個臉面。
在他竭立邀請下，南匡子和蘇秦、張儀等十六名弟子還有蕭憶和姜杏兒都做為貴客留在淳于府吃飯。
而且，淳于夫人早早為他們在附近客棧預(yù)備好了房間過夜。
原本南匡子是再三婉拒的，可一聽說淳于府中有齊國最好的桂花酒，他立馬神情莊重地表示留下，變臉比翻書還快，弄得淳于髡哭笑不得。
在席間，主賓歡聚一堂，吃得十分盡心，酒過三巡，淳于髡一直盯著姜杏兒看，突然問：“姜學(xué)子可有妻室？”
姜杏兒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倉促地回應(yīng)道：“在下尚未娶妻。”
淳于髡眼晴笑成一條縫，歡聲道：“太好了！你看小女如何？雖然她相貌平平，卻才高八斗不輸男兒，和姜學(xué)子你實(shí)乃是天生一對也！”
姜杏兒和淳于燕聞言，身子一震，幾乎同時向后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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