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大人來省城之后，整天盯著我，很煩。
感覺自己就好象是關(guān)了監(jiān)獄。
特別是他們對我這個單身狗意見非常之大，在他們眼中自家兒子大齡未婚連呼吸都是錯的。
星期天，我一大早就被他們叫醒，被押送著去參加舞蹈比賽。
我就想借故逃跑也沒有可能，況且，蘇衛(wèi)紅那邊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催促，躲無可躲。
爹娘的心思我最清楚了，不外是想親眼看看那個許露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迷得我神魂顛倒，說不好還要親自和人理論。
我感覺自己就好象是奔赴刑場的犯人，度日如年。
不片刻，車就到了紅光廠，蘇阿姨她們已經(jīng)等在那里。
阿姨們和我爸爸媽媽很快就混熟了，熱情地邀請二老平時沒事過來玩，跳跳舞什么的。
太后有點為難，說這么遠，不太方便。
蘇衛(wèi)紅道，咳，遠什么，現(xiàn)在交通那么方便，地鐵過來也就十來分鐘。咱們退休老工人，別的沒多少，就是時間多，人生啊就是得可勁兒的折騰。
兩老深以然，大約又是覺得國營老廠的老人們素質(zhì)高，和她們有共同語言，就爽快地答應(yīng)了。
閑話過來，就有老阿姨拿來專用舞蹈比賽服裝給我套上。
是一身黑色的燕尾服，造型夸張，我站在那里，就好象是一只遭受了暴風(fēng)雨瑟瑟發(fā)抖的鳥兒。
打扮完畢，有一個阿姨滿意地點頭：“帥！”
我看了看鏡子，附議：“帥！”
老娘很得意：“也不看看是誰生的娃，能不帥嗎？”
蘇阿姨點頭：“是啊，他顧家嫂子，你長得挺漂亮的，難怪小顧這么帥，體你。”
老娘：“我兒子從小到打就是帥小伙，女生都喜歡他，就算是結(jié)婚的小媳婦看他眼睛都直勾勾的要吃人，好多次都差點做了第三者。”
我和老爹爹大驚，同時喝道：“不要亂說話。”
幾個阿姨好奇地問：“什么第三者，顧嫂子，說說。”
老娘自知失言：“我也就是順便說說，走吧，要遲到了。”
于是，我們開了車徑直去了賽場。至于其他老頭老太太，有的騎電動車，有的則叫了的士，隊伍浩浩蕩蕩，不片刻就到了一家學(xué)校的體育館。
到了地頭，我才發(fā)現(xiàn)不妙，這家學(xué)校不就是許露上班的地方嗎？
今天有八支參賽隊伍，來自縣各大社區(qū)。
隊伍不多，競爭不激烈，只要你來，基本就能保證得獎，區(qū)別是獎金多少。
老頭老太太來了不少，音樂聲中，有人正翩翩起舞。可是，沒有觀眾，大家純粹就是自娛自樂。
參賽選手們都化了濃妝，不太分得清。
不過，我還是看到許露。
在一群已經(jīng)發(fā)福的老人中，她窈窕的身肢顯得非常醒目。
在問清楚誰是勾引自己兒子的壞女人之后，母親大人從頭到尾就用噴火的目光看著她。
如果不是怕影響比賽，估計老娘會沖上去質(zhì)問吧？
許露也發(fā)現(xiàn)了我，不停拿眼睛看著我，目光中有疑問也有責(zé)備。
我一陣心虛，忙將頭低下去，感覺如坐針氈度日如年。如果沒有猜錯，比賽結(jié)束，老娘肯定會找許露談話，實在太尷尬了。
不片刻，音樂聲停了，主席臺上有人對著麥克風(fēng)干咳一聲，大家都安靜下來，知道比賽就要開始了。
這次比賽是縣老干部局、老體協(xié)舉辦的，協(xié)辦單位是縣文體委，贊助單位是縣食品加工廠。
主席臺上咳嗽那人開始講話了，說為了迎接兩會，慶祝我縣撤縣改區(qū)，特舉辦本次探戈舞大賽……云云。
蘇阿姨在下面小聲介紹說，主席臺上講話這個人是老縣高官，已經(jīng)退休十多年了。最近，縣馬上就要改區(qū)，全縣人民都非常高興。
我想了想，也對，縣人口多，經(jīng)濟發(fā)達，城市已經(jīng)和省城連成一片，成為其一部分，再是縣城編制不太合適，也不利于地方經(jīng)濟發(fā)展。
老書記講完話，另外一個老干部宣布本次交際舞大賽正式開始。據(jù)阿姨們介紹，這個老干部退休前是廣播電視局的局長，是本次大賽的主持兼評委。
音樂聲大起，兩人進場，是一個老頭和一個老太太。
看不出這兩位老人雖然年紀大，身手卻非常矯捷。扭胯，甩頭，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可看性不錯，就是配合有點生疏，不是太好。
跳完，還下一對。
今天來參賽的隊伍大多是請了外援的，不過，請的外援大多是年輕小姑娘。
隊伍大多是一個老頭配一個年輕姑娘，或者，配一個長相端正的中年婦女，如此增加了許多可看性。
之所以這樣，關(guān)鍵老太太年紀大了之后，身材會發(fā)福，行動不太便利，很多高難度的動作做不了，容易被扣分。
而且，縣電視臺又來攝影，為了收視率，不得不如此。
很快，輪到了許露那一組。
不得不承認，許露果然是專業(yè)的，一亮相就引得滿堂彩，謀殺了電視臺的記者很多菲林。
我們這支隊伍的老人們小聲感慨，不錯，不錯，很強大的對手，看來第一名已經(jīng)有了。我們這組只能坐三望二，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那許露跳得真好看，你看那身體，軟得跟柳枝似的。”
我老娘看得心中冒火，忍不住道：“什么跟柳枝似的，我看跟蛇一樣，就是個蛇精，一看就不是正經(jīng)女人。她如果是白蛇，老娘今天得做法海。顧闖，你不要怕，要贏。”
說完，就狠狠盯了自家兒子一眼。
我心中發(fā)虛，把頭低下去。
眾人都低低地笑起來。
許露一邊跳舞，一邊將目光落到我身上，眼睛里波光流動。
我背心汗水都流出來了。
一曲跳完，滿堂彩。
就連評委們都連連點頭，滿面欣賞。
身邊的老人們都滿臉沉重，說接下來就該我們這組了，對手實力空前強大，不好對付，贏許露不可能吧？
我也搖頭。
這個時候，我的搭檔拉了我一把：“小顧，該上場了。”
她又安慰我道：“不要怕，未必能輸，跳好自己的舞，享受藝術(shù)創(chuàng)造的過程就好。”
這位阿姨姓廖。
蘇衛(wèi)紅終究是落選了，雖然她一心要參賽，但老人們不答應(yīng)啊。你蘇阿姨跳得實在不怎么樣，去比賽那就是奔著得倒數(shù)第一去的，白瞎了小顧這個人兒，得換個跳得好的。
于是，就這樣，廖阿姨被選上了。
我和她只排練過兩次，配合卻很默契。
上臺之后，我放下心中的雜念，很快就沉浸在音樂之中。
廖阿姨今天跳得非常好，可謂是超常發(fā)揮了。
不過，人家平時跳得就非常好。或許在技巧上比不過許露，但在藝術(shù)的表現(xiàn)力上卻尤有勝之。
跳完，下臺之后，大家都很興奮，說真不錯啊，老廖，你實在厲害，難怪當(dāng)初能進廠里的火把劇團，難怪當(dāng)初被人搞破鞋。
“搞破鞋”也就是一句玩笑話，廖阿姨也不在意，笑著說：“今天這第一或許有門，就看評委怎么打分了。”
說起搞破鞋這樁往事還頗有趣。
廖阿姨是個知識分子，童年和少女時代是在魔都度過的。后來來我省讀大學(xué)，畢業(yè)分配到縣紅光廠做工程師。
因為有文化，長得漂亮，很多人追求，不少青工為她還打過架。
那個時代民風(fēng)保守，大家都看她不順眼，很是批斗了幾場。
現(xiàn)在大家都老了，往事已成笑談。
很快，八支隊伍跳完，就開始打分，評獎，領(lǐng)獎。
人人都有份，還有獎金可拿，大家都非常開心。
上臺拿了證書之后，老人們拉橫幅，拍照留念。
頒獎順序是從地到高，第一名放在最后。
紅光廠眾老人都不住念叨“不是我們，不是我們。”
很快，倒數(shù)后六名的獎發(fā)完，只剩我們和許露兩支隊伍。
蘇阿姨他們都歡騰起來，這說明，我們已經(jīng)進了前兩名，這次比賽已經(jīng)超過預(yù)期了。
第二名，是我們了。
我也忙整理了一下衣服，準備上臺領(lǐng)獎。
這個時候，老書記開始念獲得第二名的隊伍名字，卻是許露他們。
我們都大吃一驚，頭名，我們是頭名，這怎么可能。
我和廖阿姨發(fā)揮得是不錯，可許露他們跳得更好，我們還沒盲目自大得以為能夠戰(zhàn)勝對手。
事情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我知道了。”廖阿姨微笑著說，“道理很簡單，因為顧闖跳得好了。”
原來，在國人的觀念中，男人跳舞有點娘炮，不太好意思。因此，喜歡這項文藝活動的男人不多。等到老了要鍛煉身體了，參加廣場舞，也就是瞎扭一起。
像我這種有不錯基本功的男舞蹈演員，實在難得。
許露是跳得好，可她的舞伴實在不怎么樣。
打個比方，許露是最高王者帶著一個白銀，而我和廖阿姨卻是星耀組合。
許露再強，卻帶不動豬隊友。
看得出來，上臺領(lǐng)銀獎的她很是無奈，看著我，只無奈地微笑。
接下來我上臺，和領(lǐng)導(dǎo)握手，領(lǐng)證書，領(lǐng)獎，拍照合影什么的也沒有什么好說的。
等忙完，其他人已經(jīng)散去，許露也不見了。
我心中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有種逃過一劫的慶幸。急忙催促老爹和老娘快走，咱們回家了。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老娘很失望，她只蓄足了力要和許露開撕，結(jié)果人家卻消失了，一拳打在空氣里，說不難受也是假話。
急沖沖到了學(xué)校門口停車場，剛要上車。
熟悉的聲音傳來：“顧闖，我們能談?wù)剢幔课蚁雴枂枺銥槭裁蠢谖遥俏矣惺裁吹胤阶龅貌粚幔课倚枰粋�解釋。”
我回頭一看，正是許露，頓時渾身寒毛直豎。
該來的，還是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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