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看到鮫人眼皮動了動,正要告訴向寇珠,卻見她已經斷氣了,魂魄出了軀殼戀戀不舍的又看了一眼才消失。鮫人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胸口,他的傷已愈合,感覺腰上沉甸甸的,定睛看是向寇珠壓著,眼正對著他死不瞑目。
長生幫她把眼閉上,告訴鮫人,“她走了。”
鮫人很平靜,臉上波瀾不興沒有喜怒哀樂。韓鳳生心想他們幾個玉虛弟子當真是異想天開,不會指望道妖怪能有感情吧,“就算向寇珠在他面前死十次,他都只是這樣了!
從水中探出一條藤蔓,上了陸爬著瘙上了司馬鹿鳴腳。姜曲看到藤蔓上綁了白布,知是弗恃施法弄進來的。“摸著它就能出去!
這藤蔓估計是在水里摸索了很久,才摸到了這里來的。弗恃不能下水,便是施法大海撈針那般茫無目的的找,也跟碰運氣差不多了。但姜曲自認自己運氣從來不差的,他扯住那藤蔓,怕弗恃在外邊不知道已找到他們,又把藤蔓收回去。
長生看向向寇珠的尸體,“向夫人是不是也該帶出去?”
司馬鹿鳴道,“留在這吧!
長生心想,向寇珠做這么多就是想陪著鮫人朝朝暮暮,現在這樣算不算是愿望達成了?
司馬鹿鳴還在不滿韓鳳生對弗恃出言不遜,但記著弗恃的教誨,還是選擇背韓鳳生下了水。長生則拉著水性不好的姜曲順著藤蔓的方向游,游得姜曲臉憋得青紫背過氣時終于游出去了。他一冒出水面,抹了臉上的水喘了氣就下了決心,“長生,你要教我泅水才得,我一定要學會!
也算是他運勢高,每每遇難總會有貴人搭救,但也總不能指望著別人,人總有三衰六旺,他要是哪一回倒了霉,一個失足落了水,身邊又恰巧沒人,那不就等著一命嗚呼了么。
薏米伸了手過來,不過不是拉姜曲的,而是拉長生,他盯著她的臉驚喜的笑道,“小恩公原來生得這模樣的么。”
弗恃收了法術,關心問,“都沒事吧!
長生中氣十足的回,“沒事。”
池子旁邊長著一株小樹苗,枝干生得太細,正隨風左右的擺。長生呆呆的看著,姜曲順著她的視線瞧去,奇怪道,“怎么覺得喝水的時候沒看到有這棵樹苗!
長生仔細辨認,“那是柿子樹。”
姜曲訝異,“柿子!
柿子對他陰影太大,一提起就會想起重明。他在“那地方”只見了茁壯成長后枝繁葉茂的柿子樹,它若是縮小了沒結果實,看著跟其他的樹苗長得都是一個樣,真認不出來。
鮫人浮出了水面,抱著向寇珠的尸體上了陸!皫臀野阉窳税,隨你們埋在哪里都得。”
韓鳳生道,“我早說了妖怪是沒感情的!毕蚩苤橛墒贾两K都是一廂情愿,即便是她死了,這妖怪卻是片刻都不愿對著她的尸首棄如敝屣。
“我差點忘記了!遍L生轉達道,“夫人說讓你搬家,說這里太冷清了。”
鮫人轉身要回泉里,有顆東西落了下來滾到她的腳邊,她撿起來,拾金不昧的大聲嚷道,“你東西掉了!滨o人卻是聽而不聞,不停留片刻。
那是顆珍珠。
司馬鹿鳴凝著那珍珠道,“入土為安,把她葬在這。即便沒有棺木,她應該也是愿意的。”
他們立了一個簡單的墳,就對著鮫人住的泉。長生把那顆珍珠也埋了進去。對著墳拜了拜,死者為大。
……
薏米送他們回到馬車停放的地方,長生讓他回去后代她向饅頭道別,又想起道,“那三位……”
薏米知她指的是那三個大漢,讓她不必擔心,“霧已經散去了,我會領他們出去的!
長生上馬車翻了一下包袱,取了銀票給薏米,說道,“向夫人走了,也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得到賞錢,他們也是為了親人才這樣拼命。如果得不到那筆銀子,可能又會去做其他危險的事。你把這些分給他們,如果沒得賞銀就讓他們拿著回家跟父母妻兒團圓。如果得了就讓他們把這些捐給其他有需要的人!
薏米數了數,她給的不算一筆大錢,但也不算一筆小數目了,“小恩公不怕他們貪心,收了賞銀又吞了你給的銀子么?”
長生沒回答了,只是傻笑。
“人都說相由心生,果不其然!鞭裁装蜗聨赘咨暮偯,編成了手環(huán)套到長生手上,“等我這修為長進了,我就去昆侖山找小恩公,這是信物。”
薏米也朝長生笑了,這是她第二次,除了姜曲之外,覺得千嬌百媚這個詞用在男的身上也十分貼切,真的太漂亮了,比真的姑娘長得還漂亮。薏米送長生上了馬車,揮了手才往回走。
弗恃對韓鳳生道,“我知你不想跟我們同行,但要是把你扔給薏米,你估計是更不肯了。等到了城鎮(zhèn)或是村莊,再把你放下!
韓鳳生一聲不吭,弗恃就當他是答應了。
夜里,姜曲也不知從哪找來一個蛋,弄熟了,剝了殼給她敷眼睛。長生問他,“人的心真的不能割開么?就割一點。”她用手比出一個銅錢的大小。
姜曲抓著那蛋在她那只黑眼上滾著,“當然不能,心又不是橘子還能掰開好幾瓣,就算是割下一點都要死的,除非……”
“除非什么?”
姜曲沉思半響,低聲道,“你想,既然人的皮囊都可以換,天下之大,或許真有法子能切下一塊心,而那人卻不死。但即便是有,八成也是門邪術!
方才還是月明星稀,一轉眼風起云涌,突生異象,就怕是遇了妖魔,司馬鹿鳴警覺的拔了劍,姜曲也摸出了他的扇子。
弗恃抬頭望了一眼那朵烏云,坐在地上如老僧入定紋絲不動。云里傳來調皮的笑聲,說道,“我是神仙,神仙顯靈了,你們怕不怕!
姜曲嘆息一聲收回扇子繼續(xù)幫長生敷眼,司馬鹿鳴也收了劍拿起幾根枯木往火里添柴,韓鳳生奇怪他們怎么一個個若無其事。
長生認出了卦燎的聲音,喊道,“卦燎,你又搗蛋了,快下來!
烏云散開,韓鳳生就見一童子從天而降正好落進長生懷里。一張嘴便是奶聲奶氣的撒嬌,“媳婦,卦燎好想好想你,你有想我么!
長生掂了掂。發(fā)現他又是重了許多,小肚皮圓滾滾的,她做給他的小肚兜都快遮不住了。她去磨蹭他的小鼻子,癢得卦燎止不住笑,“當然想了。小甲小乙說了,你貪嘴吃了南極仙翁壽宴上的玉釀丸子,醉倒了是不是。”
卦燎告狀道,“都是南極仙翁的小童騙我吃的,他見仙女姐姐都夸卦燎聰明可愛,不夸他,他就使壞了。卦燎乖乖的,有聽媳婦的話要做心胸廣大的龍,后來我醒了,南極仙翁帶他來認錯我有原諒他。”
長生點了點他的鼻尖,笑道,“真的?”
卦燎連連點頭,話匣子再關不住了,周遭原本安靜得只余蟋蟀的叫聲,現在卻是被卦燎的音量覆蓋了過去。弗恃問司馬鹿鳴有沒有棉花,他今夜怕是要堵著耳朵睡了。
“真的真的,南極仙翁說卦燎很懂事,爺爺聽了笑的眼睛都成一條縫了,我說是媳婦教我的!必粤桥d致勃勃的跟她說著這些日子的乖巧,想討長生夸贊的,但看著她那只黑眼,插著腰生氣道,“誰欺負媳婦的么,卦燎要幫媳婦報仇。”
姜曲許久沒見他人小鬼大的裝護花使者的樣子了,笑著捏了捏他的臉。卦燎一掌拍開他的手,奇怪道,“風騷臉怎么在這里?”
姜曲道,“我們商量商量,你什么時候能不要叫我風騷臉,哪怕你叫我一塊姜,都比這好聽!
卦燎眨巴著大眼,覺得沒有改口的必要,他都是按著他們的性格外貌特征給起的,很貼切。“可是你就是風騷臉啊,那是木頭臉,那是臭道士。我都是這么叫你們的,為什么要改?他是誰?”他指著韓鳳生問。
姜曲玩笑道,“他是不是同道中人的同道人!
卦燎聽不明白這么復雜的解釋,見韓鳳生的臉色比墨汁黑,也隨意的就給人家起了一個綽號,嘟著嘴道,“我不喜歡這個墨汁臉,不喜歡!
長生輕輕拍了卦燎的小屁股一下,“不能這樣沒禮貌的!绷x父從前教她都是循循善誘,沒打過她,也沒大聲罵過。師父現在也是這樣教導她,她也就如此教卦燎了,她道,“要是別人都不叫你卦燎,隨意給你起個名字喊,你也不喜歡是不是!
卦燎鬼靈精怪,表面答應長生不喊他們花名了,實在打算背著長生時再喊個痛快。他往長生那只黑眼上吹吹,“媳婦,還疼么?”
長生笑道,“看到卦燎就不疼了。”
卦燎往他的小袋子里摸,“爺爺本來說想來見一見媳婦,但文曲星君邀他去下棋了,他就讓我把這個送給媳婦,說謝謝媳婦照顧我。”
卦燎從袋子里抽出一條裙子,“這是給媳婦的,卦燎也有一件!笨粗褪瞧胀ǖ囊患律,但姜曲一看就看出不普通了,因為衣服上沒半點針線的痕跡。
姜曲拉過袖子細細的看,紡絲而織也,輕者為紗。但即便紗再輕,也不可能沒一點重量,但這一件擱在手中輕盈得就似天上飄浮而過的白云。姜曲猜道,“該不會是天衣吧!
他說除了鮫綃之外,再見一見天衣也就無憾了,不會這么快就實現了吧。
卦燎嚷著讓長生趕快穿上,因為他也有一件,等他們都穿上了,以后誰人看到,都會知道長生是她媳婦了。
司馬鹿鳴走過來拉過裙擺看,倒也同姜曲一樣的看法。他問卦燎,“這是誰人織的?”
卦燎抱住長生的腰道,“仙女姐姐織的,仙女姐姐都穿這樣的裙子,可漂亮了,媳婦穿了更漂亮!
姜曲摩挲著,猜測這到底是用什么織成的,定然不是凡塵的棉花蠶絲之類,說不準是用白云銀河這等九重天上才會有的東西織紡的,他好奇道,“果真是天衣無縫,我聽聞有人穿了天衣便直接飛升成仙的。”
長生聞言,低聲道,“我不想穿!彼幌腚x開師父和師弟。
弗恃笑道,“傻丫頭,該你飛升之時你就算穿著粗布麻衣也會飛升,命中無時,就算穿了十件天衣,你也上不了九重天。穿上試試,為師想知這天衣是不是冬暖夏涼!
卦燎拽了他的那件,拉著長生一瘸一拐的到樹叢后更換。其實樣式真跟普通的衣服差不多的,就是特別的輕,輕得長生很不習慣,老是低頭看自己是不是真穿了衣服。
姜曲等她換好,便是迫不及待的問穿上有什么感覺。長生抓抓頭,很難形容,不過這天衣好像會根據穿上身的人的身形調整,她方才看時還覺得裙子偏窄,怕自己塞不進去,但穿上后卻跟量體裁衣那般的合身。
長生道,“我說不出來,要不我脫下給你穿上試試。”姜曲是男身女相,穿上一定很好看的。
“還是別了。我就算再好奇,也不能真穿姑娘家的衣裙!彼痖L生道,“再用蛋多揉幾下,明日才能散了淤!
卦燎和小猴子在馬車里追逐打鬧大喊大叫,踩過弗恃的臉,又踩韓鳳生的后背,姜曲慶幸他有先見之明,坐到轅座上逃過劫難。長生抱過卦燎讓他坐好,但小孩子心性怎么可能安靜,手放在膝上靜了一會兒又開始玩鬧了。
馬車走了兩日到了一個村落,弗恃便把韓鳳生放下,又讓姜曲留了點銀子給那戶農戶,請他照顧。跟村里的農戶買了些糧食,換了些草藥。
長生眼睛的淤青消了,但腳上的傷口被咬得深,司馬鹿鳴坐在車里托著她的腳給她上藥,一抬頭就見車窗外,韓鳳生在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們。司馬鹿鳴面無表情的把車窗上的簾子放下。
“日頭太毒辣,還是把簾子放下的好。”他說著,拿了干凈的布幫她把傷口包好。
“謝謝師弟。”
卦燎和小猴子抱了很多果子過來,“卦燎也能幫忙了,去摘了果子給媳婦解渴!
長生抱過卦燎,卦燎撒嬌著讓她喂他果子吃,長生便撥了皮一片一片的喂他。
姜曲抬了兩袋米上車,有長生和卦燎在,即便是裝了一車子的米面,也不夠吃三日的。他見卦燎舒服的躺在長生懷里,張著嘴等著果肉自動飛進他嘴巴里,笑道,“我還以為是哪位大老爺!
卦燎拍手笑道,“我是大老爺!
長生想道,“燈籠果是在敖岸山,我總覺得這個地名很熟。”
姜曲賣關子道,“說不準會遇到故人,帶些東西去也是對的,總不能兩手空空!
……
路上遇著人就打聽敖岸山的位置,倒是一路順利的到了山腳。但到了山腳卻找不到上去的路了,以致徘徊了許久。好在看到一樵夫,手里抓著一把斧子,肩上背著幾捆柴出現。
姜曲彬彬有禮的道,“老人家,請問怎么上去?”
樵夫見了姜曲初初還以為是遇著美麗的仙女了,聽了他那嗓音才知道是男的,“小哥上去做什么?”
“聽說敖岸山上有一棵樹,到了這個季節(jié)便是結出果實,那果實像燈籠,很奇特,所以特意來看看。”
樵夫搖手,勸他們不要上去了,“這山上確實有你說的這樣的樹,就長在半山腰,但是靠近不得。山上雖然沒有吃人的老虎,但有很多鹿,生著大大的角,見了人就撞。你要是秋冬來,倒安全些,他們躲在洞里不出來,但這時候可就有些危險了。漫山遍野都是,我也只敢在附近撿撿柴而已!
姜曲笑道,“我們不怕危險,千里迢迢來就為了一睹山上的奇花異草,要是就這么回去,不甘心。老人家就給指條路吧!
樵夫又是好心的再三的勸,說當地人都知道這敖岸山有多危險,這時候都是不敢靠近的,也就是他膽子大些。他們要是上了山,那是一個鬼影子都沒有的,要是出事,真就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司馬鹿鳴道,“不瞞老人家,我們有很重要的事非上去不可的!
老人家指著一條被草木掩蓋的小徑,可惜道,“老人家吃的鹽比你們吃的米都多,你們不聽可別后悔。”
他們順著小徑往上走,因樵夫說山上鹿多,還格外留心了。但一只都沒有碰上,就想著那位老人家是不是因為太過害怕了,夸大了鹿的數量。是有,但不至于漫山遍野。要是有那么多,至少也該留下糞便,總不會它們還懂得打掃。
長生指著前方道,“是不是那棵?”
前方有一棵樹,長得很古怪,粗大的樹干上長了四個暗紅色的樹瘤,瘤上有潔白的花,花朵很像水仙,可沒聽過有那種品種的水仙是生在樹上的。花瓣垂著,從花心中吊出圓狀的,有些像山葛薯的東西。
姜曲觀察道,“應該是了!彼肫婊ó惒,就突出在奇異二字。一路走來也沒見到比這更怪的了!奥犅勚越袩艋\果,就是因為果實成熟后,會像流螢發(fā)出幽暗的光亮,遠遠看就像是在樹上掛了燈籠。”
“可是不見有發(fā)亮!彪y道是因為現在是白日,不明顯么?
“那就不知了,要問一問師叔。”
弗恃鼻子湊近了其中一朵花聞著,花粉刺鼻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是這個了!
長生高興,沒想到這么順利。等把燈籠果拿了,最后就血人參,師父的眼睛就能好了。她不想耽誤,趕緊要摘下一個,手剛碰到了果實,就聽到嗡嗡嗡的響聲。
姜曲指著她后邊一個掛在樹上,顏色與那樹皮顏色極為相似,以至于沒有一眼就認出來的蜂窩,“蜜蜂!
一大群蜜蜂飛了出來,見人就叮,長生用袖子揮趕,發(fā)現那天衣,不止冬暖夏涼,蜜蜂還叮不進去。好多只朝她身上進攻,放了尾巴后面的蜂針就殉國身亡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尸體往地上落。
姜曲護著臉,叮哪里都得,就怕蜜蜂叮臉,“這是傾巢而出了么,怎么這么多!
她提醒卦燎護著頭,然后去幫弗恃趕蜜蜂。
卦燎醞釀了一下,蓄勢待發(fā),頗具英雄氣概的挺起胸膛喊道,“媳婦不怕,居然敢欺負我媳婦,我來收拾它們!
說罷,撅起屁股,對著那群蜜蜂大軍就是一個驚天動地的響屁。立馬就是熏暈了一大片。接著朝著其他方向又是連著放了三個,像大炮那般的威力驚人。
蜜蜂飛回了蜂巢里,卦燎洋洋得意,“知道怕了吧!
姜曲捂著鼻子道,“果真是神仙放屁不同凡響!
卦燎拉了拉褲子,“這是卦燎自己琢磨的,爺爺看過說我很厲害,他在我這么大的時候都沒想出這么厲害的招式!
一顆小石頭正中卦燎的額頭,就聽見他誒喲喊了一聲,按住痛處,生氣的看是誰暗算他。
他左右張望,第二顆石頭打中他的下巴,第三顆打中鼻子。長生見他扁著嘴巴,眼淚珠子在眼眶里打轉很是委屈,上一刻還是小男子漢,挨了幾下疼以后,孩子心性又顯露無疑了。
長生抱起卦燎見他沒有外傷,只是被那幾顆沾了泥巴的石頭臟了臉而已,卦燎兩只短手抱住她脖子想哭鼻子。
弗恃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你要是哭了,我以后就讓他們喊你愛哭鬼!
卦燎把眼淚又忍了回去。
姜曲瞧見草叢之中露出一截尾巴,左晃右晃,對方卻渾然不覺,在彎著身子撿石頭,把石頭架到彈弓上,從枝葉交疊的縫隙中伸了出來,對準了卦燎。
若是有惡意,飛過來的就不是石頭了,這么小孩子家家的暗算,估計是個孩子。姜曲若有其事道,“這地上怎么有一串冰糖葫蘆,是誰的?”
卦燎睜大了眼睛在地上找,“哪里?”
鹿兒站了起來,還是那樣亮晶晶的眼兒,圓乎乎的臉。梳著兩條小辮子,穿著一條鵝黃色的小裙子。
孩子年紀小時,是男是女還真是不好分辨。尤其鹿兒長得與卦燎一樣的聰明伶俐活潑可愛的,她不穿裙子時真跟個小男孩沒兩樣。長生沒想到她是個小姑娘。
鹿兒朝他們跑了過來,天真無邪的咬著手指,流著口水問姜曲,“我想吃糖葫蘆,糖葫蘆在哪?”
姜曲捏著她的鼻子笑道,“你是翻臉不認了人,還是把我們都忘了,你這小丫頭,居然戲弄我們。”
鹿兒理直氣壯,“我才沒有戲弄姜曲哥哥呢!彼钢粤堑,“我只是戲弄了那個討厭鬼。”
卦燎見是鹿兒背地里暗算他,很是不服氣,想和她一對一的單挑,可惜說話時帶了哭腔,倒時一點也威風不起來了,“你才是討厭鬼!我要和你決斗,我們簽生死狀!
鹿兒朝他做了鬼臉,編了順口溜笑話他,“討厭鬼膽兒小,嚇一嚇尿褲子了。臉皮厚不承認,縮頭烏龜喊娘了。娘不在喊姐姐,姐姐不在找哥哥。裝模作樣耍賴皮,看我一拳頭把他打得屁滾尿流躲回家里了。”
弗恃好笑,“還真挺順口!
卦燎受了刺激了,踢著腿嚷著要和鹿兒簽下生死狀。長生也不知他哪聽來的這個詞,是不是知道生死狀是什么意思。她安撫道,“卦燎心胸很寬廣,宰相肚里能撐船!
卦燎拍拍肚子,抽了抽鼻子,“卦燎的肚子能撐船,不能和她一般見識了!
鹿兒走到長生跟前聞了聞味道才認出了她,張開了手,蹦著跳著喊道,“長生姐姐抱!
卦燎一直都認為長生的懷抱是他專屬的,即便是要借出去也要經過他的同意的。他大聲道,“媳婦是卦燎的,只能抱卦燎。”
長生道,“兩個都抱,好么。”她一手抱起一個孩子,鹿兒得逞,見卦燎不痛快了,她就痛快了,她乖乖的喊人,“鹿鳴哥哥。”
鹿兒看向弗恃。
長生介紹,“他是我?guī)煾浮!?br />
鹿兒很有禮貌,開口就喊,“爺爺好!
弗恃哭笑不得,“我長得像個老頭么,突然就七老八十了!
姜曲安慰道,“師叔不必介懷,不過是個稱呼!
鹿兒高興的拍手,“哥哥和姐姐是特意來看鹿兒的么?”
姜曲指著那燈籠果,“我們是來要這果子的!
鹿兒道,“這是我家的,不能隨便拿。要問過我娘才得,不然她生氣了,很可怕,比天上打雷的雷公還可怕!
敖岸山上唯獨這么一棵燈籠樹,一年開一次花不多不少花苞四朵,結果四個。鹿兒在帝都要找的燈籠就是用這燈籠樹的花做成的。這花十分難得珍貴,就似曇花一現。
它的花瓣完全打開時只在果實成熟的那一霎那,過了那個點,就凋謝了。所以要完整的保留下來是要講究時機,不能摘早了,也不能摘遲了。因為長得像水仙,鹿兒就喊它做水仙花。
長生心想那喊作燈籠花,名字不是更一致么。
姜曲問,“怎么就你一頭小鹿在山上亂晃?”
“他們在商量明晚作戰(zhàn)的行動,我聽著覺得好悶,就偷偷跑出來玩了!甭箖鹤分軙r,聽到了卦燎的放屁聲,一時好奇就跑過來看,就見了他們幾個了,想著惡作劇,于是拿了在帝都時長生送她的玩具彈弓來打卦燎。
“作戰(zhàn)行動?”長生想著妖怪也這般與時俱進增值自我,開始研究兵法了么,佩服道,“好厲害!
弗恃道,“她說的跟你想的估計是不一樣的!庇謫柭箖海靶⊙绢^,什么是作戰(zhàn)行動?”
鹿兒氣鼓鼓道,“那棵燈籠樹是我們家的,之前一直借給喜鵲姨一家住,去年飛來一群蜜蜂把喜鵲姨他們趕走了,沒問過我娘就擅自在燈籠樹建了蜂窩。還跟我們搶果子!
“就是剛才想蜇我們的蜜蜂?”姜曲想起還心有余悸,真是千軍萬馬,還好有卦燎的神仙屁,才沒把他們蜇成蜂窩。
“去年果子成熟時,我娘帶了其他鹿要去摘果子被它們蜇了。臉上身上腫成一塊一塊。所以他們說要研究出一個不用怕被蜜蜂蜇的辦法!
卦燎得意道,“只要我放一個屁就能把它們趕走了!
鹿兒朝他做鬼臉。覺得沒什么厲害的,要放屁她也會,她回去就去吃好多好多東西然后學放屁。
有只有花點的鹿在低頭咬地上的草,鹿兒揮手招呼,她在凡間幾日學了一點凡間的規(guī)矩,記得客人來了是要泡茶的,他們這里沒有茶葉,但清水還是能準備的。
鹿兒喊道,“梅花,我前幾日用葉子做了好多杯子,你用那個裝水來給哥哥姐姐喝!
那只叫梅花的花鹿把嘴里的草吐了出來,在山上雖也見過幾個來伐木撿柴的人,但都是遠遠見了它們就逃命的,沒有近距離接觸過。
梅花驚恐萬分,往回跑去通風報信,“鹿兒被凡人抓了,要剝了她的皮穿,燉了她的鹿肉來吃。”
長生楞了楞,“她是在說我們么?”鹿兒的皮毛是很漂亮,但她沒想過要剝下來。
本還以為是那樵夫夸大其詞,卻沒想到山上的鹿還真的多得驚人,梅花那么一喊,就把其他鹿驚動了,很快成群結隊的出來把他們都圍住。領頭的也是一頭花鹿,身上有九種顏色。
姜曲道,“這敖岸山還真是名符其實的鹿山。”什么鹿都有,白鹿馬鹿梅花鹿四不像,連九色鹿他以為不過是書中杜撰的,都在這里見到了。
九色鹿道,“你們要是敢傷我女兒一根頭發(fā),我定叫你們不得好死!
長生趕緊解釋,“你誤會了!
鹿兒踢著腳要下去,長生把她放下。鹿兒跑回九色鹿身邊,說道,“娘,他們是我的朋友。我去給姐姐送燈籠時……”鹿兒沒敢跟九色鹿實話,當時貪玩曾弄丟了燈籠,“我去給姐姐送燈籠時,經過帝都肚子餓。是哥哥姐姐買了吃的給我,他們是好人。”
姜曲釋出善意的笑容,見司馬鹿鳴寒著臉。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讓他稍稍也柔和一下臉部線條,否則真把他們當壞人,齊齊撞上來,那鹿角可是粗得很,跟燒火棍差不多。有求于人,能不動手自然不動手的好。
九色鹿問,“你們上山來做什么?”
弗恃開門見山道,“我想要一顆燈籠果!
“為什么要燈籠果?”
弗恃坦白道,“治我的眼。”
鹿兒抱住九色鹿的頭求道,“他們都是好人,幫過鹿兒的,娘你也幫幫爺爺吧!
九色鹿嚴厲道,“我說過不許往外跑,你不聽我的話,我都還沒責罰你。”鹿兒一聽要罰,就怕得不敢做聲了。九色鹿看向弗恃他們幾個,拒絕了,“果子不能給你們,既然救過鹿兒,我就不追究你們亂闖的罪了,回去吧!
“夫人!遍L生想追上去求。卻有兩只公鹿用角對準了她,好像在警告她要是再上前一步,它們就要不客氣了。
成群的鹿消失在了視野中,弗恃看開了,治不治得好全憑天意,不過是盡人事而已!盎厝グ!彼f道。
姜曲想了個主意,“不得,就再‘借’一次。反正我們知道了燈籠樹的位置,就守在樹下,果子一熟就摘,大不了就是跟他們搶而已。”
弗恃道,“你以為是搶零陵香么。”
零陵香只有鮫人一個看守,他們又是有地頭蛇薏米領路支招,雖有些一波三折但總的來說算是順利。但這次就不同了,這么多鹿,數量上就不知是他們幾倍,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它們用的還不是手,是角。
他要為他們的安全考慮。
司馬鹿鳴道,“再困難,都要搶!
弗恃硬了口氣,“我不同意,我說下山就下山!
長生想了想,跪了下來。弗恃聽到了膝蓋著地壓在那落葉上發(fā)出的聲音,“你這是做什么。”
“地仙說過金誠所至金石為開,那些故事也是這樣的,起初不答應的等看到我的誠心就會答應了。”師父不想他們和鹿兒的娘起爭執(zhí),那這樣和平的方法就是最適合不過了,一字記之曰跪。
“你這笨丫頭,你真以為這是在唱大戲么,你就算跪到膝蓋爛了也未必如愿,為師不是教導過你隨緣么,怎么如今還是學不會呢,倒是一意孤行了!
長生固執(zhí)道,“可我還是想試試。”
未必如愿也就是也有可能會如愿,機會再渺茫也要試著去抓住,即便最后真有可能求不得,也不能因為這個變幻莫測的未知就不去嘗試了。
司馬鹿鳴和姜曲也跪下了。
弗恃道,“你們三個是想造反了么,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司馬鹿鳴道,“不管師父怎么罰,我都愿意領受!
長生抬頭望著晴空萬里,“我記得故事里都要在刮風下雨雷電交加的時候跪著才更顯誠意的!
“媳婦想下雨,我可以幫媳婦!必粤窃剞D了兩個圈圈,化回龍身一飛沖天,他的本事雖還不能大面積的施云布雨,但就淋他們三個還是可以辦得到的。
只聽到一聲龍吟在天際中回蕩,三片烏云飛到了長生他們頭上下起大雨。“媳婦,夠不夠,不夠我再召多兩片云過來!
這雨量簡直就跟沐浴時用木盆潑的水一樣大,不會引起注意,只是難受他們自己而已。姜曲道,“不用了,要表現誠心也不一定要像長生說的那樣,下一次再用這樣的方法,這一次先把這幾朵云收回去!
卦燎點著食指道,“我最近才把施法練習好,怎么收回去還在學!
“這雨還要下多久?”姜曲往左挪了挪,發(fā)現頭頂的烏云是跟著他移動的,他到哪就淋到哪。
卦燎道,“下得沒得下了,就會停了!彼幸淮我彩菓蚺ナ,施法了收不回去,被自己召來的烏云追著跑,不過下完雨就沒有了的。
長生回頭看到弗恃不見了,“師父!”喊人也不見回應。
姜曲道,“可能是生我們的氣走開了,師叔比我們三個加起來還要厲害不知道多少倍,不用擔心他。現在重要的是要想盡辦法拿了燈籠果,這五樣藥材是缺一不可,要是功虧一簣,之前千辛萬苦收集來的藥材也是白費了!
鹿兒鬼鬼祟祟確定沒人跟著她,她才溜出來,手里拿了三片很大的葉子,遞給長生他們一人一片用來擋雨。
鹿兒道,“姐姐,我會一直求我娘的,她要是不答應,我就不吃飯,也不喝水,那她就會答應了。”
“這不得,不能把鹿兒牽扯進來。”長生下了決心了的,就是跪到鹿兒的娘心軟。這種金誠所至金石為開的故事,長生受荼毒頗深,深信不疑。這一番考驗熬過去了,一般都是熬得剩下半條命這樣,就能成功了。
“得的得的,我娘最疼我了。”鹿兒故意淋了雨把身子淋得濕透,朝卦燎吐了舌頭才回去。
姜曲做了兩手準備,如果這招苦肉計行的通的,不必傷和氣,那也是皆大歡喜的,如果行不通,那是無論如何都要動手的了。
“如果真是迫不得已的,你們就說是我提議的,我想師叔看在我?guī)煾傅姆萆,就算要教訓我,也會手下留情的。?br />
司馬鹿鳴道,“一人做事一人當!
姜曲道,“一人死好過三個人都……”長生用力的把腦袋往地上磕,他伸了手去墊在她腦門處,壓得他的手好似被幾十斤的秤砣壓過一樣疼,可見她的用力。
長生拉過他的手看,姜曲只是覺得疼,五指還能靈活的動,估計是沒傷到筋,“你想做什么?”他問。
“我想磕頭,那些故事里不是說要磕得頭破血流的么!彼龥]想到姜曲會伸了手過來,往他手上吹了吹,輕輕的幫他揉。
“長生,很多故事寫來都是娛樂人的,你半信半疑就得了,不能全信!闭媸钦`人子弟,要是是一本書,回去定要把它燒了才得。
“讓大爺我看看!必粤谴拄數睦^姜曲的手,裝作大夫的樣子,要望聞問切,往他身上摸著玩。
姜曲道,“乖,過幾日再跟你玩!
“誰要跟你玩,我只跟媳婦和桃子玩,我現在是大夫,妙……”他記不全那詞了,便亂編了一個,“妙眼回春,你要叫大夫好!闭f罷朝他手背上吐了兩口口水,亂抹。唱了起來,“我的口水是靈丹妙藥!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