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九章解決
前方一片慘呼嚎叫,交趾人被徹底打懵了!
他們的弓兵在這種恐怖的威勢下也開始盲目放箭。
但是竹弓的射程明顯不夠,箭支全都歪歪扭扭地插在離宋軍陣線前數(shù)十步的地方。
陣線根本沒有停頓,還在繼續(xù)緩慢前移,因為李憲的口令,刀花,又隨著整齊的口哨聲發(fā)生了變化:“二列上前預(yù)備放!”
第一列開始填彈的時候,二列和三列已經(jīng)前出到他們的前方,然后第二列舉槍,開火。
三條陣線就這樣滾動著向前,每一次交換,便向敵陣噴射出五百枚鋼芯鉛彈。
神機銃使用的紙殼彈,軍中高手如狄詠,孫能,種誼,如今已然能夠在一分鐘內(nèi)完成十二次射擊,平均五秒完成一次標(biāo)準(zhǔn)動作。
當(dāng)然這是苦練的結(jié)果,按這個標(biāo)準(zhǔn)要求所有衣錦新軍,那是太苛刻了。
不過改成三段式之后,由三隊士兵來達到狄詠他們一人的射擊速度,還是做得到的。
短短一分鐘內(nèi),新軍便向敵陣噴發(fā)出六千發(fā)子彈!
幾乎是轉(zhuǎn)眼之間,交趾人的前軍便倒下了一大片!
不知是誰在陣中高喊一聲:“沖啊!拉近混戰(zhàn)!混戰(zhàn)!”
李越軍再次叫囂著向宋軍沖擊過來。
看著還有士氣的李越軍,包著頭巾的劉世恒不禁瞠目結(jié)舌:“他們都瘋了嗎”
小高相爺砸著嘴:“我大概知道當(dāng)年大理二十萬大軍,為何會敗給他們了……”
劉紀(jì)搖著頭,不知道是可憐自己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們,還是給自己之前的行為找理由:“沒用的……還是沒有用的……”
郭逵將手舉了起來,燕達取過號旗,冷冷地看著冒著絕望和狂熱的犧牲情緒沖過來的李越殘軍,只等他們沖進騎軍沖刺范圍,便要讓左右兩廂騎軍再次出擊。
王中正和李憲絲毫沒有動搖,反倒是口哨和齊射的頻率,又有了一個小小的提升。
交趾人一批批的沖近,又一批批地倒下,直到陣前躺下了七八千人,郭逵高舉的右手都沒有放下來。
交趾人終于喪膽了,六千騎軍盡沒,近四萬步軍戰(zhàn)沒兩成,依舊未能沖入敵陣百步之內(nèi)!
軍心,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了。
就在交趾人陣型松動準(zhǔn)備后撤之時,郭逵的手終于落下。
燕達號旗前指,張世矩和王愍一催戰(zhàn)馬:“殺!”
李憲急了,刀交左手,右手拔出轉(zhuǎn)輪銃:“沖啊”
王中正無奈,只好也將騎刀向前一揮:“殺”
衣錦軍開始慢跑起來,小高相爺也急了,對著郭逵拱手:“經(jīng)略相公……”
郭逵眼角笑紋皺了一下:“高相爺也去吧。”
“誒!”小高相爺可不敢在郭逵面前玩什么裝逼亮劍,轉(zhuǎn)身從一名自家侍衛(wèi)腰間抽出二林款的雙手長刀:“跟我上!殺啊”
侍衛(wèi):“……”
熙寧十年二月二十五日,蘇油離開泰山號,第一次踏上了交趾的國土。
十歲的李乾德身著白麻裈,手肘上掛著印璽,精赤著上身,跪在城門口,迎接大宋對交趾的接收者。
蘇油上前將李乾德扶起來:“郡王不必驚怕,陛下早有旨意,‘乾德幼稚,政非己出。造廷之日,待遇如初。’等去了汴京好好讀書長學(xué)問,換一種活法,其實不是壞事。”
李乾德臉上仍舊非常驚恐,國變連番接踵,看不透如今面前這位微笑溫和的大叔,到底是個什么路數(shù)。
蘇油將李乾德身上的印璽取下來,讓石薇取來事先準(zhǔn)備好的衣服,幫李乾德穿上:“聽聞倚蘭元妃引咎自盡,臨死前留書一封,要你潛心向?qū)W不問政事”
李乾德神情恍惚:“娘娘……母親她……”
蘇油嘆息一聲:“這幾天郡王就跟在我身邊吧,不會有人再敢欺負你,我家夫人將你從內(nèi)宮救出,你對她應(yīng)該算是熟悉。”
李乾德看了一眼石薇,表情算是好了一些:“之前不知道,救我的……是少保的郡君娘娘……”
蘇油聞言道:“她醫(yī)道高明,說你小受驚嚇,只要調(diào)理一下,不需幾日郡王就會好起來的。”
李乾德低下頭:“是。”
蘇油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李乾德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到了他身后。
李道成,黎文盛又分別呈上戶籍,地圖,蘇油命晁補之收了,這才與二人見禮:“這些儀式,我們便盡量從簡吧,此次來不為滅國征服,只為還交趾百姓,還南海百姓一份安寧與幸福。”
李道成輕吁了一口氣,再次施禮:“多謝少保體諒。”
蘇油趕緊將李道成扶住:“王傅可別如此,我對王傅可是久仰了。今后大家同殿為臣,蘇油還需王傅多多指教才是。”
說完又道:“不過一事歸一事,剛剛又收到戰(zhàn)報,十日前,李常杰命四萬大軍,貿(mào)然攻擊我渡過富良江的部隊,被安南行營都總管郭逵擊潰。”
“此役造成貴軍重大損失,六千騎軍,一萬六千步軍被殲滅,上萬人被俘,巖駢山雙峰如今已然被我軍占領(lǐng),兩山之間的通道被我軍完全控制。”
“貴軍尚有殘部兩萬多人,如今已然被完全封鎖在巖駢山,富良江,墩河之間的三角地帶,突圍無望,缺食少藥。還有十?dāng)?shù)萬被攜裹的無辜百姓,聽說……軍中已經(jīng)開始殺象為食。”
“巖駢山谷底附近數(shù)十里,到處血跡斑斑,人馬尸首陳籍。如今我軍居高臨下,貴部完全處于我炮火打擊之下。再行抵抗,除了多造殺戮,已然毫無意義。”
“出于仁義,我覺得你們應(yīng)當(dāng)盡快遣人前去拿下李常杰的兵權(quán),命軍士們繳械投降。”
“郭經(jīng)略給我的來信里也是這個意思,并且言明必須在三月雨季來臨前結(jié)束交趾戰(zhàn)役。”
“他最多只能等到二十七日,也就是說,還剩下三天時間。”
黎文盛急道:“我這就去找楊懷恩,他要再不敢去,我綁也綁了他去!”
蘇油搖頭:“其實還有另一個人更加合適。”
說完轉(zhuǎn)身對李乾德施禮:“郡王,如果你出面,一定能挽救這二十萬軍民。”
李乾德畢竟才十歲,又經(jīng)過一番驚嚇,臉色再次慘白:“我……”
蘇油柔聲說道:“雖然你還是個孩子,但是你畢竟還是交趾的郡王,他們也還是你的子民。”
“此戰(zhàn)名義上都是在郡王你的旨意下開始的,所以現(xiàn)在解救他們脫離那要離之毒,本就應(yīng)該是你的責(zé)任。”
“不管以后你去到哪里,郡王,你永遠是交趾人。”
“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為交趾百姓盡自己的責(zé)任。留下你的德音,留下一段佳話,今后不管你在哪兒,他們都會想念你,敬重你。”
“唐朝大臣張?zhí)N古,在規(guī)諫唐太宗的大寶箴中說過,‘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郡王,想想百姓們?yōu)槟阕鲞^些什么,而你,又為他們做過些什么”
李乾德眼圈有些紅了,回禮道:“我年少德寡,交趾地處偏狹,難遇名師,很多道理都不明白,能得先生教誨,自當(dāng)亦步亦趨。”
蘇油扶起他來:“你放心,不會讓郡王去險地,你只需要登高一呼,李常杰編造的那些謊言,自然不攻自破。”
石薇也鼓勵道:“乾德,勇敢一點,我會保護你的。”
一句話比蘇油說一堆都管用,李乾德似乎有了些勇氣,點點頭:“嗯。”
……
熙寧十年二月二十七日,李乾德渡江來到宋越前線,在郡相黎文盛和石薇的陪同下,登上巖駢山,豎起王旗,頒布詔喻,要求李越軍民放下武器,穿過宋軍陣線投降。
蘇油指示前線善待俘虜百姓,同時要注意隔離甄別,讓軍民相互舉報首領(lǐng)頭目的惡行,不能傷害無辜,可也不能放過一個罪首。
但是執(zhí)行中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外交詞令說得再冠冕堂皇,和實際操作也不是一回事兒,收到郭逵報上來的戰(zhàn)犯名單,蘇油就知道有擴大化的趨勢。
李越軍高層指揮,幾乎被一網(wǎng)打盡。
蘇油只當(dāng)做不知道,大筆一勾,一千多侵略軍指揮官,在富良江邊被處決,然后拋入江中。
大宋仁慈,從不搞京觀那些展示暴行的東西。自打進入交趾境內(nèi),戰(zhàn)死在沙場的交趾人馬,都被蘇油以防止瘟疫為由,能火化的火化,能投江的投江。
不顯山不露水,交趾十?dāng)?shù)萬大軍,已然消失在了這片濕熱的山水之間。
只是富良江的魚鱉,直到幾年之后都還沒人敢吃。
要獻給趙頊的俘虜貴精不貴多,李常杰,是蘇油指定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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