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青岡峽
劉昌祚救援延州之后，六路都經(jīng)略司便電報讓他不用回來，在延州修整，然后領取糧秣，直接從環(huán)慶出白馬河，攻擊夏人對抗環(huán)慶軍的重鎮(zhèn)韋州。
這一路梁永能不得不救，待到梁永能分兵之后，高遵裕便可以直叩蕭關，以最小的代價奪取最大的一條戰(zhàn)略通道。
蘇油接到方案之后將作戰(zhàn)計劃做了小小的調整，李文釗人設立得太漂亮，以至于宋夏兩方都錯估了他的立場。
梁乙埋甚至認為李文釗自幼飽讀詩書，在民族危亡的關鍵時刻，一定會捐棄前嫌，即使不幫助自己，也會獨立與宋軍作戰(zhàn)，依托天都山，牽制宋軍主力。
甚至六路都經(jīng)略司幕府當中，持此論的人都不在少數(shù)。
只有蘇油看到了李文釗的本質，這位不是什么真英雄，這位有個更合適的名詞來定義務實型政治家。
你不是要人設嗎？我給你更好的人設，民族英雄這個名頭怎么樣？
加上趙頊的圣旨，天都山的饑荒，以及蘇油對降臣表現(xiàn)出來的尊重，李文釗最終……還是選擇了務實。
甲辰，朝廷在孫固的不斷敲警鐘下，終于開始轉變口風：“據(jù)措置麟府路軍馬司奏，探得西賊對境大集兵馬，屯聚**處，多至六七萬，少亦不減二三萬人。”
“又于通道多塹絕山谷，設為嶮阻，其備甚謹，未知虛實。”
“可多驗降人或得力閑諜參證其事。仍關報種諤，令穩(wěn)審山川道路及擇進，勿致為賊所誤。”
詔李憲：“近據(jù)東北諸路所奏，夏人舉一國之兵以當官軍，約三四十萬之士。”
“今西南地分全虛，若非本路及董氈之軍深入以分其勢，則慮得并兵東向，以御大軍。”
“爾宜依累降處分，部勒行營將兵，并緊約董氈兵馬前去招撫討除。”
又詔沈括、李稷、范純粹：“大軍且出界，朝廷日欲知其動靜，卿等可俟軍馬啟行，如軍中未發(fā)奏，閑日遣人探候官軍所至，及平安動靜以聞。無令斷缺，庶上下安慮。”
又詔李憲：“昨九月辛丑洎甲辰御前及朝旨，所以令李憲等協(xié)力深入，殄滅賊巢，或勒兵過河，攻取涼州，須舉兵并進，不得止遣偏裨者，無他，蓋慮將帥有當進不進之失，止于筑城數(shù)壘而已。”
“今聞所部克復天都，焚滅偽僭，慰甚。當并力前出蕭關。”
“宥州若下，則西路可至中軍取糧，平川大道，無饋運之憂。”
“其后或并進靈武，或轉趨涼州。要當攻其所必救，乃于首尾之勢有助，無或觀望遷延，有誤國事。”
又詔六路經(jīng)略司：“諸軍出界后，如有游賊犯城寨，各路經(jīng)略司自當支應。城周寨蕃部弓箭手不少，未盡隨大軍出界，豈可縱賊侵擾？今諸路皆留兩將，經(jīng)略使宜點選敢勇，處畫深計，設備不測。”
再詔：“陜西、河東次邊近里州縣，比自議兵之初，朝廷使選擇守令者，不惟欲供辦軍須，與轉漕之官協(xié)力，蓋以部內兵民一朝悉發(fā)，遠從征討。”
“后從六路都經(jīng)略司所議，鄉(xiāng)兵義勇，不隨戰(zhàn)役。”
“然肅察奸宄，綏靖鄉(xiāng)廬，乃所責任。可以朝廷之意，丁寧申諭，俾各遵守。”
“茍能于兵夫未還之閑，轄內賊盜特少，鎮(zhèn)拊部民各獲居安者，當議旌曪，顯擢職任。”
又詔六路都經(jīng)略司蘇油：“前梁永能襲延州，雖變起肘腋，然臨機處置，不為非計。致妨進討，亦非將帥所任之責，固不當過有恐懼。其安心厝置，勿為惶駭，以沮士氣。”
“王師之出，有征無戰(zhàn)，安可自顧有可虞之道，而欲勉副朝命，以希萬一之幸哉？”
“此從卿計之本由。然大軍靡費一日，故非厘少，爾其再三審念之。”
收到電報的時候，蘇油正在大帳當中宴請李文釗：“侯爺你看，因為請你出天都山，耗費幾天，陛下都生我的氣了。”
李文釗看過之后，一臉慨然：“既然吾皇有命，那文釗便請為前鋒，間道而出，抄襲蕭關后路，還國公一場大捷！”
“好！”蘇油端起酒杯：“說起這一帶的山川道路，再沒有比侯爺更加熟悉的了，蘇油敬侯爺一杯，祝侯爺旗開得勝！”
……
環(huán)州城下，狄詠也在給劉昌祚送行：“小弟有守任在身，只得送到這里，祝愿賢兄得勝而還。”
姚麟也被高遵裕派遣了過來，作為這一路的副帥，兩人一共聚集了涇原軍五萬余人，攻擊線路很簡單，就是沿著白馬河一路進擊。
這一路手下全是舊軍，狄詠手里也只有榆木大將軍炮，震天雷，便將之盡數(shù)送給了劉昌祚，同時讓石勇帶領工匠們隨軍：“有石兄在，營中車甲攻具，可以無憂了。”
劉昌祚苦笑：“咱們舊軍，在高國舅眼里就是小娘養(yǎng)的……好在沈經(jīng)略備了幾百輛戰(zhàn)車，數(shù)千猛火油罐，足供三月的口糧。”
“賢弟大恩，愚兄領了，交情常在也不用多說，走了！”
說完撥馬，帶領五萬余騎，浩浩蕩蕩，朝白馬川行去。
直到環(huán)州消失在后方地平線以下，一起同行的副將姚麟才開口道：“總管，咱們真要強攻青岡峽？國公的意思，是我們只需要大張聲勢，將梁乙埋吸引在環(huán)慶一路，方便高太尉奪取蕭關，就算完成軍令。”
劉昌祚冷哼一聲：“姚老二你這是怕了？新軍看不起咱，咱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說完一拍馬屁股上的震天雷：“當年咱一把破刀，一匹劣馬，不還是每戰(zhàn)當先，刀頭上搏得功名？如今甲器精良，糧秣充足，反倒不敢打硬仗了？！”
“國公爺對咱大頭丘八，那是沒說的，哪哪兒都好！老劉我絕不是詆毀他什么啊……可到底心底太過仁善！”
“慈不掌兵，這打戰(zhàn)還能不死人？種五那里五千換九萬，國公都滿臉肉疼，哈哈哈，須知世間上沒有無本的買賣！”
“在這上頭啊，他真該跟李稷李察倆鬼頭學學，鐵黑鐵黑的心腸！”
“老子何時怕過！”姚麟翻起白眼：“不過高國舅不待見你是有因由的，你老兄呀，遲早死在這張臭嘴上！”
……
青岡峽，梁乙埋，梁格嵬，梁永能，叔侄幾人在關隘之上，看著河對岸的碉樓望哨上由遠而近冒起的烽煙。
“來了。”梁乙埋按在城垛上的手輕輕抽動了一下：“五萬人。”
梁永能拱手道：“不如國相先返回蕭關，這里交給末將？”
梁乙埋看著城下滾滾的白馬河水：“此處地利于我，劉昌祚貪功冒進，我們正好打掉他們，然后大軍回守蕭關。”
說完轉頭問梁格嵬：“蕭關那邊有動靜嗎？”
梁格嵬搖頭：“聽說蘇油正在招納李文釗，李文釗尚在兩可之間。”
“李憲的一路呢？”
“尚在山中，禹藏郢成四已經(jīng)前去攔截了。”
梁乙埋沉吟片刻：“還有幾天時間，來得及。”
又對梁永能問道：“永能，咳嗽好些了嗎？”
梁永能從渡河而逃開始就受了風寒，之后憋著一股勁想要偷襲延州，等到失敗回軍，咬著牙帶領數(shù)千殘部回到青岡峽后，就陷入高燒昏迷。
梁永能說道：“多謝國相相救，宋人的藥片，效用的確厲害。”
梁乙埋擔憂地說道：“聽聞他們的軍營中，每百人都配有一名醫(yī)兵，士兵傷病，皆得救治，這方面，我們真沒法比。”
梁永能不以為意：“這也說明宋人惜命，沒有死戰(zhàn)之心，難成強軍。”
“不過他們的火器實在太厲害了，這次遭遇的幾種火器，威能堪比……”
說到這里，又感覺對軍心士氣打擊太大，不由得搖了閉嘴。
而對岸山谷之中，開始隱約出現(xiàn)點點的紅衣。
“無論如何，此乃國運之戰(zhàn)。”梁乙埋看著遠方，拍了拍城垛：“諸君，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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