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位誕臉一笑，道：“宮里人多，我這記性又不好，認錯了……你喚什么名字來著？”
“我叫若蕓。”
“認錯了若蕓姑娘，還請姑娘莫要笑話。”
我哪有功夫笑話你？我還是趕緊地想個借口，離了這是非之地吧……
“公公哪里話！公公不把別人認錯，單單認錯我，說來也是你我有緣。以后，少不得還有要麻煩公公不少事，還請公公多多照應才好。”
“你今日來我們奚宮局做什么？”
他突然如此一問，倒嚇了汪若蕓一跳。
難不成，他看出了什么端倪？
汪若蕓又看了看他的神情，很簡單的樣子，心中似乎沒有裝事。便大著膽子道：“寒暄了這樣久，我竟險些忘了我的來意了。我是凌雪殿的使女，前幾日我們主子吳才人不慎摔傷了膝蓋。我聽說，宮里頭有規矩，凡是有了病痛，都可以來此領補貼銀子。不知可有此事？若無，我走了便是，若真有此事，我便替我家主子領回去。”
公公臉上閃過一絲鄙夷，道：“按規矩是有這樣的補貼。可是，你們凌雪殿已然差人來領走了。”
旁人都說凌雪殿的兩位主子迂腐，不懂得變通，果然如此。別的宮殿都不屑于這丁點兒補貼，唯獨這個吳才人，不但要領，還想冒領第二次。
“不可能！我們吳才人的銀錢都是我在掌管。如若殿里旁的人來領了銀子，少不得要告訴我。如何我卻一無所知？”
瞧你裝得一無所知的樣子……太監心中暗自好笑。
“難不成這點子事，我還誆騙若蕓姑娘不成？昨日我與大李交接，臨走，他想起有一筆賬忘了記。我問他哪里的賬，他說是你們凌雪殿的，補銀是一百兩。
“我可是親眼看見他登記了才接值的。”公公又道：“或許吳才人收了銀子，一時忙別的事，忘了告訴你，也是有的。不然，若蕓姑娘回去問問吧，別為了一點子銀子，渴成八輩子沒喝過水一般……”
這位公公看不起凌雪殿，竟然出言不遜了。
汪若蕓一時心動，一個念頭上來。她故意做出貪念銀錢蠻不講理的市井婦人模樣，叉了腰，扯高嗓門道：“我渴不渴的，關你何事？我只知道宮里頭有規矩，橫豎有了病痛，都能領銀子的！作何別人可以領，輪到我們，你們奚宮局便這般推三阻四的！”
“我……你……”
“少你呀我的推諉！那銀子一不是你造的，二不是歸在你名下的，作何你便如此捂得緊，偏偏要為難我一個小丫頭……”
此處應該有眼淚。
汪若蕓想起自己的爹娘，一時淚如雨下，嘴上卻哭道：“你也是做奴才的，我也是做奴才的。我年紀輕輕，便沒了爹娘姊妹，孤身一人在這偌大空曠的宮里討活路，你我同是奴才命，公公不憐惜我也便罷了，作何還要罵我！
“若我討不回銀子去，少不得又是一頓毒打……這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啊……”
那公公本是瞧不起汪若蕓。殊不知聽得汪若蕓這一番哭述，心也軟了，跺腳道：“姑娘莫說是我為難你！我也不想為難你，只是昨日真真兒地你們殿里有人來領過銀子了。不信，我將記錄簿翻給你看……”
歐耶，總算達成目的！
說著，公公轉身進了一間里屋，不一會兒，便捧了一本簿子出來。
好家伙！總算見到你老兄了！
他吐了口唾沫在指尖上，一頁頁捻開簿子，隔著案桌，探著身子邊翻邊說道：“姑姑不信你來看……”
你早些取它出來，你也不受我這頓潑。哎，沒辦法，這世人吧，總有些人看不穿事情的本質……
“你看你看，這不是明明寫著嗎？凌雪殿吳才人領取疾病補貼銀，一百兩，你看，這里還寫得有領取人呢……呃……”公公愣了：“如何領取人寫的是若蕓……”
公公抬頭，面前沒人兒了！
咦，人呢……
“若蕓姑姑！若蕓……”
公公一底頭，只見汪若蕓姑娘正蹲在地上。
“呵呵，一時腳癢得緊……”汪若蕓誕笑道，小臉兒紅紅，像一朵盛開的花兒。
公公并不介意汪若蕓是不是當場要脫下鞋襪抓癢。他舉了賬簿，急急道：“你快來看這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呢，昨日才領了不是……”
汪若蕓呼地站起來，一把搶過公公手里的賬簿，飛快地翻起來。嘴里同時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來領過？定然是旁人冒我名領的，我根本就沒來過奚宮局……”
“若蕓姑娘莫急，你不熟悉這簿子，翻岔了。我來翻與你看……”
汪若蕓根本不理會他，只飛快地翻看著……
末了，指著最后一頁道：“公公，這個簽名不是我簽的。定然是有人冒名！不信，我寫我的名字與公公看……”
說著，汪若蕓抓過案桌上的筆，悄悄舒了一口氣，在一張空白紙上寫起自己的名字來……
“你看，這是我的筆跡。你再看那簿子上的字，爛得跟什么似的，是我簽的名兒嗎？”
果然，這位姑娘的字與賬簿上的字不一樣。若蕓姑娘寫的名字娟秀可愛，一看便是讀過書的女孩子寫的。而這賬簿上的……
“當然不是你簽的了！這是大李代你簽的不是……”公公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姑娘知道，我們這起做宮人的，沒讀過書，全靠自己淘著，會寫幾個字，這字自然寫得不咋地……”
“你倒是早說啊……”汪若蕓裝作悻悻地。
“我可不是早就告訴你昨日我親眼看見大李登記的嗎？可是他如何也不問問清楚，便想當然地寫若蕓姑娘的名字呢！想來，是若蕓姑娘在宮里的名氣大……”
“就是啊，我也覺得奇怪。我得回去好好問一問，是哪個不理事的丫頭，來領了銀子，又不說出來，難不成還想昧下這銀子么……我可得回去問問清楚……”
汪若蕓說著，蛇一般往回溜……
“王念！”公公突然喊。
汪若蕓一驚，腳下一滑，差點兒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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