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秋月臉色一沉,狠聲道:“凌雪殿受傷的不過是一介奴才,且還是惹怒了皇上自討的!
“我們寶月宮這邊可是正主子不好,孰輕孰重,徐太醫難道掂量不來嗎?”
拿主子來和一介宮女較勁,量你也不敢輕慢了我們寶月宮!那凌雪殿仗著一棵桂樹引誘皇上,甚是可惡!借此機會除了汪若蕓那賤人,總教她二人少一條臂膀。
徐太醫挺了挺胸脯,道:“我半生為醫,只知道病情為上,誰急誰緩,我們醫家自有衡量。還請秋月姑娘回去稟告鄭美人,下官瞧完若蕓姑娘的病,便即刻趕過來。”
秋月一驚!這不知趣的徐太醫,竟然敢駁鄭美人的面子!
那秋月厲聲道:“我不管誰急誰緩!我只知道,我們鄭美人可是因為受了圣寵才身子不愉的。保不齊,鄭美人是懷了龍種也未可知!凌雪殿那賤皮子的病情再急,她也不過是一介奴才,若是徐太醫怠慢了,害得鄭美人身子不好或是心情不愉,龍種有了閃失,便不知徐太醫擔待得還是擔待不得了!”
“秋月姑娘,你話可不能這樣說……”
正糾纏間,徐太醫突然看見,殷麗妃帶著一行人,在陽光下款款走來。
她位居三妃,有權協助皇后娘娘處理宮中事務。
徐太醫忙上前對殷麗妃施禮道:“還請麗妃娘娘來為下官作個決斷。”
殷妃心情看起來不錯,笑吟吟道:“徐太醫有何事?”
于是,徐太醫便一五一十將適才的事告訴了殷麗妃。
秋月怕殷麗妃偏向徐太醫,忙插話道:“我們美人可是極有可能有了身孕,事關皇嗣,這可不是小事!”
那殷麗妃一聽鄭美人懷了身孕,妒忌得一口銀牙都快咬碎,面上卻裝作慈善的模樣,溫言道:“既是鄭美人身子不爽,那徐太醫便先去寶月宮,好生替鄭美人瞧瞧。”
徐太醫急了:“麗妃娘娘,那凌雪殿那邊……”
“凌雪殿那邊,我再傳個太醫去便是。”殷麗妃揚了揚嘴角,笑得頗有些冷。
徐太醫這才放下心來,道:“既然麗妃娘娘親自出面安排,下官便依娘娘的話,先去寶月宮。”
“你錯了,徐太醫!不是先去寶月宮,而是你給鄭美人瞧完,也不必再去凌雪殿。我說了,我自會安排人去。
“徐太醫你給鄭美人瞧完身子,再來我那里瞧瞧。我的那只愛貓近幾日食欲不佳,你看看給它開點什么藥吃吃才好。”
呃……貓也來和人爭……
殷麗妃的安排看起來沒有什么不妥,徐太醫無奈,只得隨了秋月去了寶月宮。
……
奚宮局里,太監趙節正在謄寫一本賬冊。太監大李拿著一捆蠟燭進來,道:“你那干妹妹可來領了銀子不曾?”
按大興宮規矩,不管是生病的主子還是奴仆,只要是生病,都可以來奚宮局憑太醫院的處方,領取補貼銀子。
趙節停下筆,沒好氣道:“咒人也不是如此咒的!我才不像你們這些腌臜貨色,便是要給我那妹子一些好處,也犯不著用如此不吉利的法子!”
大李嗤了一聲,道:“好心問你,你如何卻像吃錯了藥一般!你那妹子被皇上當胸一腳,人都快沒氣了,自然可以來領銀子的,如何卻說我咒她!”
趙節一驚,問道:“你聽誰說的?”
大李努努嘴,指了指懷里的蠟燭,道:“適才去領蠟燭,聽內仆局的人說的。他們也是去給凌雪殿送蠟燭,才聽說。這下,凌雪殿是倒大霉了……”
趙節將手中的筆一擲,拔腿就往外跑。
“喂,你跑啥?那可是凌雪殿,你這般腌臜樣子跑去,不想要命啦!”大李在身后喊道。
趙節又忙跑回來,抓過大李手里的蠟燭,道:“借我用用!”
……
……
吳曼曼跨進興慶殿的門檻,一眼便看見玄帝端坐在御案后的椅子里,臉上神色謹然,適才的怒氣已然消失。然而,這種看不出喜怒的神色,更讓吳曼曼心沉。
以她后來多年與他相處的經驗,她知道,當他心中有重大事故的時候,他的神色便會反常地平靜。
她腦子里浮現出在杏香嶺,他讓她喝那碗銀杏果羹前,也曾是這樣的平靜。
齜牙咧嘴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聲不吭的。
該來的總會來。
今日,便作個了斷吧。所有的恩怨,情仇……
吳曼曼穩步走進去。
玄帝對楊力揮揮手,示意他們都退下。
楊力轉身對周圍的人吩咐道:“皇上讓你們都退下。”
“你也退下。”玄帝道。
“皇上,奴才也退下,這里一個人也沒有……”
“退下。”玄帝不容置疑,又吩咐道。
全都退下?皇上這是要做什么?楊力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吳曼曼,心中暗自發緊。今日,吳才人的神情顯然十分異樣。
她可是會武之人,皇上會不會有危險?吳才人,但愿你別做傻事啊……
吳曼曼定了定神,握緊了手中的東西。
此刻,四周沒有一名侍衛,倒不失為一個時機。
就算是拼得一死,也要將母親救出來!
楊力等人一退出去,整個殿廳登時顯得偌大而空洞,秋日陰暗的空氣里彌漫著血腥的氣息……
玄帝理了理衣衫,指了指一旁的小幾,淡然道:“將東西放下吧。”
吳曼曼心中一驚。脫口道:“什么東西?”
“你的手心,大約已然被硌疼了吧?”他臉上仍然是無喜無怒的表情。
原來,他知道我心里攥著暗器!他什么時候知道的?他如何知道的?他到底還知道些什么……
他果然非同凡響。
既然知道我手里藏著暗器,還讓侍衛退下去,那他必是有準備的了。那我便是出不得手的了。
吳曼曼走到小幾邊,放下飛鏢。飛鏢落到小幾桌面上,發出一聲聲響。
“把姜湯喝了。”
飛鏢邊上,一碗熱氣騰騰的姜湯正冒著熱氣。
原來,他已然什么都知道了。這是在賜我死呢。
吳曼曼看看那碗冒著熱氣的姜湯,又看看偌大的殿堂。
昔日,她也曾往來于此,還在這里撒嬌求過父皇的御批。如今,她就要在這里完結她的性命。
吳曼曼心中一痛。她想起了杏香嶺那碗銀杏果羹。命運竟是如此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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