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一切都沉寂了。

    只有村東頭云娘的破屋里，燈光如豆。燈下坐著幾張凝重的臉。

    “閨女，你得聽人勸。天衣若是人家爸媽丟了不要的，你撿了，自然歸你。可是，現在人家親媽找來了。分明是當初孩子被壞人拐賣到此。你再執意不給，那不成了窩藏被拐賣孩子的人了。那可是犯法的。”

    云娘爹李大爺吸著老煙袋，勸著女兒。

    （云娘姓李，叫李云娘，所以她爹是李大爺，她娘是李大娘）

    天衣什么時候變成拐賣兒童了？

    七七看了一眼方大娘，方大娘微笑著給了她一個眼神。

    方大娘心想，她可什么都沒說，這可都是明嫂子的功勞呢。

    “人家親媽都找來了，你還不給孩子，你怎么這樣糊涂啊，閨女。”

    李大娘也勸女兒。

    不管大家說些什么。

    云娘一直緊緊抱著天衣，什么話也不說。

    勸也勸了，飯也吃好了，大家各自散去了。云娘父母也回去了。

    夜晚更加深了，七七和云娘看著兩個孩子睡在屋里唯一的一張床上，方大娘跟著明嫂子，去她家睡去了。楚佳南不肯離開，一個人包裹著大衣，坐在堂屋板凳上，閉上眼睛。

    “云姐姐。”

    七七懷里抱著千夜，云娘懷里抱著天衣，分睡床兩頭。

    七七怎么也睡不著。

    “嗯。”

    云娘回答地沒精打彩。

    “你不用擔心，只要你不同意，我不會帶走天衣的。”

    同樣是母親，七七當然最能理解云娘的心。何況云娘如此深地愛著她的女兒，七七心里充滿了感激。

    “天衣爸死了？”

    云娘輕輕地問。

    “嗯。”

    七七心里一酸，眼淚涌出來。

    “俊海也死了。”

    “我們兩個是一樣的。”

    “沒有天衣我不知道，我活下去做什么？”

    “我也是，好像抱著孩子，心里才感覺溫暖一些。”

    良久，兩個人都不說話，然后就傳來云娘輕輕的抽泣聲。

    “雖然我很舍不得，可是，你畢竟是天衣的親媽，我聽明嫂子說了，天衣親爸是個軍長，你們家條件這樣好，天衣跟著你，一定比跟著我一個鄉下寡婦強。”

    上輩子天衣跟著云娘，孤兒寡母生活了幾年，十分困苦。七七知道云娘是個非常善良，非常愛天衣的人。

    現在能說出這樣的話，也是打心底里愛著天衣，一切為天衣著想。

    “你能這樣說，我真地十分感謝你。云姐姐，問句不當說的話，你真不打算再嫁人了嗎？”

    “我和俊海，夫妻情深，這一世，他先我而去，我要為他守身，等到百年以后，我們夫妻泉下相見，再續前緣。”

    “既然如此，那我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

    “我想請你帶著天衣跟我一起走。但凡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餓著你。”

    云娘沒想到七七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堂堂一個軍長夫人，居然不嫌棄她一個農村寡婦。心里一時感動，不由熱淚盈眶。

    “人都傳言，我命薄克夫，你不怕我是不祥之人。”

    “我和你一樣，死了丈夫，兩個不祥之人在一起，不是正好嗎？”

    七七說完這話，兩人相視，含著眼淚，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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