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出了尚方監,艷陽炙烤著大地,時辰已過了未時,到了申時。
楊耀眺望著日漸西沉的太陽,突然沖王德問道,“小德子,朕要的天火準備好了?!”
王德賠著笑臉兒問道,“圣上,奴婢已安排尚寢局的眼線,按照圣上的交代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只是,天火真的會降臨?”
楊耀和他打了個啞謎,自信滿滿的一笑,“時辰到了,天火自然會到,看著吧!”
參與謀劃的王德是將信將疑,薛楚玉就更是一頭霧水。
眾人回到了乾元殿,武承嗣已令人照論弓仁的要求,在乾元殿前的大廣場上備好了決斗場地。
場地鋪上了長寬都是七丈的大紅幔布。
論弓仁早已換上了武裝到牙齒的鎧甲,恭候多時。
主持決斗的武承嗣見薛楚玉終于到了,朗聲宣布了與論弓仁協商的決斗規矩,“這一場決斗沒有規矩,除了毒藥,不限刀劍、弓箭,不限武技,不限時辰。規矩只有一個,不許出紅布,誰能站到最后,誰就是勝者!”
論弓仁見薛楚玉沒有穿戴任何盔甲,僅僅是穿了一件純白的戰袍,武器則是雙手各持了一把斬馬劍,這倒是出乎預料,更是有了一種被輕視的感覺。
論弓仁冷聲道,“薛楚玉,你連盔甲都不穿,穿了這么一身娘兒的白袍算什么?”
薛楚玉回敬著他的目光,大喝道,“論弓仁,這是家父初出茅廬,遇上太宗皇帝時所穿的戰袍。這一戰,既是為了榮譽,為了團兒,也是為了替家父洗刷大非川戰敗的恥辱!”
他雙手高舉著雙劍,沖在場的龍武軍高聲大喝,“將軍三箭定天山,戰士長歌入漢關!”
這兩句乃是當年鐵勒九姓為亂,薛仁貴三箭射殺鐵勒三個驍將,降服鐵勒九姓后,薛家軍中流傳的軍歌。薛楚玉將這首軍歌也傳到了龍武軍的軍中,以提升軍心、士氣。
“將軍三箭定天山,戰士長歌入漢關!”
數千龍武軍齊聲高喝,聲勢震天,甚至,在場的禁軍軍士無不熱血沸騰。
薛楚玉再次大喝道,“雪恥!雪恥!”
大非川戰敗,是大唐對外戰爭連戰連勝的終結,不僅是薛仁貴的恥辱,更是大唐的恥辱,大唐軍人的恥辱!向吐蕃雪恥,代表了大唐絕大部分軍人的共同心聲。
“雪恥!雪恥!”
這一次齊聲高喝的,絕不止龍武軍,連北衙禁軍、南衙戍衛軍的一干軍士也參與其中,聲勢更甚!
薛楚玉見眾人的軍心、士氣已推到了最高峰,最后一次大喝道,“大唐必勝!圣上必勝!”
“大唐必勝!圣上必勝!”
在上萬軍士的齊聲吶喊中,在場的氣氛終于被推到了頂點!甚至連混在百官之中前來觀戰,軍方至少排座在前五的大佬王孝杰、黑齒常之也按捺不住的連連點頭!
裴炎卻在暗皺眉頭,大唐必勝也就罷了,皇帝必勝個毛哇!皇帝不過是他用來牽制太后的工具罷了,如今卻在薛楚玉的誘導下,大搶了風頭,他當然不是滋味。突然有了一種作繭自縛的感覺,真的是前門拒狼后門進虎啊!
比裴炎更不爽的,是武承嗣!
皇帝和薛楚玉這一招太狠了,輕而易舉的拉攏了軍心,甚至連北衙禁軍、南衙戍衛軍都在跟著吆喝。這,一旦薛楚玉真的勝了論弓仁,后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武承嗣沖著統領北衙禁軍的羽林衛大將軍張虔勖沉聲道,“張將軍,你麾下的禁軍就這么放任不管,跟著瞎起哄!”
張虔勖也是戰場上身經百戰的將領,和薛仁貴也是舊識,甚至還相當的崇拜薛仁貴這個戰功赫赫,高宗朝的戰神。
他與薛楚玉有著軍人間特有的共鳴,大唐的恥辱,也是大唐軍人的恥辱!他何嘗不想在戰場上和吐蕃再干一場,洗刷之前大非川、青海湖兩戰的恥辱,也比眼下簽訂喪權辱國的條約來得爽快啊!
這一次張虔勖的屁股真的是坐在薛楚玉這一方,盼望著薛楚玉能大獲全勝,揚大唐之威!
武承嗣在這個關頭,竟然胳膊肘往外拐的行為,令沙場戰將出身的張虔勖是深深的唾棄和鄙視,只是礙于太后的知遇之恩,不便當頭照面的噴他罷了。
張虔勖強壓著怒火,冷冷的反問道,“武尚書,敢問,我麾下的禁軍將士怎么瞎起哄了?是大唐雪恥錯了,還是大唐必勝錯了?”
武承嗣見他從中偷換概念,卻也無從辯駁,漲紅著臉,正要向武則天請求懲戒張虔勖,卻見到武則天雙目緊閉,臉色陰沉,要多難看便有多難看,便不敢再說。
在廢帝的關鍵時候,皇帝、薛楚玉竟然打著向吐蕃雪恥的名號,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公然的大唱反調,拉攏軍心,武則天也很是惱恨。
不過,武則天也算徹底看清了皇帝的謀劃。
皇帝在之前的軍政大會上裝傻充愣,甚至在締結和約前突然去白馬寺進香,就是事前有意躲避,拒絕提前對這一份喪權辱國的和約進行表態。皇帝的真實目的是想在締結和約時,將朝堂、軍方中的主戰派拉攏到麾下,突然向以太后、武承嗣為首的主和派發難啊!
這一招絕殺,真的是大大出乎武則天的預料,殺了她一個措手不及。武則天并不是堅決的主和派,若早點察覺到皇帝的圖謀,或許還可以在主戰,主和之間和一和稀泥,不至于完全站在主戰派的對立面。
眼下這一份和約早已談成,擺在了百官的面前,就是覆水難收。她身為太后可以調轉槍頭,但負責和談的武承嗣就徹底玩完,必須要承擔和談失敗的代價。縱然不是死罪,政治前途也徹底沒了。
武懿宗死了,武三思沒戲了,武承嗣若再保不住,武家愿意站出來力挺武則天的子弟就全都沒了,武則天的核心骨干還能有誰?立刻就成光桿司令了啊!
武承嗣,是必須要保哇!
但,斗爭要講個方式方法,這些大頭兵們火氣旺,脾氣暴,容易被煽動再尋常不過。這個時候強行壓制、封堵沸騰到頂點的軍心,甚至還要懲處統領北衙禁軍的張虔勖,唯一的結果就是,連她這個太后也會被這一股洪流給徹底吞沒。
大禹治水,堵不如疏,要壓制這一股洪水一般的主戰軍心,必須因勢利導,逐步的降溫。
在眼下,唯一降溫的法子,就是等論弓仁戰勝了薛楚玉,然后將煽動軍心的薛楚玉論罪,那些跟著鬧騰的軍士也就慢慢消停了。
武則天暗嘆了一聲,她其實也矛盾至極。
從內心的情感來講,她何嘗不希望薛楚玉能大發神威的戰勝論弓仁啊!但從理智上來說,薛楚玉是皇帝的親信、心腹,這一場決斗薛楚玉必須要輸。否則,她和武家會陷入十分被動的境地。
武則天猛地睜開了眼,冷冷的道,“承嗣,下令開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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