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臺上進行最后一項儀式,由縣委書記曹正滿同志做重要講話。
譚德天和潘剛作為東道主,和縣委副書記劉建設、常務副縣長周熒一起,分列在曹正滿身后。
戲臺下的人群中,一對怨毒的眼睛,在何鴻遠和張春月身上穿梭,好像要吞噬他倆的身影一般。
這對眼睛的主人,是一位蓬頭垢面、胡子拉碴的男子。他蜷縮著身子,脖子幾乎埋在黃色夾克衫里,如縮頭烏龜一般。
他蹲著身子,挪移到坐在戲臺下前排的鄉干部的隊列后邊,然后從懷里掏出一支煙,點著后低著頭吞云吐霧。
坐在他身前凳子上的幾名鄉干部,轉身厭棄地看了他一眼,分別把位置向兩邊移了移。
他扔掉手上的香煙,趁機從干部隊列中擠過去,咧嘴朝臺上的張春月一笑,露出口中泛黃的牙齒,眼神卻帶有森然之色。
突然,他雙手從懷里掏出幾枚東西,先后奮力向臺上扔去,嘴里瘋狂地叫道:“張春月,你們這對奸夫”
何鴻遠和張春月正肅立在戲臺邊上,專心致志地聽縣委書記曹正滿講話。突然從臺下扔上來幾枚東西,直奔臺上而來。
這幾枚東西大小不一,目標卻是散亂得很。縣委書記曹正滿手持話筒,站在戲臺正中央講話,難免會受到波及。
何鴻遠的反應異于常人。他感覺有東西向他和張春月立身處襲來,主動上前一步,起手以太極拳運內勁一托一扔,把襲來的兩枚東西扔到戲臺臺柱上。只聽兩聲脆響,粘液和碎殼濺起,原來是兩枚飛來的雞蛋被撞碎。
他來不及細看,腳下太極步法一個騰挪,已飛快地擋到縣委書記曹正滿身前。
另有兩枚彈珠般大小的東西,向曹正滿這邊扔來。被何鴻遠接在手中,正待扔出去,卻感覺是兩塊硬硬的塑料制品。他注目細看,竟是兩顆摋子。
他正哭笑不得間,臺下卻已亂了套。鄉干部們見有人敢襲擊縣領導,有英勇抓人的,也有四處躲避的,亂糟糟的鬧成一團。
一名鄉綜治辦干部見襲擊者手上并無兇器之類的東西,奮力將對方撲倒在地,并將其雙方按住,以膝蓋給對方的小腹狠狠地來一下。
襲擊者慘叫一聲,如煮熟的雞尾蝦一般,蜷縮著身子不動彈。
縣公安局內保科的干警立馬過來,給襲擊者戴上手銬,將其從地上拉起來。
襲擊者喘了幾口大氣,稍稍回復神態,兀自跳著腳叫道:“張春月,你們這對奸夫。你大半年不回家,原來是在鄉里勾搭上小白臉,我和你沒完。”
臺上的張春月聽到這男人的聲音,臉色一片煞白,眼神悲哀而空洞,仿佛身體內的能量被突然抽光。她顫抖著嘴唇,竟說不出話來。
何鴻遠算是明白了,原來是她丈夫馬全這王八蛋,趕在這時候來鬧事。
他心里冒火,指著臺下的馬全道:“你罵誰是奸夫?有你這樣污蔑人的嗎?”
馬全戴在手銬,又被兩名干警一左一右夾在中間,卻跺著腳耍潑道:“就說你和張春月那賤人。她就是勾搭上你這小白臉,才連家都不要了,大半年都不回家一趟。”
鄉長潘剛板著臉上前,指著馬全道:“你為了一點家事,竟然擾亂會場秩序,差點傷及縣委書記。”
他又向兩名干警道:“把鬧事者押下去,必須嚴肅處理。”
譚德天注視著馬全這位表外甥,心里一陣哀嘆。此時他若上前,馬全若向他招呼一聲,這事就說不清了。最重要的是,不知縣委領導會怎么想。
他杵在那里低著頭,仿佛在研究戲臺子地板的年月。
臺下議論紛紛,群眾們仿佛在看大戲后發表評論一般。
村民們最喜歡談論這些桃色新聞。他們方才已見識到何鴻遠和張春月在臺上珠聯璧合的樣子,再對比一下馬全那蓬頭散發的猥瑣樣子,大多覺得張春月的選擇是正確的,更認定馬全說的非無中生有之事。
龍澤鄉的干部們看向何鴻遠和張春月的目光,也帶著戲謔之色。有些人甚至因心目中的對象有主,對何鴻遠暗暗忌妒,
兩名干警正要將馬全押下去。周熒上前道:“慢著。既然這事已經鬧了起來,我們不能放任著兩名年輕干部的名聲不顧,便匆忙把這人關押起來。這事得有個說法。”
潘剛向周熒無奈地攤著手道:“周縣長,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事情一時怎么說得清呢?縣領導的考察工作這么重要,不值得為這點小事,耽誤領導們的寶貴時間。”
溫馨走到周瑩身邊,道:“不行,這事必須說清楚,否則有損何主任他們的清譽。”
她指著馬全,問道:“你有什么證據指認何主任和張主任有不正常關系?”
馬全叫道:“你們鄉里的干部,都有人親自上門告訴我,他們倆的親密關系。他都說這是鄉里公開的秘密,還需要證據嗎?”
這是不打自招啊。有聰明的干部群眾,已想到這事背后存在著玄機。哪位鄉干部會吃飽了撐著了,上門找這樣的邋遢男,告訴他他媳婦有了外遇?這不合邏輯呀。
溫馨美眸一轉,笑罵道:“傻冒,這位上門找你的干部,一定沒告訴你他的名字吧。你肯定認不出他的容貌吧?有你這么傻的人嗎?被人當刀使仍不自知。”
馬全也冷笑兩聲,露出黃黃的大板牙,道:“張春月大半年不回家,我就是懷疑她搞上了這位小白臉。她的眼光高著呢,一般人她看不上眼,這小白臉能入她的眼。”
“傻冒,你這是什么邏輯?”溫馨生氣地道,“你自己沒本事哄老婆回家,就懷疑老婆和比你優秀的人好上。你有沒有腦子啊?你長著豬腦啊?豬還知道哄母豬回家呢。你比豬還不如。”
臺下的觀眾見這位美女記者雙手叉腰罵人的樣子,又美又嬌憨,聲音又甜又脆,都善意地哄笑起來。
縣委副書記劉建設向鄉黨委書記譚德天嚴肅地道:“譚德天同志,干部的家庭和諧和個人作風問題,都非常重要。前者是我們開展工作的有力后盾,后者關系到干部的培養和使用,以及干部隊伍建設的成敗。我們決不能掉以輕心。”
譚德天連忙表態道:“劉書記的指示相當重要。龍澤鄉非常重視干部隊伍建設,同時也關注干部的家庭和諧和個人作風問題。我們一直把干部八小時以外的動態,列入干部隊伍建設范疇。當然,對于捕風捉影的事,我們也在探討建立保護干部成長的機制。”
鄉長潘剛卻道:“劉書記的指示精神,我們要深刻領會。干部個人作風問題非小事,關系到群眾對我們干部隊伍的總體評價。我們要堅決領會劉書記指示精神,處理好事關干部個人作風的事。”
周熒氣得酥胸深深起伏。她看了縣委書記曹正滿一眼,見他對劉建設的步步緊逼無動于衷的樣子,知道他不可能為了保護何鴻遠和張春月這樣的股級干部,出面和劉建設掐架。更何況是在劉建設搶占先機的情況下。
她向譚德天道:“德天書記,龍澤鄉探討建立保護干部成長的機制,這個思路非常好。我們干部在工作中,總是免不了遭人潑污水的情況發生。如何設置一套行之有效的機制,減少和避免此類情況再三出現,具有十分重要的探索意義。這是繼路教工作之后,龍澤鄉黨建工作的又一亮點。”
何鴻遠原本就和張春月有曖昧,被馬全這一鬧,他還真有作賊心虛的感覺。
此時溫馨和周熒都為了他的事挺身而出,他也不能弱了聲勢,向臺下的馬全叫道:“我說大傻豬,既然有人指使你來鬧事,定然給了你不少好處費吧?所謂無利不起早,要不你怎么會跑這么遠一趟路過來?”
馬全臉色一變,色厲內荏地吼道:“我才沒收錢呢。我就是沖著你們這對奸夫來的。”
何鴻遠把他的神色變化看在眼里,篤定地笑道:“讓警察好好訊問一下,一切自會真相大白。”
馬全眼珠一轉,在臺下又哭又跳地耍潑道:“大伙兒看看,這是什么樣的干部?玩弄了我老婆,還出言恐嚇我。這世間還有天理嗎?”
臺下的部份群眾,不竟被他的演技所惑,又開始議論紛紛。畢竟一個大男人的哭訴,具有相當大的感染力。
縣委副書記劉建設斜睨了何鴻遠一眼,向譚德天冷冷地道:“譚德天同志,不能把群眾反應的情況,當成耳邊風。對反應情況的群眾,更不能存在打擊報復的情況。”
何鴻遠心頭火起,正欲向劉建設說上幾句,卻被周熒以眼神制止住。
這時,肖雪雁從臺后出來,娉娉婷婷地走到何鴻遠身邊,那青春倩麗的身姿和絕世容顏,讓臺下無數觀眾為之傾倒。
她向臺下觀眾展顏一笑,然后挽著何鴻遠的手,向前走了一步,朝臺下的馬全生氣地道:“你這人就像瘋狗一般胡亂咬人。這位何主任是我的男朋友,我和他正在談戀愛。我的男朋友,怎么可能和你的老婆好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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