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何鴻遠聯系好竺泰和教授,去了竺教授在省一醫的專家辦公室。
竺教授對于這位得意弟子過來,顯得非常高興,拉著他道:“前日和老桂說到你,他想找機會去你那兒轉一轉、看一看,了解一下龍澤鄉作為國家級貧困鄉的總體發展情況。”
“老師,請你幫我向桂伯伯轉達一下我的想法。”何鴻遠興奮地道,“我代表龍澤鄉的父老鄉親,歡迎桂伯伯來考察。龍澤鄉山老區連線交通工程的測繪工作即將完成,鄉里借交通基礎設施建設即將啟動的機會,成功地舉辦鄉里首屆招商引資洽談會,落地投資額達兩千多萬元。桂伯伯來考察,更能堅定龍澤鄉大發展的步伐,群眾脫貧致富的信心更足。”
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來考察,可不是隨便看一看,那肯定是帶著政治目的的。桂省長重視山老區連線交通工程,這才是他關注的點。
他向竺教授介紹了現在龍澤鄉的整體情況,當然也將自己的個人情況,向老師匯報了一下。
竺泰和教授聽說他正處在提拔副鄉長公示期,很是為他高興,感嘆道:“小遠,老師現在才理解,在你心里裝著什么。我以前一心渴望你能成為救死扶傷的名醫,因為你有這個資質。如今我才感覺到,無論是當醫生也好,做國家干部也好,只要心有大愛,你都能將路走寬。”
心有大愛?
何鴻遠并不覺得自己有那么高的境界。從調職龍澤鄉政府以來,從參與并實際主導“路教工作”,到招商引資,他只是想能夠真正做點有意義的事,借以受到譚德天重視,在鄉政府里有一立足之地罷了。
這是他的初衷。他并沒有竺教授認為的這般高大上。
“老師,我只是想做點事罷了。”他有些慚愧地道。
“想做事好啊。想做事、能做事,若能得人扶植,你會大有作為。”
竺教授對自己的這位得意門生的仕途發展,顯得信心滿滿。他問起何鴻遠此行的來意,聽說其是特意找藍睿婕道歉,他嘆息一聲,道:“去年之事,實際上你和她都是無辜者,你還要向她道歉嗎?”
“老師,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我想見她一面。”何鴻遠道,“不向她道一聲抱歉,我可能永遠不能安心。”
竺教授道:“去年出了那檔子事之后,她受不了身邊同學異樣的眼光,不想再在藥劑院里呆下去,我便把她轉到骨科研究院。我原先之意,是想讓她學些骨科護理知識,讓她順利畢業后,再幫她找個工作。沒想到這孩子既有天賦,又勤奮好學,跟隨在我身邊,楞是在一學年之內,惡補完三年的骨科知識,學習成績還非常突出。”
何鴻遠心里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般地道:“去年那事,沒毀了她的學習和生活,我也少了些負罪感。不過這多虧老師出手對她幫忙,應該感謝老師的,是我啊!”
竺教授贊許地點點頭,道:“她如今是大四學生,我把她安排在這兒的骨科實習。我讓人找她過來。”
何鴻遠沒想到,這么快就能見到藍睿婕。在竺教授讓人去找她之時,他顯得有些緊張,幫竺教授沖好茶后,在其面前轉了好幾圈。
“事情說開了便好,你又何必如此緊張?”竺教授笑道。
“藍睿婕學妹心里一定非常恨我。是我讓她的大學時光,黯淡無光。”何鴻遠低頭道。
“我說過,你呀,就是長著一顆純粹的心。”竺教授指著他道,“你在我面前晃得讓我頭暈,還是施展一下你的摸骨術,過來幫我按摩一下。聽靜儀嫂子說,你的摸骨術,讓她感覺自己的身骨子年輕了好幾歲。所謂身骨子,就是由骨骼決定的呀。”
何鴻遠走到竺教授的座椅背后,運起內勁,施展摸骨術為恩師按摩。
他深知老師作為全國著名的骨科專家,深諳骨骼保健之法,不必他以內勁探究其骨質。他只需運功為其細致地按摩,從頸部開始,按摩到脊椎及手關節。
一位眉目如畫、身材高挑的少女敲門進來。她穿著白色羽絨服、藍色牛仔褲,長發披肩,神情清幽,氣質如深谷幽蘭。
她見到為竺教授按摩的何鴻遠,清澈的大眼睛撲閃了兩下,向竺泰和教授道:“老師,您找我?”
竺教授享受著摸骨術,舒服地哼哼兩聲,道:“小婕,站我身后的這位學長,你認識吧?”
“認識,就算化成灰也認識。”藍睿婕淡淡地道。
她這話里包含的恨意,任傻子也能聽出來。是的,她美好的大學時光,就是毀在眼前這位帥氣的學長手里。
在大學里,他曾是她的偶像,每次學校里舉行辯論會,只要有他出場,她都會搶坐到前排,聽他侃侃而談,在辯論賽場展示他的青春風采。
就因為他是學校學生會副主席,她上大一時就申請加入校學生會,期待著能和他近距離接觸。
可以說,他是她夢中的白馬王子。可他卻在那晚,撕下溫文爾雅的面具,如野獸般撲向她。
雖然她最終未受侵害,可這事不僅給她帶來巨大的心理陰影,使她對同齡男生充滿戒備心理,還使她在校園里成為人們指指點點的對象。甚至有一名藥劑學院的男同學,因為追求她無果,到處宣揚她是被何鴻遠搞過的破鞋。
那時她患了憂慮癥。如果沒有竺泰和教授的幫助,她不知自己會怎么樣。不過她實在難以理解,以竺教授的風評和聲譽,為何會讓她在何鴻遠強奸未遂案中翻供?竺教授說他不相信何鴻遠是這樣的人,可是事實就是事實,誰又能夠抹煞?
即使因了竺教授的關系,她為何鴻遠的案件翻供,但在她心里,對何鴻遠的恨歷久彌新。
“學妹,我帶著沉沉的歉意而來,為當初的事給你的學習和生活,帶來巨大的困擾,向你誠摯道歉。”
何鴻遠走到藍睿婕身前,向她彎腰鞠躬,動作很是干凈利落。
藍睿婕的眼神如沾輕霧,目光落在何鴻遠低頭彎腰的身形上,眼中漸漸泛起淚花。她那酥胸起伏的樣子,可見心間翻滾著驚濤駭浪。
竺泰和教授站起身子,從兩位得意弟子身旁而過,輕輕帶上辦公室的門。
藍睿婕咬著嘴唇,長長的睫毛似是被什么浸潤了,翕動得有些許沉重。她握緊纖長的十指,又放開,又再次緊握成拳。
半晌,她才平息下心境,聲音清冷地向他道:“你是在為你的行為懺悔,還是為給我造成的傷害道歉?”
何鴻遠站直身子,道:“學妹,我為給你造成的傷害道歉。”
“你不為你的行為本身懺悔嗎?”藍睿婕尖銳地道,“你的虛偽、你的齷蹉,還有你變異的人格,你覺得這些值得保留嗎?如果是這樣,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何鴻遠誠摯地道:“學妹,去年那件事,我也是受害者。我被人下了藥。”
藍睿婕撇撇嘴,嘴角幻出一個酒窩,嗤之以鼻般地道:“你拿這話,哄騙三歲小孩去吧。”
“麗都市公安局已重新啟動對這樁舊案的調查,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何鴻遠道,“我因為明日便要回縣城,所以特地來找你道一聲歉意。可能警察也會找你核實情況。”
藍睿婕眼中更是充滿不屑,道:“警察來找我,你是否怕我為你翻供的事暴露,才有現在此舉吧?你大可放心,我答應過竺教授的事,不會反悔。”
何鴻遠苦笑道:“警察讓你說什么,你就實話實說吧。據麗都市公安局那邊反饋,那晚在酒中下藥的男子已鎖定,我很快就能沉冤得雪。”
藍睿婕這才認真地打量他一眼,見他仍是如此豐神俊朗,英挺中透著優雅,只是少了些稚嫩,多了些沉穩感。
她分明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如薄冰消融般泛起微波,心間那冰凍的感覺,被過速的心跳沖擊得七零八落。
他不可能對她撒謊,因為沒有這個必要。但她還是鬼使神差地道:“既然你自信無辜,我們就主動去麗都市公安局一趟,我正好夜班下值,能休息一天。不過,尋求事件真相是一回事,我是否原諒你,卻是另一回事。”
何鴻遠怎么看,怎么都覺得眼前這位學妹的渾身氣質,似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整個人仿佛由冬日薄霧中走出,清冷中透著陽光般的溫煦氣息。
而且她的眼中,似乎還帶著狡黠的神光。他經常在溫馨的眼中,見識到這眼神。
倆人出了竺教授的專家辦公室。竺教授從隔壁辦公室出來,見到倆人的神情,會意地一笑,問道:“小遠,這是要去哪兒?”
何鴻遠道:“帶學妹去一趟麗都市公安局。讓學妹受了不少苦,總得讓他知道事情真相。”
竺教授揚揚手道:“去吧,去吧,”
省一醫離麗都市公安局并不太遠,藍睿婕從停車棚里推著自行車出來,竟是指指自行車后座,向何鴻遠道:“上車”
何鴻遠意欲發揚一下紳士風度,獻殷勤道:“學妹,還是我來騎車好了。”
藍睿婕翹臀挪到自行車坐墊上,一條大長腿點地,冷冷地道:“愛上不上。”
話音剛落,她腳下使勁一蹬腳踏板,自行車飛快地向省一醫大門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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