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那人來到了副廠長的辦公室。

    站在走廊外面，那人小聲叮囑了幾句，“我們副廠長這幾天心情不太好，你們和他說話的時候多注意點，別得罪了他。”

    這幾句話本是好心，但是在三人聽來卻格外刺耳，三人只是來農機廠買機器的，又不是欠了他的債，怎么還得看那個什么副廠長的臉色。

    交代過后，那領路的人輕輕推開了辦公室的門，沖里面說道：“闕廠長，有幾個來買農機的。”

    里面傳來一個略有些干癟的男人聲音，“讓他們進來吧。”

    “闕廠長說了，你們進去吧。”那領路的人再次給了三人一個眼色，然后自行離去。

    王長貴走在最前，光著腳丫子便推門走了進去。

    李少安和王香秀緊隨其后，也走到里面。

    進屋之后看到一人坐在辦公桌后面，那人個頭不高，大約一米六幾，頭上戴著一頂帽子，面相偏瘦，年紀看上去四十來歲。

    “你好，你就是闕廠長？”王長貴沖那人客氣地笑道。

    “是，找我什么事？”那人點了點頭。

    王長貴說道：“我們想來買耕田機。”

    闕廠長抬頭看了王長貴一眼，剛好看到了他那雙被凍得通紅的腳掌，不禁暗暗皺眉，就這模樣，大冬天的連雙鞋都沒得穿，渾身上下也打扮得邋邋遢遢，這老爺們都窮成這德行了，還想買農機。

    “沒得賣。”

    “咋就沒得賣了，剛才進來的時候，帶路的那人還說有得買來著。”

    “你是廠長還是我是廠長，我說沒得賣就是沒得賣。”

    闕廠長根本不把王長貴當回事，就這么一個破爛人，他哪能買的起農機，壓根就沒打算賣給他。

    看到這個什么闕廠長一副臭臉，王長貴當場就不樂意了，他也算是個暴脾氣，在鐵山灣里向來都是說一不二，今天來買農機之前本就因為掉鞋的事情有些惱怒，這會兒被這個闕廠長一激，立馬就炸了。

    王長貴狠狠往桌上一拍，怒道：“這是你個人的廠還是公家的廠？你說不賣就不賣，憑什么！”

    那闕廠長被王長貴嚇了一跳，當即也站了起來，說道：“你這個人怎么這樣，我告訴你這是市農機廠，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那你說憑什么不賣我農機？”

    “你什么單位的，你以為這農機說買就能買啊。”闕廠長斜著眼看向王長貴的光腳，冷笑道：“要買農機那得有單位的證明，就你這樣的，什么單位的？”

    “唉你這人，憑什么瞧不起人吶，我怎么就沒單位了！”王長貴氣不打一處來，大吼道：“我是南湘市桃湖縣楊橋鎮鐵山灣村的村長，我代表我們村支部來這里買農機，有什么問題。”

    說完，王長貴又從口袋里摸出一張證明，上面蓋著村里的公章，甩到桌上，沖那闕廠長說道：“早就知道會遇到你這種人，所以該準備的材料都準備好了，村支部就是我的單位，你這農機賣還是不賣。”

    那闕廠長連看都懶得看那張證明，光是聽到王長貴說自己是村長，就開始止不住地輕蔑笑著。

    “一個小小的村長跑到我面前耍起威風來了？”

    “村長怎么了，別拿村長不當干部，我就問你村支部算不算單位。”

    “你還是省省吧，我明確告訴你，我們市農機廠的機器只供給縣級及以上的單位，你一個小小的村長跑我面前蹦跶，我怕你是吃錯藥了。”

    王長貴擼起袖子，那架勢是要打人，“你罵誰呢，奶奶的，老子今天就要教訓你這個嘴里不干凈的家伙！”

    那闕廠長突然也拍了桌子，高聲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個小小的村長算個屁，你知不知道南湘市一共轄幾個區，幾個縣，多少個鄉鎮？你要是不知道那我告訴你，南湘市一共轄三個區，六個縣，另代管省轄縣級市一個，209個鄉鎮，全市面積20000平方千米，戶籍人口620萬，其中常駐人口590萬，農業人口570萬，你一個小小的村長連鄉鎮干部都算不上，我好歹也是市農機廠的副廠長，算是副科級干部，你憑什么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這番話一出，懟得王長貴一時啞口無言。

    他一心想著買農機，態度上激烈了些，沒想到就這么把人給得罪了。

    而這個闕廠長雖然個子小，看上去也有些文弱，沒想到一番話說出來著實讓人驚訝，他一個副廠長居然對南湘市的情況如數家珍。

    “怎么回事啊？”

    這時門口又有個人出現，這個人看上去年紀應該在三十五歲上下，比屋里這個闕廠長要年輕一些。

    不過闕廠長見了他之后態度立即變得恭敬起來，嘴里喊他“樊廠長”。

    “樊廠長，沒什么，就是這幫人吵著要來買農機，我說了不賣，他們就在我辦公室里大吵大鬧。”闕廠長見狀立即向這個樊廠長告狀。

    “你好，剛才確實是我爸說話態度上激烈了些，我帶他向你們道歉。”王香秀這個時候站了出來，她知道吵鬧解決不了問題，要解決問題就得本著協商的心去交流，“事情是這樣的，我們是桃湖縣下面一個村的村民，我爸是這個村的村長，今年我們村支部想要響應國家政策號召，大力地發展村里的種植產業，所以想來市農機廠買兩臺耕田機回去。”

    這個姓樊的廠長上下打量了王香秀一眼，覺得這丫頭人長得不錯，說話也條理清晰，有禮有節，對她倒是頗有幾分好感，微笑道：“同志你好，我叫樊宏志，是市農機廠的廠長，關于你們說的要買農機的問題，并不是闕廠長在為難你們，而是確實上面有規定，我們市農機廠首先要為市縣級單位服務。”

    “那我們村子想要發展農業，搞機械種植豈不是沒有辦法？”王香秀說道。

    “女同志，剛才我也跟你們解釋了，不是我們不愿意，而是廠子的生產能力擺在這里，沒有辦法能夠滿足你們下面這些鄉鎮單位的需求，這一點還請你們能夠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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