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煥當場就炸了。
能不炸嘛。
你們把我遼東巡撫的位子弄沒了,換成了吏部尚書。
好,我忍了。
吏部尚書好歹是天官,地位高,權力大,算是文官的頂峰之一了,也不算是虧待了自己。
可尼瑪這吏部尚書老子還沒上任呢,就一腳把老子給踢到山西去了。
山西巡撫,和遼東巡撫可是平級啊。
問題是,山西巡撫有遼東巡撫風光嗎?
遼東處于對抗后金的最前沿,事關天下安危,萬眾矚目。
用后世的話來說,這就是最好的舞臺。而我袁崇煥,就是這個舞臺上的主角。
后來你們不讓我演了,讓我去幕后做制作人。
雖然名聲沒了,可權力更大了,算是等價交換。
結果呢,老子這個制作人還沒到位呢,你們就給我從中央臺挪到地方臺去了,然后還是演戲。
沒人看的戲,因為舞臺太小。
欺負人也不帶這么欺負的啊。
“下官不服,憑何這么作踐下官?我要進京,我要面見皇上,我要一個說法。”
做了這么多年的遼東老大,本來袁崇煥的氣度養成的差不多了。
然而此時此刻,卻跟潑婦差不多。
如果此時他的手中有刀的話,那是一定會殺人的。
孟南貞不以為意,任憑他發泄憤怒。
獨角戲最沒意思。
袁崇煥大呼小叫了小半個時辰,把自己累的要死要活的,結果卻任何回應都沒有,登時熱血就下去了。
盡管還是一臉的屈辱和不甘,但也重新坐了下來。只是要進京告狀的念頭,還是猛烈的很。
見他不折騰了,孟南貞才施施然地從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塞到了他的手里。
“這是你的任務,很適合你。做的好了,你的前途還是有的。至于遼東,你就別想了。你不是那塊料,做自己最擅長的才更有發揮的空間。”
袁崇煥一身榮辱全在遼東,最容不得別人污蔑他在遼東的成就。
“哼,公公何出此言?袁某自忖在遼東也是兢兢業業,嘔心瀝血,才有今日之局面。怎地到了公公的嘴里,下官就成了沽名釣譽之輩了?”
卻沒有想到,孟南貞的話完全的尖酸刻薄。
“你本就是沽名釣譽之輩。”
“你……”
袁崇煥氣的差點吐血,想要發作,可是想想眼前這人乃是代表著監國的信王,只好無奈地憋住。
進入仕途這么多年了,閹宦的難惹他也不是第一次見識到了。
只是以往那些太監們全都喜歡附庸文雅,說話腔調都和文官們差不多。
哪有孟南貞這樣,絲毫不給人臉面的。
“你什么你?就你在遼東干的那點事,真當朝廷不知道?努爾哈赤是你們打死的嗎?紅衣大炮射程幾許,寧錦之戰時,努爾哈赤的帥旗立在何方?”
之前對于努爾哈赤的死,孟南貞就比較懷疑。
后來他特意讓錦衣衛去交戰的地方實地探查過。
好家伙,寧錦之戰時,努爾哈赤的帥旗距離城墻足足有十五里之遠,紅衣大炮根本就打不到。
什么也沒有實打實的證據最有說服力。
此時孟南貞提起,立刻讓袁崇煥渾身冰涼,再無任何怒意,只有膽戰心驚。
不過他還是極力為自己辯解。
“下官……下官從未說過是紅衣大炮炸死了努爾哈赤啊。這有下官的奏章為證。”
見一句話降住了袁崇煥,孟南貞終于和他好好對話了。
“知道為什么要把你從遼東巡撫的位子上拿下來嗎?”
袁崇煥垂頭不語,顯然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說,這些年來,他是唯一領導和后金作戰而獲勝的官員。朝廷理應寄予厚望,更加重用才對。
結果呢,他卻被調走了。
孟南貞也不用他回答。
“你這個人,咱家仔細研究過。才能不能說沒有,但是絕對不在打仗方面。寧遠之戰的勝利,并沒有值得夸耀的地方。守城嘛,能有什么好說的?相反,你這人對于行軍打仗其實一竅不通,遠遠不是遼東最需要的主官。”
這一次袁崇煥終于開口了。
“難道那位洪承疇就比下官更懂得打仗嗎?”
他調查過洪承疇的資料,知道此人更是文官中的文官。
孟南貞搖頭。
“他更不懂打仗,你們兩個半斤八兩。”
袁崇煥臉色漲紅,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不過隨后孟南貞的話就如同給他澆了一盆冷水。
“但洪承疇卻有著你所沒有的優點。那就是他沒有自己的小心思,不會胡來,而且聽話。今后遼東純以守勢為主,他這種謹小慎微的人,遠比你的膽大妄為更加合適。最重要的是,他不會爭權奪利,惹得遼東內部人心不穩。你捫心自問,你斗王之臣、斗毛文龍、斗袁可立,到底所為何處?你看不出皮島的重要性嗎?你和王之臣水火不容,還怎么穩定遼東的軍心?”
袁崇煥靠著車壁,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孟南貞如同扒皮抽骨一樣,把他的所有都給掀了開來。讓他有一種被剝光了衣服,扔在陽光下暴曬的刺痛感。
孟南貞繼續道:“你這人就如同瘋狗一樣,喜歡到處咬人。而且通過咬人來換取權勢、威望,進而養肥你自己。有你在遼東,這邊就是一盤散沙,各方無法力往一處使。你們面對建奴本來就處于劣勢,再有你這么一個目光短淺的上官,那簡直就是災難。”
袁崇煥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久久無法鎮定。
他知道,孟南貞說的這些話,其實也代表了天啟和信王。
想不到,他在皇帝和信王的眼中,竟然是這般不堪的形象。
“羞煞我也!”
袁崇煥一聲悲呼,干脆道:“既然如此,下官還有何面目存活于天地之間,去面對君父臣僚?請公公回稟陛下和信王殿下,下官羞愧難當,打算辭官歸鄉,不敢有辱君父耳目。”
孟南貞冷笑地看著他。
“少玩這種以退為進的把戲,這世上沒了誰,太陽也照樣東升西落。”
這話比之前的還要諷刺,讓袁崇煥差點喊出士可殺不可辱的話來。
但孟南貞更快。
“袁崇煥,你是一個人才。雖然你的眼光和性情不好,但不可否認,你依舊是一個人才。只不過你這個人才,要放在正確的地方才行。現在朝廷需要你,陛下和殿下說了,你做的好,將來前途無量。怎么樣,你做不做?”
袁崇煥心情澎湃,久久無法平息。
“下官一無是處,還能做些什么,以報君恩?”
孟南貞言簡意賅,只說了兩個字。
“咬人!”
看到袁崇煥欲擇人而噬的目光掃過來,孟南貞毫不避讓,指了指他懷中的那份文件。
袁崇煥冷哼一聲,隨即翻開文件,氣咻咻地查看起來。
只是越看,他的臉色越精彩,顆顆豆粒大小的冷汗撲簌簌地滴落了下來。
孟南貞早就知道他會如此,并不意外。
“這些禽獸不如的人吃里爬外,正在敗壞我們大明江山。陛下和殿下已經決心鏟除他們,只是還缺少一把合適的鋒利的屠刀。袁崇煥,你愿意做這把屠刀嗎?”
袁崇煥死死地捏著那份文件,心里如同千萬只大鼓在同時敲響。
“公公,這么做,會不會鬧出大亂子?”
孟南貞冷靜地道:“錦衣衛已經提前進場布局了,隨后晉王也會給你提供支持。除此之外,今后的日子里,山西的文武官員會經歷一番調動。如果這樣你還做不到的話,那你真的可以辭官歸鄉了。”
袁崇煥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著。
“下官只怕惹起物議沸騰,后患無窮啊。”
聽話聽音,孟南貞豈能不知道他的心思。
“這件事,你做的好了,其中的一成歸你。這是多大的利,你清楚。另外禮部尚書的位子也給你留著,就看你袁元素有沒有本事得到了。”
說完,孟南貞徑自下了車,然后消失在了雪夜當中。
他什么都不擔心,把握十足。
袁崇煥的馬車就佇立在野地里,足足停留了一個時辰還久。
最后還是他的管家忍不住了,上來問道:“老爺,咱們走嗎?”
袁崇煥終于睜開了眼睛,原本的頹廢之氣盡去,似乎又變成了一只藏獒。
“走,去山西。”
“啊?去山西干啥?咱們不是應該進京嗎?”
“哼,京城有什么好的?去山西。”
“咱們去山西能干啥啊?”
“去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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