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浙江道御史李旭有本啟奏！”

    隨著文武百官中一聲清朗的話語，魏忠賢猛然驚醒。

    不過此時的他，早已冷汗涔涔，瑟瑟發抖。

    他雖然沒有什么文化，可這么多年一直與人爭斗，經驗還是很豐富的。

    今日這個場面，要還不明白是鴻門宴，那可就真的無藥可救了。

    不對，他就算是知道了，也無藥可救。

    自己有多少本錢，魏忠賢一清二楚。

    原本覺著自己的黨羽遍布朝廷，內廷、內閣、廠衛、軍伍當中都有自己的勢力。崇禎就算是想要對付自己，也要畏手畏腳。

    可今日陡然發現自己的黨羽全都消失不見了，魏忠賢仿佛明白了什么。

    果然，李旭出列，立刻敲響了對付閹黨的戰斗號角。

    “陛下，近日微臣得到了一本奏章。事關重大，微臣不敢隱瞞，敢情陛下閱覽。”

    說著，李旭自袖中掏出一本厚厚的奏章，顯然里面的東西十分的繁雜。

    孟南貞示意之下，一個小太監快速走下丹墀，接了奏章，仔細檢查之后，送到了崇禎的手中。

    滿場寂靜，所有人都靜靜地等待著。

    其中有些人是計劃的參與者，都滿懷激動，準備見證歷史。

    而有的人則毫無所覺，只是隱隱感覺到氣氛不對，不禁縮頭縮腳，免得被殃及池魚。

    在這寂靜的氣氛當中，崇禎拿著奏折，慢慢地翻閱著。

    “這錢佳徴何許人也？”

    李旭如實答道：“回陛下，這錢佳徴乃是浙江海鹽縣的貢生。”

    眾官員聽著，全都默默點頭。

    貢生的地位雖然不高，但已經在秀才行列，有功名，可以討論國事了。

    “哦，他一個貢生，不好好讀書，將來為國效力，上的哪門子奏章啊？”

    崇禎明明已經看到了奏章中的內容，卻還偏偏當眾問了出來。

    很顯然，這是要把事情鬧大的意思啊。

    這個李旭明顯就是托，聞言立刻回答道：“陛下有所不知，如今天子腳下還算是吏治清明。可是在大明各地，我大明百姓飽受閹黨殘暴苛政，幾不可活矣！”

    站在崇禎身后，孟南貞險些笑了出來。

    這個托演技也太浮夸了。

    不過此時此刻，演技的重要性沒人在乎。而李旭所說的話，則引爆了朝堂的氣氛。

    這還是多年以來，第一次有人在大朝會上明目張膽地使用“閹黨”這個詞匯。

    再看看丹墀上的皇帝已經換了人，大家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崇禎這個年輕的皇帝，是要打算對閹黨動手了嗎？

    天呢，滿朝文武，苦等這一天多久了啊。

    有多少仁人志士這些年在和閹黨做斗爭的時候慘死，有多少無辜之人含恨九泉？

    如今籠罩在大家頭上的陰云馬上就要散去了，多少人熱淚盈眶，只想速去祭拜逝去的親朋好友，告知這個好消息。

    同時大家也繃緊了神經，想要看看閹黨該如何反撲。

    就算是皇帝的意志，可閹黨如今把控朝政，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解決的吧？

    可大家等了又等，卻完全沒有等到閹黨的反擊。

    奇了怪了，這是怎么回事呢？

    詭秘的局勢，讓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哪里不對。

    這么仔細一觀察，不少人都心神巨震，終于知道哪里不對了。

    放眼看去，盡管文武滿堂，可是大家耳熟能詳的閹黨成員，竟然一個都不在。

    王體乾沒有出來主持朝會，涂文輔沒有在旁邊伺候皇帝。內閣先后兩任首輔黃立極和施鳯來全都缺席。

    就連周圍負責維護朝會秩序的錦衣大漢將軍的統領，也不是田爾耕和許顯純。

    這個發現，讓不少人都差點歡呼雀躍起來。

    誰能想到，呼風喚雨的九千歲魏忠賢，如今竟然變成了光桿司令呢。

    聽了李旭的介紹，崇禎似笑非笑，歪頭看著坐立不安的魏忠賢，笑道：“既然是彈劾大伴的，那不如大伴親自看看？”

    魏忠賢精神恍惚，應對失據。

    “老奴老奴不敢。”

    崇禎沒有逼他，但是卻更加殺人誅心。

    “呵呵，既然大伴身體疲弱，不堪勞形，那朕就勉為其難，親自給大伴念念。”

    說著，他便打開奏章，直接進入正題。

    “一，目無尊長，與皇上平起平坐。”

    魏忠賢一陣哆嗦，再也不敢坐在椅子上，連忙站起，結果身子卻搖晃了好半天，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在天啟靈前跪了一日一夜，身體早已虛弱到了極點。現在精神和身體雙重遭受打擊，根本就支撐不住。

    滿朝文武面前，魏忠賢徹底喪失了威嚴。

    崇禎憋屈了數年，如今終于到了算總賬的時候，自然是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能放過他。

    “二，誣陷皇后，致先帝嫡子夭折！”

    魏忠賢努力張嘴想要辯解，可久疲之下的后遺癥出現了。一口氣卡在喉嚨里，愣是什么也說不出來。

    這在旁人眼中，反倒像是事發之后，不敢詭辯的表現。

    “三，收攬兵權，挾天子以令諸侯！”

    “嘩”

    這下子滿朝文武也開了鍋，議論紛紛起來。

    歷來兵權都是禁忌，因此而無數人家破人亡。

    如今這樣的罪名定在魏忠賢的身上，崇禎真的是恨他不死啊。

    黨羽盡失，舉目皆敵。

    魏忠賢終于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戰戰兢兢地跪倒在地上，再也抬不起頭來。

    “四，身為閹宦，卻違祖訓，擾亂朝綱。”

    “五，欺辱藩王，褻瀆皇室，大逆不道。”

    大殿當中，群臣肅立，鴉雀無聲。

    耳聽著崇禎朗聲誦讀著魏忠賢的罪行，每一次都好像重錘敲打在大家的心頭。

    魏忠賢更是不堪重負，身軀越來越佝僂，宛如落湯雞。

    沒有人注意到，大殿周圍，靜靜地出現了許多錦衣力士。彎弓持劍，黑云壓城。

    等崇禎讀完奏章，魏忠賢早已失魂落魄，心喪若死。

    他知道，自己完蛋啦！

    區別只在于，完蛋的方式如何罷了。

    魏忠賢鄉野混子出身，別的不行，光棍精神還是有的。

    他的人生信條之一就是，認賭服輸。

    痛快地認輸總比死撐著要好，因為硬撐到底的結局只有一個，那就是輸光光。

    相反痛快認輸的話，雖然也會變成窮光蛋。但只要人活著，就總有翻盤的機會。

    就算不能翻盤，好死也不如賴活著啊。

    想通了這些，魏忠賢立刻跪的無比恭謹起來。

    同時連連磕頭，姿態放的奇低無比。

    “老奴昏聵無能，竟不知犯下如許大錯。羞愧難當，惟愿卸下所有差事，以全江山社稷安危。”

    對于朝中的大多數人來說，這一切都來的太過于虛幻了。

    好似突然之間，魏忠賢就窮途末路了。

    只有孟南貞等少許人最清楚，為了今日這一場大勝，他們布局了多久。

    直到剪除了魏忠賢所有的黨羽，讓他的手中再沒有了任何的倚仗，才大功告成。

    眼見著魏忠賢伏法認罪，崇禎也是長舒了一口氣，突然感覺背負的千斤重擔盡數卸去。

    不過眾臣面前，他還要保持威儀。

    “魏忠賢，朕念你伺候先帝還算是盡心盡職，所以不予深究。從即日起，你便去鳳陽守護皇陵，以此來洗清你的罪責好了。”

    聽到崇禎果真沒有要殺了自己，只是罰去守靈，魏忠賢不禁長出了一口氣。

    看清了局勢之后，于他而言，只要能活著，其他的都無所謂。

    他還有不少的徒子徒孫，最重要的是還有數不清的財富。

    哪怕遠離了京城，跑到鳳陽那荒郊僻壤去，也絕對吃不了苦。

    反正他這輩子也風光過了，享受了別人幾輩子都享受不到的福分。

    他知足了。

    “老奴叩謝陛下洪恩，萬死難報！”

    崇禎卻已經懶得再多看他一眼，只是揮了揮手，立刻便有錦衣將軍上前，架著他出了乾清宮。

    有明以來最厲害的一位權閹，最終完成了他的謝幕。

    從現在開始，大明正式進入了崇禎的時代。

    不過因為孟南貞的折騰，這個崇禎朝和歷史上的差別實在是有點大。

    但總體都是往好的方向偏轉，未來也一片光明，這就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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