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科部九號監獄是個海獄。
只是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一點,包括九號監獄內部的所有囚犯與大部分獄警。
監獄內沒有窗戶,更沒有可以用來放風的廣場,時間久了,囚犯們自然有所猜測,然而無人能夠肯定九號監獄的位置。
這幾乎是個與世隔絕的孤島,除了每三個月一次的補給潛艇外,便幾乎與外界沒有任何交流,不論是物質上的,或是信息上的。就連一年只來四次的無人潛艇,都只會配備剛好能抵達九號監獄的燃料,當完成了卸貨后,這潛艇便是一堆廢鐵,會被拆成零件,通過根本無法傳送活物的亞級空間傳送法陣傳送回信科部總部。
這種亞級空間法陣傳送效率極低,然而能耗也不大,可以一直運作,三個月的時間剛好能將一艘潛艇的零件全部運送回信科部。這樣的傳送只是單方面的,以確保信科部內不會有變節者向監獄內輸送什么不應該出現的東西。
與這亞級空間傳送法陣相比,將沈源送走的那個小黑盒中蘊含著的空間法陣則要高級得多。
復雜到了極點的能量傳輸陣紋,高達一百零八個元素凝聚陣紋組件,非精研空間魔法數十年的極意境空間魔法師無法刻畫出的核心空間遷越模型。整個魔法陣以一枚手指節大小的青恒星核碎片作為能量源,再加上赤帝國一年只能產出區區三公斤的復合微螺旋拉伸魔鋼作為基底,還有數十克比等重黃金貴一萬倍的月星核液顏料。
這個小黑盒除去外部的硬塑料,整體造價達到了三千億赤帝國幣。
這幾乎是赤帝國的都,赤京城一個月的生產總值。
這是黑龍城準備了整整五年時間,準備救出意外失陷于九號監獄內的黑龍城核心人員項中的手段。
結果就在這個計劃將要實施的時候,沈源突然出現在了黑龍城的視野中。
自玄奧的空間魔法陣出現復又消失后,整間牢房中便空無一人,合金門的金屬托臺上,黑色的塑料小盒依舊放在那里。只是此時的黑色硬塑料,已經被內部爆出的高溫熔毀,變成了一團還在不斷變形扭曲的東西。
牢房外的尸體已經徹底沒了聲息,只剩下殘破的咽喉靜靜向外流淌著鮮血。
血河在銀亮的合金地板的縫隙中蜿蜒流淌,很快越過了牢房的墻壁,落在隔壁牢房中一人的眼里。
實際上,很難用“人”來形容它。
這是一個可怖的怪物。
它渾身的皮膚仿佛剛剛被剝離身體,暴露在空氣中的,是染著血的筋肉肌腱,甚至能夠在某些關節處看到慘白的骨骼。唯有輕輕律動的雜亂血管還在向旁人昭示著此物依舊活著,或者說還未死。
有九根堪堪能被成年人滿握在手的粗長鋼釘,從這怪物的咽喉至胯骨處依次釘入,將它牢牢釘在牢房的合金地板上,另外四根稍小些的鋼釘釘住了它的雙手雙腳,使他不能移動分毫。
這十三根鋼釘上每過十五分鐘,便會閃過一陣明亮的電光,奪去此物身上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一絲力量。
這些鋼釘不知道在它體內存在了多少年頭,與鋼釘相連的血肉都隱約有將鋼釘包裹在內里的勢頭,仿佛過不了多久,就會與這些駭人的鋼釘融為一體,將之納為它身體的一部分。
它是楚季。
看著門外淌過的,殷紅的血,楚季眼底深處涌起了一抹瘋狂之色。
沒有持續太久,他眼中狂亂的風暴平息了下來,楚季的眼神竟在下一秒變得無比寧靜。
如寂靜的夜空,如雨后的新晨,如穿山過林的微風,如夕年挺拔的老松。
這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寧靜,如此寧靜的神態,只讓人想起古老佛寺中的琉璃佛像,清澈而通透,一如不染的佛心。只看它一眼,便知它已屹立在這世間千載歲月,看過無數紅塵,看破無盡虛妄,只一望便能窺到罪海的彼岸,只一念便能跨過生死的畛域。
然而擁有這寧靜的不是佛。
是魔。
是猙獰而可怖的惡魔。
楚季覺得自己要死了。
事實上,從他躺在這里的第一天開始,他的生理本能便無時無刻都覺得自己要死了。
可是他心里清楚得很,他還會活著,還會活很久很久。
這是那人給他的懲罰,給他的報復。
那人覺得死對他來說是寬恕,那人不要他死,要他永生沉淪于地獄之中。
但是楚季沒有覺得恐懼,也沒有生出什么后悔的情緒來。
他甘之如飴。
因為他還沒死,還睜著眼,還記得那人犯下的罪孽。
所以他還有機會。
于是他蟄伏,如冬眠的毒蛇,不飲不食,連念頭都仿佛被凜冬的風凍結了一般。
十數年如一日,他就如老僧禪定般躺在這里,經歷著世間最嚴酷的折磨,心境卻始終沒什么波瀾,似是世間最專注的苦修者。
只是今日,他的心有了些波動。
不光是為了門外流淌過的粘稠鮮血,也為了那個從未謀面的年輕獄友。
雖然逃出去的不是自己,這讓楚季有些遺憾,然而終是有人從九號監獄中逃了出去,這便讓楚季覺得快意,就像是狠狠在那人臉上扇了一巴掌,抽碎了他的半口老黃牙。
“你既是來殺他的,又為何讓他走了?”
楚季沒有皮膚的臉上似乎是在笑,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話落,有不加掩飾的腳步聲從走廊中響起,經過沈源曾經的牢房,跨過地上那具尸體,來到了楚季的牢房前。
這是一個年輕人,穿著整潔的燕尾服,左胸口別著一朵紫色的玫瑰花,皮鞋擦得锃亮,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是萬千少女愛慕的美男子。
然而他雙手中拿著兩柄猙獰的銀色巨斧,卻與他格格不入。
他是沈源褲襠里那枚金幣的前主人。
在楚季的感知中,他早就來了。
他身上的殺意很淡,然而楚季卻能輕易地捕捉到。
楊程不可能是來殺楚季的,那便只能是來殺沈源了。
“有趣,真有趣。我本以為這是一趟無聊透頂的公差,卻看到了這么有意思的事情。”楊程笑著搖了搖頭,道:“算他走運。我突然又不想殺他了。”
楚季也搖了搖頭,微諷道:“走運的不知道是誰,你若真的動了手,死的未必是他。”
楊程扭頭,很認真地看了一眼合金門后的楚季,“你怕不是關久了腦子秀逗了。即便是寺南想要殺他都輕而易舉,不過寺南太輕敵,被沈源抓到機會直接打死。我可已經是合天境的影舞者了,能當上這巨頭,憑的不光是我家的勢力,還有我的刀。他憑什么不死?”
楚季似是冷笑了一下,沒有答話,只是說道:“你該走了。”
楊程冷哼了一聲,將一柄巨斧抗在肩上,身形緩緩隱沒在空氣中,再看不到蹤影。
九號監獄深處,一間幽暗的會議室中,坐著兩人,一男一女。
老人有些謝頂,半頭斑駁絲梳得很規整,一副老式玳瑁眼睛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目中有深遠而睿智的神采。
中年美婦穿著身得體的青色連衣裙,露出一段雪白的香肩與玉臂,面上略施粉黛,染成酒紅色的絲用一朵頭花束起。
“基本情況就是這樣,這名叫做沈源的少年如今表現出的戰斗力已然非常恐怖,可見他的潛力有多么龐大。需要注意的是,在這少年的四場戰斗中,我們現了一個共性,他的四個對手,無一例外的,都沒有碰到他的身體,也都沒能對他造成任何傷害,所有的傷害都是他自己在短時間內爆出了太過強大的力量而造成的自傷。這意味著什么想必大家都十分清楚,這個少年好好培養,五年后將會成為我白龍城的左膀右臂,請組織盡快下達調令。”
鄭老不卑不亢地做著匯報,在這間會議室中,還有五個投影出的身影,面容皆模糊不清。
“明白了。總部會成立專項研究小組,二十四小時內會做出批復。楊程呢?”其中一個投影旁的音箱中傳出了渾厚的聲音。
中年美婦回答道:“他說不喜歡這個環境,想自己走走。就沒讓他來。”
“立刻找到他!”這個聲音嚴厲了數分“沙劫與楊家關系日好,眼看就要入贅楊家了。在總部的批復下來之前,你們絕不能讓楊程離開你們半步!”
就在這時,極響亮的警報聲響徹九號監獄,中年美婦與老人的面色齊齊一變。
緊接著就有人推門進來,面色煞白地匯報道:“二二號囚犯,越獄了!”
這間屬于黑龍城的地下室內,有雪茄醇厚的煙氣從厲北暉口中散出,被光線照得通透。
沈源在打量著老人,老人也在打量著沈源。
沈源驚訝于老人的境界之強,老人則驚訝于沈源的境界之弱。
“你才初窺境?”厲北暉不可置信地問道。
將那價值三千億的小黑盒交在沈源手上自然是厲北暉親自做出的決定,然而在親眼見到沈源之前,老人下意識里認為沈源是個初覺醒便是登堂境的異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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