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姬羽周身竟然泛起一股無形的清氣,將他那一身飛雪掃去,并護住了他的身軀。
一時間,寒風、白雪,再難侵其體。
他負手淺笑:“再入紅塵,不過是還沒看夠那些天下最美的風景,既然不舍,還想繼續(xù)看下去,脫離苦海,重頭再來,乃是順應本心、自然之事,又何來逆天之說!
小和尚將掃帚橫放身前,盤膝席地而坐,咧嘴露出一個白牙,眼里有著欲欲躍試的興奮,說:“施主前世乃神鬼莫測之人,普天之下,多少人只能望其項背!
“如今你能重頭再來,再赴紅塵,小僧愿意與你說一個蟬,論一個道。”
姬羽挑了挑眉,只是幾步,便來到了小和尚身前,坐了下來:“當作不二。”
二人相視一笑,不管那漫天大雪,不管那呼嘯寒風,不管那嚴寒酷暑,便在一樽破舊觀音像、一座破禪臺前,開始說蟬論道。
蟬是一個蟬,道是一個道,因此當作不二。
小和尚問:“聽聞施主剛剛一番話,小僧敢問施主何為順天而為?”
姬羽答:“大師可知天地一馬,萬物一指?”
小和尚搖了搖頭,謙虛討教:“何解?”
姬羽說:“在在下看來,天地不過吾一指之間,萬物皆可作馬!
“有我即天地,這萬物可以比作一匹馬,即這世界本就是一匹馬,而世界離開了我,就像馬沒有了心、腳、首,就是一匹不完整的馬,則皆不可以稱作一匹馬!
“就像萬物眾生,離開了我,都不是完整的萬物眾生,因此不能被稱作萬物眾生。”
“如此,這天地離開了我,我不存在了,便感知不到這片天地,則無我無天地!
“感知源于心,我心有天地,那么它便是天地,我心無天地,那么它便不是天地!
“所謂天地,不過遵從本心而已,我這一指,在吾的思想意識里,只有一尺,便是一尺,只有一丈便是一丈,若我想它是整個天地,便是整個天地!
“思想意識,決定我眼中的世界格局以及對萬物的認知。”
“那么思想意識來自本心,本心即天地,順應本心即順天應地,何來逆天而行一說?”
語畢,風雪驟急,小和尚淡然一笑,說:“你這倒與佛祖所說的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相符,只是小僧并不認為,這就算順天!
“記得施主未曾深入紅塵時,說那天地一指,是天地在你一指之間,心之所達,一指即天地,其中倒多了幾許傲氣,如今一番紅塵之行,施主倒有幾分返璞歸真的味道。”
說到這里,他眼中原本的贊賞之色驟然消減,話鋒忽然逆轉(zhuǎn):“可是,施主的話,小僧還是不大贊同,我且來問一問施主!
姬羽抬了抬手:“大師請說。”
小和尚淡然一笑:“施主可知,我教《金剛經(jīng)》中曾有言‘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姬羽點了點頭,說:“大師所說,無非跟禪教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如出一轍,本心所見,皆為欲,放下欲,凈六根,方能破相見凈土!
“只是,紅塵三千,七情六欲,斬斷這些,如木草芥,如無本心,則無靈魂,空剩一具軀殼,宛如行尸走肉,怎配為人乎?”
小和尚說:“若無欲無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至樸,心至善,何來戰(zhàn)爭,何有殺伐,生則喜,死則悲,喜則親,厭則離,親鄰友,事至誠,則無因果,世為善,則盛!”
姬羽聞言朗聲而笑:“大師著相了,在下所言遵從本心,難道與大師如今所講心中盛世有何區(qū)別?”
小和尚怔了怔,陷入了更深層次的思考。
姬羽接著說:“世間總有太多無奈,紅塵三千,太多因果,行走此間,難免因果纏身,總有殺伐要去做,以戰(zhàn)止戰(zhàn),以力護人。”
小和尚略有所悟點了點頭,說:“施主所言,小僧明白了,紅塵之中,魔障三千,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姬羽說:“正是如此!”
小和尚說:“看來,天宗與不二,終究是殊途同歸,我看施主行事,與天宗背道而馳,原來與我教‘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是一個道理!
姬羽喜笑顏開:“大師,頓悟了。”
小和尚說:“看來,天地一指,萬物一馬,確實是有禪境在其中,小僧昔日不解天宗教義為何能遍布天下,深入人心,今日一見,原來自有禪道。”
“佛祖渡人,亦不過如此,施主前世之舉為大,望施主今生之舉,不小!
姬羽點了點頭說:“吾當遵從本心即可!
小和尚雙手合十,對著姬羽行了大禮:“小僧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多謝施主教誨!
姬羽還禮。
一席談話,從晨曦到日暮。
從大雪到初晴。
淡金色的陽光灑了下來,將那茫茫一片白鍍上了一層金邊。
天門山山頂,竟不再似人間。
小和尚拿起掃帚,不禁抬頭望去。
天邊那一抹絢爛的光暈中,恍惚間,竟看見了一位真佛隱于其間。
小和尚不禁駭然,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光暈和佛祖未見,只見萬里云。
原來只是如夢如幻,虛妄一場。
小和尚雙手合十,對著一片蒼穹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跟著轉(zhuǎn)過身去尋姬羽。
卻見少年負手而立,站在那破敗的觀音像下。
淺陽斜照,一片光輝灑在了他的身上,遠遠望去,赤衣飄飄,恍若神人。
清風過境,寒氣遁去。
不知從哪里跑出了一只蟬,順著掃帚,爬上了小和尚的肩頭,然后鳴叫了起來。
小和尚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只蟬,驚喜異常。
三聲蟬鳴過后,四季竟在剎那間變化。
大雪消融,春暖花開,天門山上一片奇景。
……
……
一陽寺。
無陽方丈推門而出,仰頭而望。
幾乎接近云海的山峰禪息飄飄,彌漫蒼穹。
一場論道,竟止了冬之殺伐,生了一片生機,讓天門山頂春暖花開。
他自然知道那小和尚并不只是小和尚,而是禪教幾千年才有一位的禪子降世,能夠論出如此的道來,不足為奇。
只是他卻有些不解,論道要兩個人等同,才能引起天地變化。
那位西楚的九皇子自是不凡,怎能與禪子的禪意相抗衡,此子究竟是什么人?
于是,在一片驚駭中,無陽方丈陷入了沉思。
半晌,扛著掃帚、肩上趴著一只蟬的小和尚進入了禪院。
無陽方丈見狀,急忙上前相迎,有些焦慮地問:“剛剛?”
他希望,天地異變只是禪子一人引起的,那個九皇子就算再如何只是個輔助作用,否則要是兩人一起引發(fā)的,那個九皇子該是如何的驚世駭俗呀?
這世間,怎能有人和禪子相比?
小和尚淡淡地說:“我要更衣回寺,剛剛我與他說了一個蟬!
無陽方丈聞言松了一口氣,暗道:還好還好,只是因為禪子,那個九皇子只是起了個輔助性的作用,果然這世間無人能與禪子相提并論。
小和尚撓了撓那光禿禿的腦袋,接著道:“不過,他教了我很多東西,所以我需要回寺閉關(guān)悟道。”
無陽方丈聞言,宛如遭了一記驚雷,呆立在了原地。
一切如夢如幻,皆作虛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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