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推開面前的人墻，看到美婦人震驚的模樣后笑了笑，露出標志性的兩顆金牙。
被老黃稱呼一聲楚王妃的婦人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對老黃大大咧咧入席同坐的僭越行為都沒有反應。
陳狐好奇地打量著老黃：“我娘可是楚王妃，你居然會認識她，你是誰？”
老黃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道：“我是黃裳。”
陳狐問道：“黃裳是誰？”
黃裳何人？
婦人腦海中飛快閃過幾個念頭。
白小萍座下第一人。
西廠第一劍客。
三更收命，白衣人屠。
西海坡坑殺三百儒生，崇云塔下斬十二僧佛，無數忠臣賢良被害都跟黃裳脫不了干系。
八王亂政，出身西廠的黃裳是一個具有代表性的人物。
血債累累，罄竹難書。
楚王妃揉了揉太陽穴，挪了挪屁股底下的凳子，讓自己離黃裳遠一些。
所有護衛的手都放在劍柄上，等待楚王妃一聲令下，就讓眼前這個囂張的老頭就地伏法。
“你居然還活著？”楚王妃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老黃道：“承蒙王妃關心，黃裳爛命一條不值得惦記。”
楚王妃沉默片刻道：“連你都現身了，果然陛下要起復白小萍，重建西廠了。”
老黃搖搖頭道：“此事與我無關。”
楚王妃失笑道：“西廠招牌一立，你逃的掉？白小萍不會放過你的！”
老黃態度堅決道：“黃裳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在青州當個管事混口飯吃，京城的事離我太遠了。”
楚王妃看著老黃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震驚道：“你當真不回京城了？”
黃裳沒有說話，楚王妃笑道：“也不知道是誰這么大本事，能讓你甘愿當個管事，連幾乎一人之下的白小萍都不待見了。”
“你一身武藝還在，不如去楚國找個傳人，這個是南山的兒子，是個練武的奇才，多少名家要收他為徒都未果。也有我的不對，帶著他走了不少地方，看得多了眼界自然也高，真是叫人頭疼。”楚王妃指著南自橫道。
南自橫聞言握劍的手有些顫抖，但凡練劍之人誰不曉得黃裳大名。
品德忠奸且不論，單在劍的造詣上甚至連號稱宗師的白小萍都難說能勝過黃裳。
南自橫出身名門，父親南山是楚國大將，尋常名家還真未必入的了他的眼。
聽說有希望拜黃裳為師，南自橫手心冒汗，心跳極快。
西廠風頭正勁的時候，黃裳曾經只身入楚地刺殺一名上了西廠名單的人物，當時的楚國派了三十名高手阻攔，卻被黃裳一劍破陣，二劍取了首級，三劍斬開去路。
這三劍殺破了楚地劍客的膽，如今楚地還流傳著三劍的傳說，習劍之人誰不是對黃裳又愛又恨。
老黃摩挲著手里的茶杯，緩緩道：“雖說我曾經立誓不收傳人，不過活到現在破的誓也不在少數了。”
楚王妃喜道：“南兒還不磕頭。”
南自橫面露喜色，連忙彎下身子準備拜師，老黃一揮手，一股氣勁將南自橫推起。
楚王妃又驚又怒道：“這是何意。”
老黃淡淡道：“資質不錯，不過要當我傳人，還差了些。”
南自橫聞言如雷炸耳，滿臉黯然。
老黃道：“我要收的傳人另有他人。”
南自橫咬牙道：“敢問先生要收之人是誰？”
老黃揉揉臉，想起老道已經說過有意收林塵為徒，自己這么插一腳是不是不合適。
這可是關乎名分的大問題。
老黃為難道：“也不知道這事能不能成，少東家平常懶散慣了，練劍吃苦，到時候發起牢騷來不愿意了，豈不是有些難堪。”
南自橫自幼天資過人，無論是父親南山還是王府的人都對他的未來極為看好。
本以為自己如此奇才黃裳斷然不會拒絕，沒想到黃裳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到底是誰能讓黃裳如此矚意，聽黃裳的語氣，那人說不定還不樂意拜黃裳為師。
楚王妃問道：“你所說的少東家莫非是？”
老黃笑道：“試問青州能有幾個少東家？”
楚王妃動容道：“居然是林益正的那個義子？你可知道顧瑾的孫子手持一紙圣喻正在趕來青州的路上，一到之后就要拿潛龍幫開刀。”
“你可知道各路人馬齊聚青州，甚至連寒疆殷氏都派人來了，為的就是看顧有言如何建功立業。”
“你可知道原本應該是林益正的二兒子，但是林益正使了些手段，讓自己的這個義子擋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連林益正都放棄他了。”
楚王妃情緒激動，語速飛快：“你要自己往火坑里跳不成？”
老黃神情自若道：“你看走眼了。”
楚王妃柳眉一挑：“怎么說？”
老黃緩緩說道：“以我三年來的觀察，這場仗顧有言必敗無疑。”
楚王妃瞪大了眼睛：“顧瑾為此事動用了如此多的力量，做了這么多的鋪墊，還會輸？”
莫非這場斬龍大戲真的會出乎所有人意料？
楚王妃有些不敢相信。
老黃樂呵呵地拍了拍衣袖，站起身準備離去。
楚王妃咬牙道：“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些？我還以為你有求于我呢。”
老黃停下腳步，回頭道：“我來只是為了提醒你，這件事你不要插手，在青州的這段時間老實本分些。”
“哦？”楚王妃絲毫不懼老黃的目光：“要是我偏要幫顧有言一把呢？”
老黃嘆了一口氣，挪步到楚王妃面前忽然湊近過去，所有護衛見狀齊齊抽出手中佩劍，老黃冷哼一聲，一瞬之間，十幾把飛出去的斷劍將茶樓的墻壁插的滿滿的。
整個場面凝滯，手握殘劍的護衛面面相覷，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僅僅一瞬，誰都沒有看清楚，手中的劍就成了兩截。
楚王妃將陳狐抱在懷里，似乎被嚇傻了。
老黃湊到楚王妃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道：“西楚關外，八里亭，區區一個漁家歌伎怎么成了如今的楚王妃，不用我提醒了吧？莫雨蹤莫姑娘。”
“西廠做過的事，都成了一筆賬，在這里。”老黃拍拍自己腦袋。
多年以后再聽到當初的名字，楚王妃眼中流露出一絲恐懼。
老黃看了一眼楚王妃懷里的陳狐，溫和道：“這孩子天賦異稟，方才只有她看清楚了。”
陳狐抬起頭，露出異色的瞳孔，聽到老黃的夸獎不由有些欣喜。
正如老黃所言，剛才老黃出手時只有她看清楚了老黃的動作。
天生異瞳，資質驚人，就連老黃也多看了兩眼，有些懊悔剛才把話說的太絕了，要是以后自己被少東家拒絕了，怎么好再厚著臉皮去收陳狐為徒？
陳狐兩眼緊盯著老黃，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你是個厲害的人，我看得出來。”
黃裳略微吃驚道：“氣運虛無縹緲，你居然看得到？”
陳狐點點頭，在她的眼中，黃裳猶如明月當空，氣沖斗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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