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的州府天牢內(nèi)，不時傳來絕望的哭嚎聲。
被關在這里的人，大多數(shù)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等待京中核查處斬的文書下來，就可以上路了。
林塵在一個駝背獄卒的指引下一路走向最底層，曹賦在后邊抱著一床被子，埋怨道：“早知道你要來，我就叫人多做點準備，現(xiàn)在手忙腳亂的，叫我理不清頭緒�！�
“曹大人，我可是來坐牢的重犯，又不是走親戚。”林塵提醒道。
曹賦哈哈道：“你就是過來串串門的親戚，住不長！”
因為顧有言進駐州府的緣故，林塵和曹賦許久沒見面了，看到曹賦依舊神采奕奕，林塵笑道：“曹大人不跟我說說江南世子的事情�！�
曹賦嚇得手一哆嗦，差點將被褥丟到地上，苦著臉道：“你都知道了？”
林塵點了點頭，目光深邃地看著曹賦，讓曹賦有些頭皮發(fā)麻。
“得了得了�！辈苜x道：“我也沒有要瞞著你的意思，那位世子要我辦一件事，詳細的我不能跟你說，反正是關于九寶寺的住著的那位婦人。”
楚王妃自從住進九寶寺以后就沒有過動作，或許是畏懼黃裳，又或許是在準備謀劃更大的動作。
林塵這邊還沒有關于楚王妃的情報，知道曹賦既然這么說了，也不會再透露太多。林塵不再為難曹賦，從曹賦手里接過被褥，道：“這里面陰森森的，曹大人還是不要再下來了，放心吧，我在這里呆不了多久，有人會保我出去�！�
曹賦安心道：“早知道顧有言沒那個本事，不過現(xiàn)在青州各方勢力因為你的入獄，已經(jīng)有傾向顧有言的跡象，誰還肯在這個時候冒天下之大不韙來保你？顧有言會放了你？”
林塵答道：“公孫羽�！�
曹賦琢磨道：“公孫大人最近才能下床走路，聽說因為受到你的牽連，公孫大人對你印象可不大好�！�
“他不得不保我出去�！绷謮m自信道。
“為啥？”曹賦問道。
林塵小心地在曹賦耳邊道：“因為我不出去，他就沒辦法解釋自己府里為什么藏著整整一批虎豹騎的軍械�！�
“我還讓老黃撰寫了一封西廠捕風捉影，抄沒皇戚財產(chǎn)的史錄給他送去，以公孫羽小心謹慎的性格，還不是嚇破了膽子，求著我脫身之后把軍械轉移走。”林塵補充道。
曹賦拍拍頭恍然道：“你居然把軍械藏在公孫家了，真他娘缺德�！�
前方獄卒的腳步停了，手里的燈晃晃悠悠有些熄滅的跡象，轉過頭恭敬道：“少東家，到地方了�！�
這里是整個州府大牢的最底層，關在這里的犯人從來沒有一個完完整整地出去過，顧有言把林塵安排在這里的用意不言而喻。
曹賦表情輕松地拍拍林塵的后背道：“先在這里委屈幾日，放心，有我在顧有言不敢亂來�！�
林塵內(nèi)心一暖，道：“曹大人放心，等了結顧有言之后，我一定救出袁姑娘。”
曹賦點點頭，不再多說，背著身子走了一段路，到底是年紀大了，下來的時候容易，等要再爬上去就有些吃力。
曹賦坐在長滿青苔的臺階上喘著氣，內(nèi)心有些復雜。
自從顧有言來了之后，青州就沒有太平過，林塵和顧有言你來我往神仙打架，打到頭來分不出誰輸誰贏，受傷的反而是底下的小魚小蝦。
“何時是個頭啊。”曹賦杵著腮幫子，感覺氣喘勻實了，起身又準備繼續(xù)順著原路走，忽然想到剛才林塵說的那句，等了結顧有言之后。
曹賦背后起了一陣冷汗，聯(lián)想到今日早些時候織紡局里慘死了五十余名汜族人，這會成為一件震動京師的大案，處理不好還會影響邊境異族與武朝的關系。
曹賦的手有些顫抖：“他不會是準備殺了顧有言吧，他敢嗎？”
曹賦憂慮地朝底下看去，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曹賦卻感覺黑暗里藏著一只吞人的猛獸，隨時都要從底下竄出來，嚇得曹賦連滾帶爬地逃離。
獄卒弓著背給林塵打開了牢門，生銹的鐵門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林塵面色平靜地走了進去，獄卒在身后關上門，拿手指指著另一只手心的鑰匙，問道：“要給少東家留一把嗎？”
林塵謝絕道：“按規(guī)矩來吧。”
“謝少東家體諒�！蹦茉谶@種天牢當獄卒的人，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看見林塵這么平易近人，老獄卒內(nèi)心暗暗松了一口氣。
林塵的牢房不算太差，除了地面有些潮濕，房內(nèi)有些昏暗之外，其他的都還能忍受。
林塵找到了睡覺的地方，鋪好了曹賦帶來的被褥，躺在上面居然覺得有些愜意，要是其他的囚犯就沒有這種待遇了，往往是稻草桿了事，躺下去又硬又扎人。
按照推算，這個時候老黃已經(jīng)讓童德去開鎖了，不知道公孫羽看到兩個兒子帶回這等寶貝之后會不會再暈過去，要是公孫羽挺過去了，現(xiàn)在也應該在考慮下一步該怎么做了吧，有老黃的旁敲側擊，公孫羽也應該明白過來以他如今的處境站在顧有言那邊百弊無一利。
反倒是碼頭上平白丟了性命的兄弟和織紡局里慘死的五十多個汜族人讓林塵內(nèi)心不安，甚至有些隱隱作痛。
那些汜族人已經(jīng)擺脫了任人魚肉的過去，生活有了起色，來到青州短短數(shù)月，不少人都白胖了，要知道原本這些人都是瘦骨嶙峋，連襁褓里的嬰兒都不例外。
還有碼頭上的那個兄弟，林塵有印象，他家里有個八十歲的老父親，有一年過年的時候，林塵還帶著人去慰問過，那個瞎了眼的老頭拉著自己的兒子要給林塵磕頭，指著桌子上的飯食跟自己兒子說這輩子但凡吃飽了飯，就不能忘記少東家的好。
記得林益正曾經(jīng)當著林家三個兒子的面說過，人只要忍氣吞聲，脊梁骨也直不起來了。
林塵閉著眼睛，做了個夢，夢里面仿佛聽到了那個年僅十八歲的伙計捂著肚子上的窟窿慘叫，無數(shù)汜族老弱婦孺在大火中哀嚎，林塵放眼過去，遍地尸骸慘不忍睹。
林塵猛然起身，只覺得背后一陣潮濕，渾身上下滿是冷汗。
林塵奮力錘向墻面，低聲道：“顧有言，既然你想殺我，那我殺了你，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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