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聲不響離開大半年,你丫到底干什么去了?”
大概五六瓶啤酒下肚,此時卡座邊上已經堆了很多酒瓶,趁著還有意識,我對阿杜問道。
阿杜聞言,笑笑,睜著迷離的醉眼,點上一支大前門,吧嗒吸了口,淡淡道:“沒什么,就是出去走走。”
“能說實話嗎?”
“大家都是兄弟,幾斤幾兩,彼此都清楚,一走就是半年,你丫哪來的錢?”
轉頭看向孟陽,這家伙酒量不是很好,此時已經趴在了桌子上喃喃自語,本想問問他的,現在一看,也問不出什么來,只好直直盯著阿杜,希望他給我個答案。
北京,一座少了些人情味兒的城市,在這里我遇見了阿杜跟孟陽這兩個兄弟,殊為不易,所以,對待這份感情我格外珍惜。
阿杜指了指放在身邊的琴盒,“哥們就用這個,從工體走到麗江。”
“杜城!”
我喊出了阿杜的名字,大著舌頭道:“你丫連煙都抽大前門了,就靠賣唱能走到麗江?當我三歲小孩兒?”
“呵,信不信由你。”
阿杜喝了口酒,眼睛在舞池周圍掃視著,“真懷念啊,現代人的氣息,一股子透過身體的墮落,嘖還他媽是北京好。”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發現阿杜這半年變了很多,原本有些不羈的他,此時身上彌漫著一股深邃與滄桑,直覺告訴我,這半年他一定經歷了不少事。
想套一個人的話,沒什么比喝酒更直接的方式了。
又讓服務生提上六瓶燕京,啟開一瓶,遞給阿杜,“老孟已經倒了,咱倆喝。”
“成。”
阿杜接過酒,“你那點心思,真他媽娘們兒。”
“我能什么心思?”
裝著不明白他的意思,舉起酒瓶示意他干杯。
純糧大麥釀制的啤酒,透過喉嚨流進胃里,打個酒嗝兒渾身通透。
“玩玩兒?”過了半晌,阿杜拍了拍自己的琴盒,對我說道。
他離開北京之前,一直在鳥巢駐唱,所以他在這有不少朋友,再者,出來玩兒的,喝到點上之后,都會放縱自己,跑去臺上大聲嚎唱。
搖搖頭,“不了,你去吧,我在這看著孟陽。”
“挺大一爺們,還能讓人撿尸了?”
“”
其實我不想玩。
看見吉他就會莫名其妙地想起她上大學的時候學吉他,并不是什么狗屁倒嚼的熱愛音樂,音樂是我的夢想之類的爛梗,那時候我只是為了佟雪,因為她喜歡。
那時候多天真啊,喜歡之人喜歡的事情,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不然,我又怎么會放下老家的一切,跟她奔向北京?
“慫。”
阿杜豎起中指,“就你丫這樣,還想知道我經歷了什么?玩兒蛋去吧。”
他打開琴盒,小心翼翼地拿出吉他,眼神中閃爍光彩凝望,他是一個真的熱愛的人。
將吉他挎在身前,搖晃著走上臺子。
相熟的,會跟他點頭打招呼,不熟的,也會善意微笑,時而爆出幾聲口哨,陣陣歡呼
阿杜左手的尾指跟無名指夾著煙,撥動了幾下琴弦,對著麥,喂了兩聲:“咳,挺長時間沒過來玩兒了,現個丑,山丘。”
燈光配合著,柔和了不少,阿杜漸漸的彈起琴,開嗓:
“想說卻還沒說的,還很多”
“攢著是因為想寫成歌”
“讓人輕輕地唱著,淡淡地記著”
粗狂的聲線,就像是兒時老家二月時節的煙囪,眼角帶著的淚,透過歌聲,無盡滄桑。杜城變了,至少他沒有了曾經的灑脫,如果是半年前的他是一憤青兒,現在的他,就像一抱著吉他吟唱的行者
“就算終于忘了,也值了”
“說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
“僥幸匯成河”
“然后我倆各自一端”
“望著大河彎彎”
陡然,手腕一抖,間換節奏,手指靈動,阿杜大喊:“越過山丘,終于發現無人等候,喋喋不休,時不我予的哀愁,為何記不得上一次是誰給的擁抱,在什么時候”
胸膛起伏,額頭上布滿一層汗液,他跳下了臺子。
回到卡座,阿杜拿起一瓶酒,灌了起來。
“你丫瘋了?”我攔下他,“你他媽不要命了吧。”
“舒坦。”阿杜打了個酒嗝,哈哈笑著。
“楚離跟你分開,對你打擊真挺大的。”
本不愿意再提那個名字,但看到阿杜這樣,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楚離之于他,就像佟雪之于我。
果然,聽過我說的話,阿杜怔住了,拿著酒瓶的手,都在不住的抖過了半晌,他輕輕放下瓶子:“你提她做什么。”
“沒什么,就是覺著愛情這東西挺奇妙的。”
“原來的你什么樣,看看你現在,半年了,兄弟,你還沒走出來嗎?”
所有人都能安慰,就我沒這個資格,因為我自己都沒能走出佟雪所留下的陰影,但,人這動物就是這么復雜,道理都懂,偏偏自己不愿奉行。
“陳默,你說什么愛情?”
面對阿杜的突然發問,我怔了大半晌,轉而釋然,他跟孟陽他們一樣,都不知道我跟佟雪的事兒,在他們眼中,我是個幸福的男人,有個愿意跟我一起吃苦,不離不棄的女人。
“愛情就是王八蛋。”
“沒有時想得到,得到時不珍惜,失去時又會追悔莫及。”
我注視著杜城的眼睛,戲謔道。
“哦。”
杜城愣了愣,笑道:“你不懂愛情。”
“那你說,什么是愛情?”我問。
“愛情說白了,就是男人想跟漂亮姑娘一起睡覺,我們都在追問著春天在哪里,實際上,春天不就是在姑娘們的身體里嗎?”
“哈哈哈”
他有些神經質的大笑著。
“”
沒說話,自行喝了口酒,輕飄飄地看著他。
“其實,那都不是愛。”
阿杜低下頭,喃喃自語:“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都想過永遠,兩個人分開的時候,又都開始埋怨戀愛就是一場賭局,賭注是一生,到最后我們會發現,在那場賭局里,沒有贏家,也沒有輸家。”
“生活會簡單粗暴的上了我們,時間也會在那兒竭盡所能的糟蹋最后只有我們。”
“只有我們還在傻逼兮兮的期盼著,神傷著。”
眼中淚,胸中火,喉嚨里的痰,阿杜說過這是唱好搖滾的必備要素,可他忘了一點,當一個人沉浸在過去而無法自拔的時候,也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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