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你丫說什么呢？”

    孟陽的舉動有些太過反常，想不通，只好問個明白。

    “沒什么，但愿是我想多了。”

    “你越這么說，我就越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一起工作這么多年，早就把他當做是很好的朋友了，北京這座城市這么大，能有個朋友陪著，殊為不易。孟陽既然能說出那番話，就一定是有他的意思在里，可他好像又在畏懼擔心著什么，這樣朦朦朧朧的，讓我不安。

    “這”

    孟陽猶豫著，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直勾勾地盯著酒杯。

    “孟陽我們是兄弟么？”我問。

    這種話不該問出口，甚至這種疑問都不該存在。

    “當然是。”孟陽想也沒想的答道，過了片刻，他神色復雜道：“陳默，我不能害你，更不能坑你，只是有的事情不應(yīng)該你知道的。”

    “成吧我不問了。”

    他不愿說，一定是有他的苦衷，身為朋友我要報以理解，笑了笑，寬慰道：“你的建議我會好好考慮考慮的，說不定某天我也會離開這里。”

    “是啊，北京這座城市，真的不適合我們，想要真正的融進這里，無異于跨過幾個世界。”

    孟陽感慨過后，我們陷入了冗長的沉寂之中，喝光六瓶啤酒便草草收場，因為我們都沒了喝下去的心思。

    告別孟陽，我站在原地許久，明明想著放松情緒，卻越發(fā)感到沉重，不論是孟陽的提議，還是之前佟雪離開時說過的話，都反復的在我腦海中回響

    或許，我真的不適合這個職業(yè)，不適合這座城市。

    莫名地，我拿起手機，點開了微信，找到那個瓶子，問道：“漂流瓶小姐，你說，我是不是不適合北京這座城市？”

    “沒有誰真的適合這座城市。”

    片刻，那邊便給我回復。

    許是擔心我不能理解，她緊跟著又發(fā)過來一條，“除了上個世紀的老北京真正適合這里之外現(xiàn)在這座城市的節(jié)奏真的很快，不只是你們這些北漂，北京人也是。我們都會擔心一個問題，擔心被這座城市淘汰，然后淹沒在茫茫人海之中，沒人察覺。”

    “你是北京人嗎？”

    “是。”

    “哦”

    我發(fā)了一個笑臉，跟著寫道：“即使你也會擔心被這座城市淹沒，但終究你在這里有家，有家人，我們呢？我們只有自己，也只能靠自己，我們被淹沒才是真正的淹沒，你們至少還可以靠岸。”

    “呵呵”

    她用這種方式結(jié)束了我們之間的對話，很多北漂與北京人之間的對話，或許我不夠了解這座城市，不夠了解打小就生活在這里的人，但我明白一個真理，那就是：他們不會理解漂泊的苦，漂泊也不會理解安穩(wěn)的痛。

    抬頭，仰望漆黑如墨的天空，我想佟雪了。

    至少她在的時候，我永遠不會擔心這樣的問題，她就是我的信仰，她是在人生這條航線上給我光亮的燈塔！

    一連三天沒接到案子，仿佛楊繼權(quán)的法律咨詢用盡了我所有的運氣，又是月底，我不禁會想，或許今年我的運氣用盡了。

    好的，壞的，不聲不響的接下，然后一聲不響，繼續(xù)在這座城市中生存吧。

    下午，孟陽找到了我，讓我跟他出去見下李正，他的那樁案子明天就要開庭了，趕在這之前，我這個證人，他這個代理律師以及李正那個當事人還是見一面的好。

    我們約定了在三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館見面，當我們趕到的時候，李正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我們了。

    他又瘦了一些，刮掉胡茬之后的他，很清秀，看的出來他曾經(jīng)一定是一個意氣風發(fā)的青年。

    “陳哥，孟哥，你們來了。”

    點點頭，關(guān)切問道：“阿姨的情況怎么樣了？”

    “后天進行第四次手術(shù)，能不能醒”

    “一定會好的，吉人自有天助。”孟陽打斷了李正的話，用眼神示意了我下，隨后坐下來，說道：“咱們還是談?wù)劙缸影伞！?br />
    “現(xiàn)在，趁著開庭之前，我再問你一句，不論結(jié)果如何，都要打這個官司嗎？”他異常正經(jīng)的問道。

    我想說點自己的看法，可我已經(jīng)不是李正的代理律師了，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出來。

    李正頹然一笑：“孟哥。我不打這個官司，他就能給我錢了是嗎？”

    “孫林海承諾給你五十萬，余下的款項半年之內(nèi)補齊。”

    孟陽這話一出，我才明白，原來這段期間之內(nèi)，他也找過孫林海溝通過，效果也很明顯，從原來的的三十萬，漲到了五十萬。

    我理解這是為了李正好，并且他的方式比我更加理智，也最能解決問題。

    我將目光轉(zhuǎn)向李正，想聽聽他的答案，現(xiàn)實情況擺在這里，他又會怎么抉擇？孟陽提出的這點，應(yīng)該可以讓他動容，因為沒有比這更好的解決方式了。

    李正沉默半晌，沙啞著開口：“其實我更想要一聲抱歉，哥，兩年多了，你不覺著，這五十萬來的有些晚了嗎？”

    “可抱歉的話，不也是晚了嗎？”

    孟陽直直的盯著李正“兄弟，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給你一個更好的處理方式，如果現(xiàn)在你能接受，后天你母親的手術(shù)費用就出來了！你的實際情況，你自己比我們清楚，那種人渣能提出這個條件也不容易，你”

    “孟哥你別說了。”

    李正目光堅定的看著孟陽，說道：“錢，我的確很需要，但我更需要公道，沒錢，我借遍所有人，賣血甚至賣腎我都可以籌到，可公道呢？”

    “現(xiàn)在放棄，接受他的那五十萬賠償款，這確實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但，我極有可能丟掉心里的這口氣，這口氣要丟了，我可就真的什么都沒了。”

    “成。”

    孟陽見李正如此堅定，也就不再勸阻。

    我看了他半晌，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看不透他了，他也真的比我更適合當一個合格的律師，因為他足夠理智。

    “我是不是很傻？”李正像是自語，又像是在問我們。

    “可有的時候，我們更需要這種傻氣。”頓了頓，我道：“太過理智，會丟掉很多東西的，與其這樣，不如做自己。為了躺在病床上母親，為了遲遲沒能得到的公道，這是最好的方式。這個過程一定很痛苦，可沒有疼痛，又怎么去得到想得到的東西？”

    “相信我，一切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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