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也會來這里。”
佟雪的語氣，就像一個許久未見的老友，除此之外，我聽不出其它任何情緒。
我有些出神，沒能第一時間給她回答，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深海咖啡，好像是很壓抑，然后想找個地方安靜一下，也或許，是我的潛意識讓我走到了這里。
回北京之后，我有想過我們會見面，但我從未想過會這么快就遇見......我所設想的那次相見是給她一個答案，一個不確定好壞，是否她可以接受的答案，可現在，當我們遇見的時候，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不在計劃中的事情正在眼前悄然上演。
我嘗試著牽起嘴角，可這種平常最為自然的事情我竟做不出來，直直地看著她，張著嘴，一句話都沒有。
“怎么？不知道怎么回答？”
佟雪倒是沒受什么影響，她微笑著，若無其事的問我。
“想來這里安靜安靜......”
“真巧，我也是。”
佟雪聳了聳肩，接著問道：“要再一起坐坐么？”
我想離開，可自己的腳，卻很老實的跟著她一起走回了座位，我剛剛的座位。
“你...你還好么？”想了想，我終究開口問道。
“有什么不好的？”她反問了一句之后，站起身，走向了吧臺，我清楚的看到她要了兩杯深海，一杯加了糖，一杯沒有。
她的口味沒變，她也一如既往的了解我。
可是，我了解她嗎？
這個問題迅速出現在我腦海里，并且無止境的放大，然后很突兀的，我發現自己并不是很了解她......她現在想的是什么，她決定留我下來坐坐，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是想要個答案嗎？
這些，我都無從所知。
......
我們在北京的一切，真正的開始，是在這里，那天的結束也是在這里，那么，是不是有某種可能，我們重新開始的可能，也會在這里？
是的，我想到了這種可能，尤其是我再一次拒絕張瑤之后的現在。
人，都是貪心的，無論男女，我喜歡張瑤，同樣的，我心里也有佟雪的位置，相較于二人在烏鎮時讓我的選擇，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選擇？
選擇佟雪，我們告別白日做夢，回到小城，一眼就可以看到未來，朝九晚五，柴米油鹽，經濟基礎好一些之后，還可以帶著我們的孩子，四處旅行......
選擇張瑤，不，我無法選擇她了，我已經拒絕過她兩次了，我不可能再無恥的去她那里告白......有些傷害，傷了，就是無法愈合的。
糾結中，我沒有顧忌這里是透著小資高雅味道的咖啡廳，給自己點燃了一支煙，淡淡的煙霧，輕輕的音樂，還有端著咖啡，款款走回的她。
“你這樣有些不禮貌。”佟雪皺著眉，儼然，對于我抽煙這種事兒，她還帶著厭煩。
“呵...我就是這么一俗人，原來我也抽煙的，不是嗎？”
“確實，很俗，粗俗透了。”
她坐了下來，將那一杯咖啡推給了我。
我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沒了說話的心思，這樣安靜的氣氛，一時間讓我有些無所適從，只好端起杯子，輕抿了一口咖啡。
加了糖，有些甜。
“你好像給錯了。”我道。
“沒錯，我故意的。”佟雪端起了她的那杯咖啡，呷了一口之后，淡淡的說：“我想嘗嘗不加糖的深海是什么味道，同樣的，也想讓你嘗嘗加了糖的滋味兒，還不錯吧？”
“確實不錯，可它沒有了本來的味道。”
“是啊，沒有了本真的味道。”
她放下杯子，叫了我一句，“陳默，那你有沒有想過生活呢？北京的生活，枯燥無味，更是緊張的要命，每天都被各種事務填滿，到家之后，已經沒有心思再去做別的了...這樣的生活太苦了，還是加點糖的好。”
“嗯？”
從她的話中，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似乎也抓到了什么。
“距離半年還有五個月的時間，我等。”她道。
“......”
五個月，太短了，短到我的生活都沒什么變化就要給她一個答案，五個月，又太長了，北京每天都在變，我也得順應那個潮流變化著。
“我...我想，我現在就能給你答案。”不知怎的，我很突兀的說出了這句話。
“真的？”
她的眼里有希冀，有失落，又有激動，很復雜，原來，人的眼神真的可以隱藏太多的情緒。
“嗯。”
說出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沒有收回的理由。
“這個答案，其實跟在烏鎮的時候沒什么兩樣，我們，真的適合嗎？”
沒有理會佟雪漸漸變了的神色，我接著說：“我們愛了七年，整整七年，人生中最多就十五個七年......那時的我們應該是最好的我們了，到現在我都記著，上學的時候我用了一暑假兼職給你買一條項鏈時的樣子，那個時候你笑的真美，真的，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那更美好的時刻了......我也記得你送我人生中第一雙籃球鞋的模樣，那雙鞋還在，我每次打籃球的時候都會穿上它，你說，我們什么時候就失去了那種愛情中最為本真的樣子了呢？”
“其實，你也沒有答案，對吧？”我不知道說這些話我帶著什么樣的情緒，更不知道聽到這些話的佟雪會是什么樣的情緒，“你離開那天，我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我一直在努力重建，并且我也不止一次的幻想過，我們還有沒有重新在一起的可能，我說過，非你不娶...這個誓言我至今都記得，可我也發現，或許它沒有實現的可能了，因為我愛上了別人。”
“是她吧。”
輕嗯一聲，我開口說道：“我知道我跟她沒有可能，兩個世界的差距，不是我所能夠跨過的。”
“但是，我們可以。”她道。
“可你想要的我能給你么？”我直視著她的雙眼，“我們在這個現實的世界里，又在這個最為現實的城市中打拼著，佟雪，我問你，我能給你，那些你想要的東西嗎？他媽的三環一套房子，就夠我去賺一輩子了！我能給你嗎？！”
“我不能。”我頹然的說道。
“陳默......什么時候，我們不再是我們了呢？”佟雪站了起來，“到現在你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一套房子？還是北京的戶口？我說過，我可以跟你回家，我們重新開始，我也說過，自始至終，我佟雪都沒做過哪怕一件對不起你的事情，你今天太不冷靜了，那個答案，你想想再告訴我吧，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有些事情，不能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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