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伊搖了搖頭，肩膀不自覺地抖動起來。

    沒人注意到，申小芙走到了不遠處的窗邊，兩手死死地攥在一起，嘴唇緊緊地抿著，臉上的表情幾乎是僵硬的，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千伊這邊。

    好一會后，薛芙向申小芙走過來，看了她片刻后，道：“走吧，我們回家了。”

    薛芙的車里，申小芙沉默地坐著，眼睛望著前方，兩只手還是攥著。

    薛芙并沒有打擾她，靜靜地開著車，車子開得極慢，申小芙腦子里空蕩蕩的，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覺得混混沌沌。

    薛芙的手機這時響了，將車停到了旁邊，薛芙隨后下了車。

    申小芙還保持著原本的姿勢，而這時，薛芙接電話的聲音傳進了車里：“我帶著小芙剛從醫院出來確定明天早上動手術我會過去陪千伊明天辛苦你，去陪小芙爬爬山小丫頭暫時沒事兒，還算鎮定”

    幾乎是突然之間，車里的申小芙眼淚便涌了出來，隨后淚水磅礴而下，她居然在這時候崩潰了。

    申小芙并沒有哭出聲，她很快又恢復了理智，知道自己不應該哭的，也不需要哭，明明許光翼是因為別的女人搞得自己半死不活，該哭的輪不到她申小芙，許光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然而就算怎樣的怨恨，申小芙這時候心疼得厲害。

    薛芙重新上了車，看著車里的身體正不住顫抖的申小芙，好一會沒說話，只是拿過車上的面巾紙，默默地遞給她。

    “對不起，媽”哭到最后，申小芙哽咽地道：“我不想哭的，可沒有辦法！”

    “想哭就哭吧，我又沒說什么。”薛芙拿過面巾紙，親自替申小芙擦了擦。

    “他活該的，對不對，我跟他一塊上了樓頂，看到許菀菀坐在圍欄，他叫許菀菀下來，人家不理他，所以許光翼就代替許菀菀跳樓了，這家伙混蛋又愚蠢，這下總算哄許菀菀開心了，對吧，許光翼就是活該，”申小芙話說的語無倫次，卻還在那不停的絮叨：“我明天去爬山，他動不動手術跟我有什么關系，他現在肯定挺開心，為了許菀菀死，多蠢的人”

    薛芙嘆了口氣，伸出手抱住申小芙：“明天跟你爸一塊兒到山上去玩玩，聽說那邊開了不少杜鵑花，滿山都是，漂亮極了，高高興興的去玩，什么亂七八糟的事，都不許想了。”

    “他說晚上來找我的，結果人卻躺在醫院，”申小芙還在說著：“如果我寧愿他晚上又跑到我們門口，為什么要去醫院，我看著他從上面掉下來，我看見他衣服，怎么是他跳樓，許光翼又沒有對不起許菀菀！”

    “好吧，想說就說吧，媽媽在這聽著。”薛芙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了。

    次日一早，許光翼的手術室外，申小芙坐在長椅上，緊緊拉著薛芙的手。

    在手術室外站了好一會的千伊走過來，坐到申小芙旁邊，用手摸了摸她的頭：“不是說別過來了嗎？”

    申小芙沒有說話，其實早上她已經坐上申海的車，準備要出發了，然而當薛芙打來電話，告訴申海，許光翼已經被送進手術室，申小芙終于沒能控制住情緒，大哭大叫地要申海把她送到醫院來。

    周芮歡帶著張姨拎著飲料從外面走了進來，給等在旁邊的許笛笙還有申海、申銳思他們遞上熱茶后，周芮歡走過來，將一杯咖啡硬是塞到了申小芙手里：“不用這么沮喪，小翼一定會出來的。”

    申小芙眼睛紅紅地抬起頭，看了看周芮歡。

    索性薛芙把申小芙交給周芮歡，自己走到千伊那邊，陪她站在手術室門口。

    “早上我過來，聽說小翼醒了一會，”周芮歡喝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咖啡：“然后，眼睛老是在病房里飄啊，千姨說，他在找你。”

    申小芙：“”

    周芮歡嘆了一聲，道：“我問了品叔叔當時的情況，據說警察和消防隊員到了樓頂，許菀菀還是要見許叔叔，等許叔叔站到她面前，許菀菀變得異常激動，一口咬定許叔叔就是她親生父親，然后說千姨是害死她母親的兇手，還有許叔叔為了千姨，才編造出她母親被她生父殺死的故事，還說所有人都在騙她。”

    說到這里，周芮歡不由搖了搖頭：“小翼上去勸許菀菀，許菀菀情緒越來越失控”

    周芮歡頓了頓，然后道：“許菀菀跟小翼說，從一踏進許家的大門，她就恨死了那里面的所有人，包括許光翼，所以她才會編造出什么懷孕的事，讓你對小翼產生誤會，許菀菀講，她絕不能容忍許家任何一個人得到幸福，因為她一出生，就生活在黑暗和不幸里，這一切都是許家人造成的，而許光翼是頭一個，后面還有許浩淼和許暮雨，只要有她許菀菀一口氣在，就要讓所有人過得和自己一樣痛苦！”

    申小芙聽到這里，抓著咖啡杯的手猛的一緊。

    滾燙的咖啡，全都潑到了申小芙手上，申小芙沒覺得疼，因為心比手更痛。

    周芮歡一驚，立刻拉起申小芙，便要帶她到旁邊的洗手間去。

    薛芙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走過來問道：“怎么回事，怎么會燙到？”

    申小芙看了看薛芙，剛要張口，卻發現根本說不出話。

    從洗手間回來，申小芙的右手看得出來還有些紅腫，周芮歡叫來護士給看了看，最后護士拿了幾個冰塊，讓她敷一下。

    千伊也走過來問道：“小芙，你還好嗎？真不行就先回去吧。”

    申小芙搖了搖頭，繼續默然無語。

    千伊打量了申小芙片刻，嘆了口氣，又走回到手術室旁。

    手術持續了整整一天，等到許光翼被推出來，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手術門打開的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沖了過去，唯獨申小芙只是站起身，遠遠的站著，瞧著許光翼的手術車，被眾人簇擁著推走。

    當手術室外的走廊上重新恢復了安靜，申小芙又重新坐了下來，隨后深深地嘆了口氣。

    “說是問題比預計的樂觀，沒有發現骨髓受傷，醫生已經給他上了鋼板，人又送去了，就看這幾天的恢復情況了。”薛芙和申海走了過來，將申小芙從長椅上拉起。

    申小芙抬頭，看向薛芙，咬了咬下唇，問道：“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走吧，我們回家！”申海嘆了口氣，拉住申小芙的手，一起往外走去。

    這天下班時間剛過，申小芙收拾好東西，便離開辦公室，去等電梯。

    電梯門很快打開，申小芙低頭走了進去，便找到角落站著。

    有人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芙，下班了呀？”

    申小芙猛一抬頭，原來是韋玉。

    愣了好半天，申小芙才回過神，招呼道：“你也下班了？”

    “好幾天沒看你上來，”韋玉道，又打量了一下申小芙：“你精神不太好啊，是不是生病了？”

    申小芙“嗯”了一聲，的確好幾天了，她覺得全力沒有力氣，除了上班，哪都不想去，其實她上班也只坐在那兒發呆，這段時間都沒人給她安排事情做。

    電梯上的人越來越多，韋玉不再說了，拉著申小芙往里面站了站。

    等出了電梯，韋玉挽住了申小芙的胳膊，道：“這幾天沈萱也不經常過來了，說是在醫院陪著，本來我們這一周有兩項活動，只好取消了，我們有同事到醫院探望，說許總還在住著，唉，怎么會出這種事，”

    說到這里韋玉一下子頓住，看向申小芙道：“不好意思，我”

    申小芙抿了抿唇她知道，現在所在人看到她時，都刻意小心翼翼，好像一夜之間，她就成了脆弱得一碰就倒的瓷娃娃。

    韋玉似乎不知道要說什么，表情局促地看著申小芙。

    這樣實在尷尬，幸好旁邊有人經過，叫了一聲韋玉。

    韋玉看了看人家，似乎松了口氣，轉過頭問道：“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逛街吃飯？”

    “不去了。”申小芙搖了搖頭，目送著韋玉和她朋友一起離開。

    申小芙站了片刻，突然有些糊涂，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么，這段時間她經常如此，有時候看著還挺正常，可總會驀地思路斷掉，然后腦子里面一片空白。

    好一會后，申小芙回過神，抬腳朝著金融大廈外走去。

    此時大廈的臺階下，申銳思靠在一輛車邊，正在等著申小芙，他是來接申小芙下班的。

    從好幾天前，薛芙就已經不讓申小芙自己開車了，都是申海和薛芙輪流接送她，就像把她當成不懂事的小孩，狠狠地保護著，而今天，來接申小芙的換成了申銳思。

    看到申小芙出現，申銳思先是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隨后打開副駕駛座門。

    申小芙連打招呼的力氣都沒有，只看了看申銳思，便坐進了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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