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的夜風從街頭掠過,帶動熱鬧閃亮的霓虹招牌孤獨地搖晃。
凌夏樹雙手揣在衛(wèi)衣外兜里,從狹窄的樓宇之間低著頭轉(zhuǎn)出來,面色平靜,看上去沒有多少表情。然而在他被兜帽遮擋、目光低垂的瞳孔里,橙色的光點急劇地跳動著,仿佛爆發(fā)的星云。
休良是一座很小的城市,離開了中心商業(yè)街,其他地方在這個時間段就幾乎難以看到人跡,凌夏樹的身影盡量貼著墻壁或者陰影區(qū)域,避開可能存在的視線,來到一個背光的角落里,拿出電話,用力很重地快速按下一串零。
聽筒里傳來一聲聲電子音,直到響了快十聲,才終于被人接了起來。
“線路維護處,有什么可以幫您?”
顏俊呼吸急促,聲音聽起來非常虛弱,
“我的同伴和那個女孩現(xiàn)在哪里?”
凌夏樹沙啞的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情緒,對面的顏俊卻莫名地有種感覺,對面的年輕大佬那看似平靜的外表下,正壓抑著強烈的憤怒,仿佛海嘯之前安靜的沙灘。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剛才他沒能及時為凌夏樹提供信息隔斷,導(dǎo)致對方暴露在矩陣的視野里、陷入探員追蹤,有些心虛而導(dǎo)致的錯覺。
“你的同伴剛才再次受到了之前那種攻擊,各種呼叫都不回應(yīng),”
顏俊有氣無力地回溯著之前的數(shù)據(jù)記錄,“我現(xiàn)在無法確定他們的位置,只知道女孩和他沒在一起,最后是從街道的另一側(cè)離開的。”
“……你發(fā)生什么事了?”
凌夏樹終于察覺了顏俊的情況不對。
“據(jù)點這里也受到攻擊了,”
顏俊呼吸急促,“一群槍手從遠處襲擊了我們的房間,隊長出門查看然后不知所蹤,我在襲擊中受傷了……”
似乎在醞釀著什么,又喘息了幾秒鐘后,顏俊嘆了口氣,“……無論您想做什么,還請加快速度,我的傷勢不斷發(fā)展,再過半小時,我就不得不撤退了。”
他在這里說的是“我”要撤退,也就意味著個人通過躍遷水晶脫離現(xiàn)世,不光沒有收益,而且損失的躍遷水晶和轉(zhuǎn)播臺都價值不菲,可以說是斷尾求生了。
不過這也是無奈的事情,實際上他到現(xiàn)在也明白了,對面的敵人實力遠超自己這邊,再等下去的結(jié)果,至少對他個人是沒有任何好處的,還不如果斷下決心。
“我明白了。”
凌夏樹只是簡單地給出了這樣一個回答。平靜沒有任何波動的聲音給了顏俊莫名的信心,似乎傷口也不那么疼了。
實際上,這還是凌夏樹缺乏隱世基本知識的表現(xiàn),否則換了老狗,一聽說隊伍里的失蹤,恐怕當場就得大驚失色
沒了柏良寬能在矩陣中穿梭的載具,他們要怎么回去隱世的空間?要知道現(xiàn)在可不是豐收節(jié)期間的特殊時期,各大節(jié)點主機都收回了專門迎新的路徑,目前是和矩陣嚴密隔絕的狀態(tài),沒了載具,恐怕就真得只能用躍遷水晶而且還不能帶沒在宏目錄備案過的人!
現(xiàn)在的凌夏樹心中沒有這樣的概念,即使有恐怕他也不會在意,甚至連第二次出手還是沒能殺掉姜餅人的憤怒都被他暫時壓制,一門心思只想找到初洵美,老狗給他的契約卡還在手上,要盡快讓她簽下名字。
解救姐姐的事情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事情上,凌夏樹有著足夠的耐心。
收起電話,他再次拉了拉自己的兜帽,遮住半個臉孔,貼著墻壁快速朝著顏俊剛才說的少女最后消失的方向走去。
那么,初洵美最后一個念頭是什么?她會去哪里?
凌夏樹確定兩人還在游蕩,根據(jù)自身的經(jīng)驗和老狗的描述,被對方那詭異的走神攻擊的人,會不知不覺地進入注意力失焦的狀態(tài),對外界的輕微刺激沒有反應(yīng),有基本的行為能力,甚至?xí)凑罩白詈笠粋比較重要的意念行動,粗看起來一如正常人。
比如老狗中招之前的想法是周圍巡視一遍,因此他中招之后就本能地沿著走廊循環(huán),走完之后還能下意識地回到門口。
而且,由于某種不知道的原因或者限制,敵人在走神期間并沒有發(fā)動襲擊,甚至在剛才破窗而入、趁機導(dǎo)致三個人都陷入走神的時候,那兩人也沒有直接攻擊,而是等凌夏樹醒來之后,戰(zhàn)斗才瞬間展開。
從這一點上看,對方兩人肯定不是臨時搭檔,畢竟6174數(shù)字男的攻擊似乎不受這個限制,凌夏樹收到的6174錯覺即使在走神期間依然不斷發(fā)展,這樣完美互補的組合,不可能是臨時糾集起來的。
敵人唯一的錯誤,就是嚴重低估了凌夏樹的實力。
……
思索著,凌夏樹快步掠過一扇扇緊閉的店門,腦中回憶著之前的景象,判斷初洵美可能去的方向。處于那種狀態(tài)的她走不了多遠,只要判斷對方向,就能很快追上
如果沒有阻礙的話。
嘭!
重物落地的聲音在凌夏樹背后響起,隨后響起了眾多路面碎塊彈射到附近墻壁上之后的細小碰撞聲,如同突如其來的暴雨。
“發(fā)現(xiàn)異常體,掃描進程開始。”
一個機械的低聲自言自語從背后傳來,凌夏樹停住了腳步,沉默地轉(zhuǎn)過身來。
面前不出所料是一名身穿黑西裝、帶著墨鏡、眼睛部位藍色光點閃爍的探員,刻板的大眾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正大踏步離開從頂樓躍下而砸出來的淺坑,朝著凌夏樹快步前進,同時伸手入懷,掏出一把帶著消聲器的黑色手槍。
“……熟悉的場景。”
凌夏樹抬起頭,看著漆黑夜色里、被霓虹染成各種顏色的空曠街道,沙啞的聲音低聲自語了一句,隨后他伸出雙手,橙紅色的集成電路圖案開始在皮膚上閃爍,“……討厭的場景。”
他邁步朝前走去,對面的探員毫不客氣地連開三槍,卻都被他輕易閃過,探員臉上沒有任何驚訝的神色,隨手把槍一丟,拉開架勢就朝著凌夏樹撲了過來。
噗!咔吧!
一聲沉悶的擊打聲傳來,隨后幾乎沒有時間間隔地,又響起了一聲清脆的折斷聲,氣勢洶洶地撲過來的探員,輕易地被凌夏樹先是一拳搗塌了胸腔,然后順勢一個轉(zhuǎn)身肘擊,徹底折斷了頸骨。
尸體在空中飛著的時候就化成了晶瑩的碎塊,凌夏樹臉上神色沒有絲毫變化,站直身軀,輕輕地左右活動了一下頸部關(guān)節(jié)。
探員不會只出現(xiàn)一個。
“發(fā)現(xiàn)青級異常體1172900”
另一聲地面破碎的聲音響起,凌夏樹的身影從原地消失,仿佛瞬移一樣,出現(xiàn)在剛落地的黑衣人身邊,身軀像是充滿彈性的扭筋,瞬間爆發(fā)出強大的力量,同樣只是一擊,猝不及防的探員就被一拳轟在太陽穴上,眼球瞬間凸出,混合了鮮血、脂肪和別的什么的液體從鼻孔飛濺而出,整個身體被頭部帶動著向一側(cè)飛起,后續(xù)的話語再也說不出來,同樣在落地之前就化作了。
“確認發(fā)現(xiàn)綠級目標,事件等級提升,處置權(quán)限提升”
另外一個一模一樣的大眾臉黑衣人從旁邊的建筑物間隙中走了出來,黑色的墨鏡下,藍色光點閃爍得仿佛強光手電一樣熾亮,“開啟現(xiàn)實隔”
他的話突然一頓,隨后猛地仰頭上望,然而一張猙獰的巨口已經(jīng)凌空撲到他的頭頂,什么也來不及做,整個人就被一口吞下。
橙色光線的扭曲蜿蜒中,瘋狂希望野獸般張牙舞爪地無聲狂吼,身軀沒有絲毫變化,剛才被它吞下的探員,仿佛從未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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