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壁上攀著欲上的荒人,距墓幺幺掉下去的位置來估算,最晚在十個呼吸以后會抓住她。
而如果這些荒人都瞎了沒有發現她,那么在她落入夜曇海最多不超過百息。
如此短暫的時間,在此時像是一條被無限拉伸的粘稠膠液,滴滴拉拉不清不楚地黏著弗羽王隼的理智。
理智告訴他,這不過是墓幺幺一場算計,一場豪賭,一場拙劣的戲目。
他是個深諳此道的賭神更是一個看官,理所應當地猜到她手里所有的底牌時,做出最完美的冷靜和回答
不過是逼我踩入你精心設計的陷阱罷了,可有人見過為了抓獵物時,把自己當成誘餌放進捕獸夾的?
你墓幺幺真的敢?
你墓幺幺真的肯?
……
房內通透的燈珠長白玉光也未能拽住他縱身一躍的身影,那一身烏祤在空中曳出日暮風煙的縹緲。
白光在泥,與之皆黑。
海汀長長,金烏光翅在他后背楊撒著囂張與兇狂,撕裂了那些妄圖上前的荒人。
弗羽王隼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通紅的雙目里難言是痛恨多一點還是憤怒多一些。
“就算真的喜歡爵爺我就他媽好好留著命來喜歡!”
墓幺幺的表情像極了捉迷藏被發現的小孩子,一彎眉一咧嘴,抱著他的脖頸,縱情一吻。
深處戰場最巔最極。
沒錯,我知道她在演戲。
我亦然看穿她所有的底牌。
但是,就算這樣
哪怕假設十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她會死。
他也不敢去賭。
如果會輸給她,那便輸吧。
……
次日。
弗羽王隼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房間里會先見到的是白韞玉,就像白韞玉也沒想到進來房間的會是弗羽王隼一樣。
短暫的四目相對之后,兩個人都極為默契地選擇了無視對方權當房間里沒有這個人,各自選了一個距對方最遠的位置坐了,等著本來應該先出現在這個房間里的女人。
等的時間太久,以至空氣開始焦灼。
似一鷸一蚌對峙著,誰都不想先放棄自以為是的勝券在握。可相對的,兩個人也更想擁有知己知彼的優勢。
正欲張口先問的白韞玉,萬萬沒想到弗羽王隼會先熬不住開了口。
“你……決定當她的侍衛?”
一直以來就莫名覺得被弗羽王隼壓了一頭的白韞玉,第一次心舒眉展。“我決定做她的什么,都是我和幺幺之間的私事,不勞大爵爺費心。”他刻意咬重了幺幺兩個字,生怕弗羽王隼聽不清一般。
出乎白韞玉意料的,弗羽王隼的態度很是淡定,眉毛都不帶抬一下的,“她也不要我了。”
白韞玉的表情一時很是精彩。
他先是無法掩飾地露出勝者的愉悅,其次看著弗羽王隼的表情突然意識到自己中了陷阱一樣,所有的愉悅剎那間就烏云密布,陰鶩地似暴雨來前風滿高樓。
“什么叫也?大爵爺,你搞清楚,不是她不要我好嗎?是我不要她!”他頗是聲色厲苒,“你也就罷了,這女人竟然還想再找別的男人?!要我和一群男人爭寵?我得多賤?!我當然大義凜然地拒絕了她,被她強迫著當了她的侍衛。”
“……”弗羽王隼深深的嘆了口氣,白韞玉從未見過大爵爺如此苦惱的樣子,更是帶著落井下石的爽快戲謔道,“怎么,大爵爺同意她了?不舍得了?”
“……”弗羽王隼沒有開口。
白韞玉沉默了一下,破天荒地挪了個座位,稍稍離弗羽王隼近了一些,語氣也難得好上了不少。“大爵爺,就不說我了你可是這五國十族,皆不敵一羽的弗羽家的家主啊,是整個灃尺大陸唯一的定寰爵。以你的能力和模樣……找個什么樣的女人找不到?天下芳草何其多,非得吊死在這么一棵不正經的歪脖子樹上?”
弗羽王隼掀起眼簾,饒有興致地瞥了白韞玉一眼,“那白少主呢?你是韜光谷的少主,天才心修,又何必吊死在這么一棵不守規矩的歪脖子樹上?”
“……”白韞玉愣在當場,半天說出一句極為沒有說服力的話來,“那我不是先來的嗎……我這不是趁大爵爺還沒吊死在這樹上,先解救一下你這個還算有救的后輩嗎?這么大一火坑,你看不見我在攔著你不讓你跳嗎?”
“你在和我講先來后到?”從進了門,就基本沒有太大表情的弗羽王隼,第一次有了明顯的表情。他輕輕瞇起了眼睛,散著極為壓抑的威勢。“在白少主你不知道流連在哪個芳草旁時,爵爺我已經吊死在這棵樹上了,用不著你來解救倒是爵爺我看在和韜光谷之前有過合作的份上,可以伸出手救你一下,讓你別再吊死在這棵樹上了。”
他停頓了一下,嘴角一勾,目中挑釁的滋味不言而喻。“這樹,我吊定了。這火坑,我也跳定了”
白韞玉的臉色并不比他好看多少,一時漸漸從陰鶩變得兇戾。“大爵爺,你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既然如此,白某,也奉陪到底。”
“……”
“……”
啪啪。
僵持對峙的兩個人,忽然心里都是一驚,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看向了門口不知何時站在那里的墓幺幺。
她聽到了多少?
兩個大男人此時非常有默契的開始同時心虛。
她撫掌喟嘆,看看左邊的弗羽王隼,視線又掃向右邊的白韞玉,走到他們面前。“感天動地,可歌可泣你們兩個人這么惺惺相惜,生怕對方又跳火坑又上吊的,怎么著,我給你們準備一下,月下一杯血酒拜個把子?”
一更。
為大爵爺和玉兒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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