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城內(nèi)的一處宅子中。
宅子不大,但無論從裝飾還是構(gòu)造上來說,都還算的上不錯。
而宅子里的廂房之中,一個蒙著面紗的女人正在那咬著牙關(guān),雙手緊握,躺在床上,額頭上全是汗珠!
而她身下一個中年婦人正在那說著話。
“林小姐,再用些力氣!”
“林小姐,頭出來了!”
“林小姐”
“啊!!!”
“嗚哇!!!”
隨著年輕女人的一聲用力的尖叫,一聲清脆的嬰兒啼哭聲徹響云霄。
這也預(yù)示著,一個小生命來到了這世間。
那中年婦人自然就是接生婆了,而這蒙著面紗剛生完孩子的年輕女人,就是當(dāng)初酔春樓中的花魁林梓墨!
“玉珠,是男孩還是女孩?”
躺在床上的林梓墨身體十分虛弱,但她的精神卻很好,眼神帶光,看著還在接生婆手中的嬰兒,朝旁邊的丫鬟玉珠問道。
“小姐,是個小姑娘!”
玉珠還是第一次看到女人臨產(chǎn)的畫面,剛才震驚中醒悟過來,聽到林梓墨發(fā)問,馬上回道。
“女孩,女孩…………”
林梓墨念叨了幾句,然后說道:“那就叫瑤瑤吧!”
旁邊的玉珠聽了也沒有什么疑問,因為在她聽來,“遙遙”這個名字跟原來小姐定的一樣啊!
可是,林梓墨卻知道,這不一樣!
原來,之前的時候,林梓墨給孩子起的名字并不是這個,但是聽起來卻是一樣的。
因為林梓墨一直以為自己懷的是個男孩,而她又想到跟張十二的關(guān)系,曾經(jīng)盡在咫尺,后來卻遙遠(yuǎn)如天涯,因此才起了“遙遙”這個名字。
但是現(xiàn)在看到自己生的是個女孩,“遙遙”這個稱呼貌似有些不太適合,索性就叫“瑤瑤”吧!
“若非酔春樓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這句詩,也是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為自己寫的呢!
瑤瑤這個名字倒也恰如其分。
張瑤,張瑤…………
林梓墨在心里念叨起孩子的名字,但是思緒卻已經(jīng)飄到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
你,真的不在了嗎?
頓時,淚如雨下…………
………………
張十二在梁州離開的時候,并不知道林梓墨懷有身孕的事情。
她更不知道林梓墨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種,若是當(dāng)初知道的話,以張十二的性子,必定會把林梓墨帶回荊州,讓她好生安養(yǎng)。
其實(shí),說起來,林梓墨也沒打算讓張十二知道她懷孕的事情。
因為這件事歸根到底的說起來,張十二怎么看都要算是受害者,因為自始至終,他并不知道那天晚上是林梓墨…………
所以,林梓墨決定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雖然隨著肚子越來越大,但是她對張十二的思念并沒有減少半分,反而是與日俱增,這讓她感覺很痛苦!
但盡管這樣,她也并沒有想要去找張十二。
他現(xiàn)在是衛(wèi)國公家的嫡長孫,是唐帝御賜的縣伯和鎮(zhèn)遠(yuǎn)大將軍,而且不久的將來還跟當(dāng)朝太師家的孫女聯(lián)姻。
這些,都讓林梓墨望而卻步,想想自己不過是出身自青樓的清涫人,這種自卑感油然而生!
可是,幾個月前,她突然聽到了從荊州傳來的讓人震驚異常的消息!
張十二出事了!
當(dāng)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林梓墨一度昏厥過去,醒了之后,她也有些不太相信這個說法!
他可是無所不能的張十二啊!
衛(wèi)國公之孫,又深受唐帝的重用,怎么會自己投江自盡、畏罪自殺呢?
一定是有人編造的!
林梓墨不信歸不信,但是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她的心就徹底亂了,若是不能證實(shí)張十二沒事的話,她會永遠(yuǎn)不得安心!
就在這個時候,丫鬟玉珠提議去往荊州,畢竟在梁州永遠(yuǎn)不知道事情的真假,不如自己去一趟!
其實(shí),玉珠也是有私心的!
在梁州的話,張十二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再來了,而她們不過是兩個女人,以后養(yǎng)一個孩子,無名無分的,不僅生活壓力巨大,還要無端遭受好多風(fēng)言風(fēng)語!
她們兩個大人還好,可是孩子呢?
難不成要讓孩子在這種環(huán)境下長大?
所以玉珠一直想剛林梓墨去荊州,把這件事情跟張十二說清楚,她相信以張十二的為人,肯定會好好照顧自家小姐的!
而此時林梓墨的心情很亂,也特別想知道張十二的消息,所以玉珠一提這事,林梓墨就答應(yīng)下來!
于是乎,兩個人就一起來了荊州!
……………………
可是有些事,并不會以個人的喜好或者愿望而改變。
等兩個人長途跋涉的來到荊州額時候,等待她們的卻都是壞消息!
張十二在金陵投江自盡的事情是真的!
而且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張國公因此被貶去了衛(wèi)國公的爵位,而張家在荊州失勢,舉家搬去了金陵。
荊州,自此再無張家!
還有什么是我滿懷希望的來到你的城市,卻發(fā)現(xiàn)這座城市再沒有你的印記更讓人絕望的嗎?
當(dāng)時的林梓墨,確實(shí)是絕望的!
荊州于她們而言,陌生的可怕。
尤其是確認(rèn)了張十二不在的消息之后,林梓墨悲痛欲絕,一度想要輕生,多虧了玉珠把她勸了回來。
在荊州住了幾日,林梓墨也徹底想開了。
張十二不在了,自己更應(yīng)該好好活下去才好!
因為她肚子里的,或許就是張十二留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血脈了,自己有責(zé)任把這條張家的血脈給傳承下去!
打定主意的林梓墨想要也南下金陵,把這件事情告訴張家,讓他們知道張十二還有后,但當(dāng)時的她肚子已經(jīng)很大了,行動不是太方便,更何況去往金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實(shí)在不安全。
從梁州來荊州就讓她感覺不太舒服了,她的身體實(shí)在支撐不住她再次走那么遠(yuǎn)的路!
所以別說南下金陵了,就算回梁州,也不太現(xiàn)實(shí)了。
最后林梓墨跟玉珠商量一番,決定暫時留在荊州,等把孩子生下來,再抱著孩子南下金陵,認(rèn)祖歸宗!
她們此行荊州有些匆忙,本身帶的銀兩也不多,而荊州米貴,在荊州住了幾天客棧之后,銀兩就有些捉襟見肘了,而她們在荊州又舉目無親,還需要在此長住,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
楊澤新出現(xiàn)了。
對于楊澤新,林梓墨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多好,她總感覺這個男人的眼神不是那么純粹,看向她的時候,似乎包含了太多讓人看不清的東西。
不過,楊澤新的出現(xiàn)確實(shí)解決了她和玉珠的燃眉之急。
當(dāng)時,她們身上已經(jīng)沒有多少存銀了,別說是住在荊州,哪怕是正常的吃飯,都維持不了多久了,而楊澤新說他是張十二的生前好友,給她們找了地方,然后還給了她們不少錢。
不過,楊澤新并沒有過分的熱情,會隔一段時間就來一趟,每趟來也不會說太多話,只是放下銀子就走,這倒是讓林梓墨有些奇怪了。
于是她讓玉珠沒事的時候去大街上去打聽一下,這個楊澤新跟張十二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難不成真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是張十二的生前好友?
玉珠沒用太久就回來了,因為張十二跟楊澤新的關(guān)系實(shí)在太容易打聽了!
說起來,張十二跟楊澤新確實(shí)熟悉的不得了,但絕不是楊澤新口中說的,兩個人是好友,準(zhǔn)確的說,張十二是楊澤新的頭號敵人還差不多!
張十二來荊州之前,楊澤新可是荊州城內(nèi)響當(dāng)當(dāng)?shù)墓痈纾粌H有丞相之孫的名頭,更是有“荊州第一才子”的稱號,更是荊州當(dāng)時最為出名的酒樓“聞香來”的幕后東家,風(fēng)頭可謂一時無兩!
可是這一切在張十二來荊州之后改變了!
丞相之孫?張十二可是衛(wèi)國公之孫,根本不比他差!
荊州第一才子?在張十二的幾首詩詞面前,楊澤新自己都沒有臉叫什么第一才子了!
至于“聞香來”嘛,沒用多久,就被張十二給奪了去,直接換成了張十二自己的十二酒樓!
若是讓楊澤新評選一個他最討厭、最恨的人的話,張十二絕對榜上有名!
而楊澤新后來被先帝下了“永生不得入仕”的懲罰,據(jù)說這中間也多說有些張十二的原因在里面,所以無論怎么看,張十二都是楊澤新的敵人才對!
那為什么,楊澤新會幫自己呢?
而且,當(dāng)初他來找自己的時候,可是沒有問過她和張十二的關(guān)系,直接就說了他跟張十二是朋友,所以來幫她,這讓林梓墨更是奇怪的不得了!
這人,到底是好是壞呢?
不過,是好是壞也無所謂了,反正現(xiàn)在孩子生下來了,她也徹底沒了心事,等過段時間,她調(diào)理一下身體,就南下金陵,讓張瑤認(rèn)祖歸宗,到時候,就不用再寄人籬下,受楊澤新的恩惠了!
這個時候,接生婆已經(jīng)把小嬰兒身上的血水之類的臟東西擦了擦,把她抱到了林梓墨身邊。
林梓墨趕緊小心翼翼的接了過來。
看著襁褓中的嬰兒,林梓墨的母愛頓時洋溢開來,這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這是他在這世上僅存的骨血啊!
“恭喜林姑娘,這小女娃可是老身接生那么久以來,見過最聽話的女娃了!而且模樣也十分好看,看她大眼睛,小嘴巴,多討喜啊!”
聽了接生婆的話,林梓墨也十分高興,涉及到子女的事情,或許每一個女人都會像林梓墨這般,除了笑還是笑吧?
“多謝吳姨了!玉珠,快點(diǎn)給吳姨拿些辛苦費(fèi)!”
“是,小姐!”
玉珠一聽,馬上進(jìn)里屋取銀子去了。
而接生婆聽到“辛苦費(fèi)”的時候,笑的更開心了,剛才說的那些話,多半還是客套而已,她真正在意的,當(dāng)然還是這辛苦費(fèi)了!
林梓墨也沒在意,而是低頭看著懷里的小家伙。
小家伙確實(shí)很乖,只在剛出生的時候哭了一嗓子之外,現(xiàn)在乖的很,一雙大眼睛在那來回看著,林梓墨聽說過剛出生的小孩子是看不到、聽不到的,現(xiàn)在的行為也多半是生理性的而已。
“瑤瑤,能見到你真好!”
林梓墨看著小家伙,喃喃的幸福道。
而小家伙仿佛聽到、看到了一般,眼睛落在林梓墨的臉上,竟是笑了出來!
“好機(jī)靈的小姑娘啊!”
一旁的接生婆吳姨看到這一幕,半驚訝半驚喜的說道。
這個時候,玉珠把銀子拿了出來,交給吳姨,吳姨又對林梓墨謝了又謝,然后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了林梓墨和玉珠,看著剛降生的小家伙,滿臉的幸福…………
………………
“男孩還是女孩?”
吳姨剛從房間里出來,就被守候在院子里多時的楊澤新給攔下問道。
“恭喜楊公子,是個小姑娘!”
吳姨不認(rèn)識林梓墨,她之所以還對林梓墨這么一個未婚先孕的女人還那么尊重,完全是取決于面前的楊澤新!
在荊州,若是不認(rèn)識丞相家的楊澤新,那就算是白活了!
而她之所以能來為林梓墨接生,也是因為楊澤新找上門來,當(dāng)時的她欣喜若狂,心想能為楊澤新辦事,那事后的好處定然是少不了的!
但是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楊澤新領(lǐng)著她來的地方是這么一處小宅子卻不是丞相府的時候,起先的時候有些納悶,后來就釋然了!
是啊,她是土生土長的荊州人,什么時候聽說過楊澤新成家了啊?
既然沒有成家,那他就算搞大了女人的肚子,也自然不敢把女人領(lǐng)回丞相府,畢竟楊家那么大戶人家,若是領(lǐng)著一個未婚先孕的女人回去,成何體統(tǒng)?
因此她看到林梓墨的第一眼,就認(rèn)定林梓墨是楊澤新的外室,因此對林梓墨的態(tài)度也非常殷勤。
她已經(jīng)先入為主的把楊澤新當(dāng)成了那個新出生的小嬰兒的爹,所以才會說出“恭喜楊公子”的話!
孩子出生了,不說恭喜說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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