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抱拳應下,這才發現蔚池身后還有個至始至終都沒說話的生面孔,但既然蔚池并未介紹,二人也不多言,只下意識對視了一眼,這便于開始收拾院中的殘局。
蔚藍先是打發了白貝去蔚栩院中,讓蔚栩早些安睡,這才隨蔚池一起進入書房。
夙夜寒冷,書房里早有婆子送上熱水及煮得濃濃的奶茶,蔚池先是招呼姜衍坐了,自己也在上首坐下,這才喝了口茶,又看向一邊頗有些垂頭喪氣作老實狀的蔚藍,故作不解道:“囡囡這是怎么了?”
這不是明知故問么,蔚藍抿了抿唇,將頭上的兜帽拿下,抬眸笑著看向蔚池,道:“爹爹,女兒惹禍了?”
蔚池搖搖頭,無奈淡笑道:“你呀你,既然自己都知道,怎么還慌慌張張的跑出來?”事實上蔚池并未將這幫人的死活看在眼中,會有此決定,又不曾提前與蔚藍打招呼,也是有心想看看蔚藍的反應。
結果當然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蔚藍若是聽到前院的動靜不曾出來,蔚池雖然心下滿意,但難免會覺得蔚藍少了些熱血與擔當可蔚藍出來了,蔚池心中又心疼她小小年紀凡事都要操心,就連他在蔚藍這般年紀的時候,也還被老將軍護在羽翼之下。
自家的孩子表現得越好,做家長的心中就越是復雜。因為任何優秀與出乎人意料的出色,都是需要經過挫折與打磨才能長成,蔚池一面希望蔚藍活在他的保護之下能無憂無慮,一面又心疼她的懂事與早慧。
蔚藍聞言心里松了口氣,笑瞇瞇道:“爹爹有危險,難道要女兒袖手旁觀?”這是最基本的人倫,在蔚藍經二十六年的生活里,父親的角色對她來說全然陌生,她之前雖不曾體會過父愛如山到底是何種感受,但蔚池無疑極為稱職,是個合格的父親。
既然蔚池對她好,她自然也要對蔚池好,之前她匆忙趕到前院時不曾多想,此刻卻是明白,只短短幾日的時間,蔚池在她心中已經占據了極重的位置。
“你這么說也對!蔽党匚⑽㈩h首,又道:“可你如今年歲尚即便是想幫爹爹做些什么,也不用急于一時,爹爹眼下雖不濟,護住你與阿栩,卻還是能的!
難道傷及老爹的自尊心了?蔚藍眨了眨眼,上前在蔚池身邊坐下,笑得眉眼彎彎,道:“爹爹不用擔心,女兒明白的,只我們這樣的人家,雖然表面看起來風光,但意外與風險總是并存,我既是爹爹的女兒,日后就算不能像爹爹一樣頂天立地,卻也不能做溫室里的嬌花!蔽邓{說著又笑看著看向姜衍,這一眼,其中意味深長。
言下之意,大抵便是皇家之事更加波云詭秘,明槍暗箭難躲,也更加兇險,而她性格使然,并不會老老實實呆在后宅,頗有讓姜衍睜大眼看清楚的意思。
姜衍心中了然,他面上神色不變,先是笑著看了蔚藍一眼,又看向蔚池,坦然道:“阿藍說得不錯,蔚將軍不用太過擔憂。一來,這是阿藍的一片孝心,二來,我自知處境艱難,阿藍這樣的性子正好,懂得多一些,日后能少吃些虧,三來,這樣的日子遲早會有盡頭!
這番話說得含蓄,但該表達的意思卻是表達清楚了。
姜衍立場堅定,明確自己不會嫌棄蔚藍的性子,也不怕蔚藍強勢,蔚藍越是強勢,日后才能更好的在上京城立足或者說的更具體一點,與蔚家軍與姜衍作對的人不少,蔚藍只有更加強勢,等她與姜衍的婚約被擺在明面上之后,才不會輕易被有心之人謀算了去。
更甚者,與姜澤之間的對弈,姜衍自信不會等得太久,他必然會護住蔚藍,給她營造一片遮風避雨的無憂天地。
蔚藍再次對姜衍的執著與機變刮目相看,她斜睨了姜衍一眼,沖他呲了呲牙,姜衍眼中全是光彩,回以蔚藍一抹淡笑。
蔚池將二人見的機鋒與眉眼官司盡收眼底,心中雖高興,但面上卻看不出什么情緒來,他點點頭,又摸了摸蔚藍的腦袋,輕嘆道:“也罷,囡囡總也有長大的一天,爹爹也遲早會老,總不能一輩子都護著你!
歷來男主外女主內是規矩,倘若蔚藍日后真的嫁給姜衍,姜衍要專注朝政未必就能時時護住蔚藍,許多事情,還是需要蔚藍自己去處理,也必然需要她自己在后院撐起一片天地,而姜衍實事求是,并未夸下?,反倒是讓人更加信賴幾分。
蔚藍心思回轉,感受著蔚池放在自己頭頂的大手,她心下微暖,頓了頓,又抬頭看向蔚池道:“爹,方才那些都是誰的人?我原以為您是想要放走兩人的,楊小白他們呢?”
蔚池點點頭,眉間攏上幾絲陰云,“看身手,這些都是尹尚麾下的影子衛,此番尹尚可算是下足了血本,前后共派出兩批人馬,兩批都是影子衛,影子衛是尹尚麾下最厲害的一支暗衛,實力雖不能與隱魂衛相提并論,但比麒麟衛卻高出許多!
他說著,面上又露出笑意,道:“囡囡料不錯,爹爹原本是想要留下六人,放兩人離開,讓他們將爹爹重傷未愈的消息帶回大夏的,卻不曾想你會露面!
思及蔚藍雖知道軍中奸細一事,卻不知曉楊小白幾人具體的去處,蔚池又好笑的看了蔚藍一眼,見她面上仍有心虛之色,頓了頓,便擺手道:“不過這也沒關系,今日來的恰好是第二批,第一批人手,楊小白幾人正盯著,眼下這幾人大約正在靜待時機,準備與劉大海聯系!
既然楊小白幾人已經盯上了第一批影子衛,再留下第二批影子衛中的兩人回去報信,豈非是多次一舉?蔚藍滿面狐疑,“爹,既然第一批影子衛已經被咱們盯上,今晚的人都是來刺殺您的,咱們又何需放過?不如將人全都留下,反倒能挫挫尹尚的銳氣。”
蔚池笑看她一眼,搖頭道:“傻囡囡,先頭進入安平鎮的影子衛,若是你爹爹與驍伯伯不對他們下手,他們當是會繼續留在安平鎮打探消息的,短時間內并不會離開安平鎮。而姜澤的人,最多再過兩日,也應該到了,待雙方人馬齊聚安平鎮,爹爹自有別的打算!
蔚池常年與大夏人打交道,對尹尚的行事風格極為了解,安平鎮在各處戒嚴的情況下,大夏人很難往安平鎮安插人手,尹尚好不容易安排了人手進來,必然是想留下一批的,而蔚池想在尹尚與姜澤之間再做點手腳,自然要順勢將人留下。
至于幾人要給尹尚傳遞的消息,既然在蔚家軍的地盤上,那便自然由蔚家軍說了算。
“爹爹的意思是?”蔚藍眼睛發亮,她雖然喜歡光明正大的扁人,但也喜歡陰人,以往她也遇到過很多窮兇極惡之人,每每總令她恨不得殺之而后快,但因著有律法制約總遭到各種限制,讓她深以為憋屈抱憾。
見蔚藍一臉欣喜之色,蔚池心下頗覺無奈,誰家小女兒動不動就喊打喊殺,還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他頓了頓,將視線移向姜衍。
父女二人聊得忘我,姜衍坐了半天冷板凳,收到蔚池的視線,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思忖道:“莫非蔚將軍是想將尹尚與姜澤的人真刀真槍對上?”之前雖然傳出尹尚與姜澤翻臉,但二人卻并未在明面上對上,“此計若是成功,日后倒也不用擔心二人在沆瀣一氣了。”
蔚池點頭,彈了彈蔚藍的額頭,面上帶笑道:“你怎么就不動動腦子?你都知道在沙棘縣留下兩個活口,用以離間尹尚與姜澤,難道你爹是傻的?”
蔚藍捂著額頭笑了笑,也不意外道:“是胡良跟您說的?”
蔚池輕嗯了一聲,又一臉嚴肅的看向她,問道:“囡囡,不如你跟爹爹說說,什么是二腳踢?”這話蔚池原想等姜衍離開之后再問,現在想想實在沒有必要。
有些事越是藏著捂著,越是讓人好奇,姜衍與蔚藍一路從沙棘縣回來,想必該知道的已經知道,還不如攤開在明面上來說,自家閨女聰明,若是領會到自己的意思,定然會斟酌著回答,以此絕了姜衍想要追根究底的心思。
蔚藍眨眨眼,自然領會到其中精髓,也料到蔚池早晚會有此一問,并早就想好說辭,她聞言面上不禁露出幾許為難之色,又看了姜衍一眼,沉默了半晌,才躊躇道:“爹,二腳踢專門用于爆破,是師父他老人家傳授的秘方。若不是梅朵雪山的通道委實不好處理,女兒也不會擅自在人前使用,師父曾有言,若非萬不得已,這秘方不得泄露,若是女兒泄露出去,一旦遇到窮兵黷武之人,不但女兒會淪為愧對天下蒼生的罪人,師父他老人家更是罪人中的罪人,他會將女兒逐出師門。”
時人不但尊師重道,也重守信諾,蔚藍如此一說,不僅是蔚池,就連姜衍日后都不好再問。而她之前曾在沙棘縣給姜衍透露過,自己有個師父,想來姜衍接受這個說辭并不難。
之前姜衍突然出現,蔚藍在決定爆破梅朵雪山的通道時,也不是沒想過要防備姜衍,但她料準了姜衍會與蔚家軍合作,也大約知道些姜衍的心思,至少在干翻姜澤之前,姜衍不會對她造成威脅。
蔚池也拿不準蔚藍這說法是為了搪塞姜衍,還是事實真相便是如此,他聞言輕嘆了一聲,又拍了拍蔚藍的腦袋,語重心長道:“以后萬不可如此了,你可知道,此時一旦露出風聲,你日后便別想有安穩日子可過?不獨你,估計整個啟泰都會被三國群起而攻之!
姜衍亦是點點頭,這事兒在事發當日他就想到了。而他之所以一直不曾問過蔚藍,一來是覺得時機不到,二來便是覺得事關重大,依照蔚藍的性子,就算是自己問了,她也未必會說,如今他與蔚藍的關系還算不得好,他若是貿貿然開口,蔚藍日后只怕會對他多加防備,二人再想好好相處就難了。
可話說回來,蔚藍到底師從何人?從他以往收集到的關于蔚藍的消息中,竟是絲毫蛛絲馬跡也沒發現。
這人能教給蔚藍如此厲害的秘方,可見比他三位師父還要更勝一籌,若是真有這樣一的人存在,那蔚藍所在的師門,是百年前就已經存在,還是近幾十年才忽然冒出來的?若是門下子弟有與蔚藍一般知道這個秘方的,會不會無意之中又透露給其它三國?
姜衍如此想著,又別有深意的看了蔚藍一眼。
蔚藍見二人嚴陣以待,小米啄米似的點了點頭,為了讓二人寬心,又笑瞇瞇補充道:“爹爹放心,我日后定然不會輕易擅用!彼斎徊粫p易擅用,至少在兩軍對戰之時,她不想輕易使用。但也不是絕對不用,萬一有人把她惹毛了,她也不介意再用用的,比如弄幾個把姜澤與謝琳的寢宮炸了,又或者弄幾個把尹尚的老巢也炸了,呵呵呵。
蔚藍雖然面上誠懇,但話里卻明顯有漏洞,蔚池與姜衍都是聰明人,蔚池是三軍統帥,兵法三十六計運用自如,兵不厭詐與兵行詭道在他手里翻來覆去不知實踐了多少遍,姜衍智多近妖,他雖平日里冷清不愛說話,但自小在皇家長大,見過的打嘴仗的多了去了,又如何能不明白蔚藍的眼下之意?只二人都沒知曉蔚藍行事有分寸,當下并未多說什么。
未幾,韓棟與梁曉回來,趙群進來稟報,蔚池直接讓人進了書房,二人先是朝蔚池與蔚藍行了一禮,見姜衍也坐著,二人雖不認得姜衍,但還是朝他抱了抱拳,這才說起在大夏的見聞。
韓棟沉穩,即使在外奔波數日,甫一回到安平鎮就參與了一場刺殺,身姿依舊挺拔,面上神色絲毫不亂,只聽他徐徐道:“屬下與梁曉在麻城與小主子分開后,先是快馬加鞭回了安平鎮,因著沒有將軍的消息,與驍統領碰面之后,便又去了臨縣尹卓的驃騎大將軍府,在臨縣盤桓了五日,期間并未探查到將軍的下落,也沒發現尹卓有別的異常,之后便直接去了梵音城!
韓棟與梁曉會去驃騎大將軍府,蓋因蔚藍當日與白貝在翻越莽嶺山時的一番對話。
隱魂衛是蔚池在執掌蔚家軍兵權之后,才慢慢建立起來的,那木雄與蔚池之間的恩怨,以及尹卓是那木雄親傳弟子一事,在蔚池遇襲之前,隱魂衛的人雖然知道一些,但卻知道得并不具體,韓棟幾人一直呆在上京城,若是沒有白貝特地提及尹卓與鄧家的關系,韓棟等人一時之間,也并不會把鄧家、尹卓和尹尚聯系在一起。
而蔚藍在知道這個消息的當日,便分別給驍勇,肅南王府及姜衍各傳了封信。是以,乍然聽韓棟提及尹卓與驃騎將軍府,蔚池與姜衍面上均是毫不意外,蔚池只是微微頷首,便讓韓棟繼續。
韓棟點了點頭,又道:“屬下二人到達梵音城時,剛好有尹尚謀害鎮國將軍府滿門的流言傳出,洪武帝雖然對傳聞不大相信,但因他幾個兒子架柴添火,洪武帝擔心事情有異,考慮了兩日,便干脆將尹尚禁足。之后這流言愈演愈烈,洪武帝思忖之下,便修書給姜澤,決定與啟泰聯姻,意欲將大夏四公主尹娜嫁給睿王殿下為妃,并許諾諸多好處,企圖以此來徹底平息流言之事,姜澤雖然還沒回信,但事情應該**不離十。除此之外,尹尚也沒閑著”
蔚藍與姜衍的婚約,韓棟心知肚明,但他并不知道睿王姜衍就在他面前,此時他正說這,冷不防驀地聽到一聲悶響,抬頭一看,就見蔚池面上的神色已經變得陰沉,方才的動靜,正是蔚池一巴掌拍在案幾上發出來的。
韓棟頓了頓,尚未出口的話就此打住,他敏銳的看了看旁邊的蔚藍與路人甲,見二人面上也是神色也是各異,當下徹底沒了語言。
室內一時無聲,蔚池此時滿心憤怒,大夏人想要與啟泰聯姻,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歷代啟泰皇帝對大夏人皆是戒備甚深,屢屢遭拒從不氣餒。
在圣元帝登基之初,大夏皇室也曾提出過,但彼時有樓太后鎮壓,圣元帝不敢不聽,之后樓太后薨逝,又有謝琳這塊心頭肉在圣元帝跟前杵著,圣元帝便也徹底斷了念頭。
如今舊事重提,大夏人不安好心是絕對的,韓棟既然說姜澤十有**會同意,那洪武帝在信中,定然是承諾了姜澤不少好處,說不定,還是堂而皇之的將姜衍賣給了大夏人。
思及此,蔚池目光復雜的看了姜衍一眼,心下微微有些憐惜,姜衍也是他看長大的,這孩子生來便遭受諸多磨難,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上京城,卻也是四面楚歌。
題外話
明天8點還是更不了,我盡量12點之前更,編輯讓加更,我已經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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