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航與姜衍在梧桐院逗留到將近午時,直到蔚池派了秦風請二人到清風院用飯,這才一起離開。拜啟泰的規矩禮儀所賜,蔚藍和蔚栩是可以不用同幾人一道用飯的,蔚藍拉著蔚栩站在西暖閣大門口,眼見兩尊瘟神走得徹底不見蹤影,不禁很是松了口氣。
“走吧,咱們回去,讓廚房再加一道爆炒仔雞。”特么的,這事兒還真不是個事兒!誰能告訴她,兩個同樣聰明的人,幼稚起來跟三歲孩童無異?
褚航也就罷了,因為這個褚航本來就是原先的褚航,他會在知道自己與姜衍的婚約、在見到姜衍后豎起防備,并隱隱表現出敵意和壓迫,這完全就在情理之中。
可姜衍又是怎么回事?按常理來說,姜衍應該是絕不知道自己與褚航那點往事的,可這小子今日硬是一反常態,不僅一來就跟褚航別苗頭,爾后又將火力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言談舉止間好一派如沐春風加溫柔刻骨,簡直體貼備至得讓人無可挑剔!
若說褚航如今是長輩,姜衍要在他面前表現一番,這也說的過去,可會不會太牽強了?畢竟老爹就在清風院,姜衍就算要表現,也應該是在老爹面前不是?
蔚藍心底疑竇叢生,從姜衍今日的表現來看,他很明顯是察覺到什么,卻不知他是在何時察覺到不妥,又是從哪里看出來的。
細想從褚航出現發生的點滴,蔚藍不得不懷疑,許是因為自己在宮宴上有短暫的失態、又或者姜衍是到了梧桐院之后才察覺到的?可姜衍會好巧不巧的出現在梧桐院,很明顯就是有備而來,也就是說,姜衍的確是先在宮宴上覺出端倪,這才會產生懷疑,而他今日之所以會前來,且將時間卡得那樣準,很可能只是來驗證的!
如此一來,那姜衍的想象力和洞察力,就也未免太可怕了些!蔚藍搖搖頭,壓下心里亂七八糟的想法。姜衍就算心思再深,擁有再敏銳的洞察力和觀察力,只要她和褚航不說,他便猜不透其中的緣由。
來到啟泰之后,她心心念念便是再見褚航一面,如今人已經見過,便是她與褚航的身份有些尷尬,她仍是摸不準褚航心中的想法,但他鄉遇故知總歸是值得高興的,且往事俱已矣,人活在當下,只有往前看,才能不作繭自縛。
蔚藍眼下也沒有多余的心力來研究褚航與姜衍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雖然能看清許多事情,但卻深知人心最難猜測,這并不是她可以隨意掌握估量的。
人說女人心海底針,可在她看來,男人心與海底針不遑多讓,更甚至,男人心思深沉起來,比女人更加可怕。女人天生多愁善感,便是心里真存了什么想法,多半也會在適當的時候表露出來,且大多都是小打小鬧。
可男人就不同了,男人一旦對某件事情上心,又是心里認定了的,這人多半會小心掩藏,在心中不斷權衡,直至最終確定再無更改,出手的時候多數是一擊必中,且冷心冷肺的,很難尋到半分回旋的余地。
白貝應下,頓了頓,卻是道:“小姐,您現在還沒出孝,暫時不能吃葷腥。”白貝心里的疑惑并不比蔚藍少,但疑惑的方向卻是大不一樣。她雖然什么都沒說,卻是時刻關注著蔚藍的面色,“小姐,您就沒覺得褚四爺和睿王殿下今兒很奇怪嗎?”
方才褚四爺與睿王爺甫一見面就針鋒相對,雖然后來被她家小姐鎮壓了,接下來的大半個時辰一直都表現得和和氣氣的,但她還是怎么看怎么覺得不真實,有些顛覆了她以往的認知就好比褚四爺就比她聽說過的更加親和健談,并不是一味冷淡生人勿進而睿王殿下,則比平日看起來更加細心妥帖,對她家小姐關懷備至,這,很不正常。
蔚藍聽到說不能吃肉,先是有些泄氣,聽到白貝的下半句,卻是心下一動,挑眉道:“不能吃肉啊,那就換成豆腐,先將豆腐炸了,再紅燒。”
這樣好歹有點油水,可以聊以慰藉,她說罷,又搖搖頭惋惜道:“你說四表舅和睿王啊,我也覺得他倆很不對勁,”她面色糾結的看向白貝,“你說會不會是睿王殿下心儀四表舅,結果一來就看到我與四表舅相談甚歡,所以心里怒了,便做出對我極好的姿態,想要引得四表舅心生醋意?”
呵呵呵,白貝嘴角微抽,還相談甚歡呢,當屬下是聾子瞎子呢,您兩位進去后就只說了兩句話,且氣氛明顯不對好吧,“小姐,您要不要這樣一本正經說嚇死人的話?”
其實白貝想說的是,您要不要這樣一本正經的睜眼說瞎話,她說完看了眼四周,希望周圍沒別的什么人,千萬不要瑞王殿下和褚四公子的人忽然出現,不然她家小姐的名聲,呵呵呵。
“哪里就嚇人了?這不是人之常情嗎?”蔚藍面不改色,黑褚航和姜衍她沒有半分壓力,“這世上有男歡女愛,自然也有男子之間的感情,要不你以為那些南風館是怎么來的?”
人家同性戀都能結婚了,褚航和姜衍就怎么不可以湊成對,嘖,她打不過這兩人,暫時也拿他們沒辦法,偏兩人還來搗亂,她拿他們消遣下過過嘴癮怎么了?且白貝有心試探,她要是正兒八經說點什么,那才是給自己挖坑。
“您就嘚瑟吧,若睿王殿下真是,可有的您苦頭吃!”白貝原是想說,若睿王殿下真是個分桃斷袖的,您以后嫁過去就等著守活寡吧,但見蔚栩正扭頭好奇的看她,且蔚藍年歲還小,又忙將話咽了下去。
可饒是如此,蔚栩還是開口了,“姐姐,男子之間會有什么感情?什么是南風館?”
蔚藍暗道一聲遭,她怎么就只圖著自己發泄,把蔚栩給忘了,這可是祖國的花朵,這幼苗要健康茁壯成長,怎么能被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給影響了?
“這個啊,阿栩自己想想,男子和男子還能有什么感情。”蔚藍垂頭看他,見他眸子里純澈無垢,原想及時補救一番,立馬找借口搪塞過去,但隨即又覺得過來,這并不是她一直教育蔚栩的原則,“至于南風館,這個問題你也好好想想,就當做你這兩日的功課,你想明白了來告訴姐姐。”
蔚栩雖然心中還是好奇,卻滿口應了下來,對于蔚藍安排的事情,他自來愿意去做,因為他發現這與從前娘親教給他的大不一樣,也更為有趣,“我知道了,姐姐等著。”
“嗯,四表舅給你的荷包,你便自己存著,還有件事情,姐姐要跟你說,大熊和小熊以后留是你的搭檔了,你要好好對他們,姐姐沒記錯的話,大熊和小熊是他們的小名,他們到現在還沒大名吧?你就沒想跟他們取個名字?大熊和小熊現在還小,要是等他們長到鄖陽和秦風那般大,還被叫做大熊小熊,你覺得合適嗎?”
這事蔚藍一直沒提醒蔚栩,就是想看看他的反應,結果這小家伙以前大約真的是被老娘按部就班安排的太徹底,到如今都沒從新給二人賜名。
蔚栩邁著小短腿,想了想道:“要不姐姐幫他們取?”他還是覺得姐姐取的更好,比如梅朵和安平。
“這是你自己的事,該你自己去做,若是要姐姐去,那大熊小熊日后就是姐姐的書童了,你愿意?”蔚栩從小就沒什么玩伴,近段日子和大小熊相處得極好,他要是舍得那才奇怪。
果然,蔚栩為難的搖搖頭,“那還是阿栩自己來吧,若是取得不好,姐姐別笑話我。”
蔚藍捏了捏他的鼻子,好笑道:“這就舍不得了?你才多大點,就是笑話你又有什么關系?”
蔚栩乖乖讓蔚藍捏,跟個受虐兒童似的,“我會長大的!”
“行了,姐姐知道了,吃完飯你午歇一會,姐姐下午還有事,就不陪你玩了,晚上檢查功課。”姐弟二人邊走邊聊,幾句話的功夫已經到了飯廳,早有廚房的婆子將飯菜送了過來,聽濤聽雨服侍二人凈手,白貝又特意去了趟小廚房,將紅燒豆腐的事情交代下去,這才又回到隔壁的小飯廳自己用飯。
閑來無事一身輕,蔚藍用完飯也沒去清風院,只在自己的房間里小憩,又好奇的將姜衍送她的綢繆拿出來觀摩了一番,接著將剎雪拿出來與之對比,完了又將鐵氏名器榜拿出來翻看了一遍,企圖能從中找出剎雪的排行,孰料,其上并未收錄剎雪,反而找出了這綢繆的來歷。
卻原來這條鞭子是北戎皇室一直珍藏的,到了拓跋玨這一代,傳到了拓跋玨的四皇兄拓跋理手中,拓跋理原本在老拓跋的幾個兒子中極為出色,打從十三歲就進了軍營,之后一直在北戎以北的貝爾山戍邊,及至弱冠時,便已經積累下無數戰功,后來拓跋玨回到皇庭,老拓跋便將拓跋理一并召回拓跋皇庭,并封為理王,賞賜金銀珠寶若干,這綢繆,便在其中。
而綢繆之所以名為綢繆,乃是因為綢繆雖然用材趨于硬鞭,但實則是軟鞭,且工藝相當精妙,可說四國之內,至今仍無出其左右者。
綢繆的鞭身由打造成米粒大小的紫金粒組成,其后又在相鄰的紫金粒中間加入寸許的玄鐵倒刺,并在手柄上設有機關。
平日里不使用時,綢繆的外表極為光滑平順,與尋常九節鞭無異,甚至完全可以當成腰帶使用,可一旦觸動手柄上的機關將其展開,這些倒刺便細細密密的伸展出來,打在人身上,只需執鞭之人稍微用力,這些倒刺就會因為深入皮肉而纏在人身上,除非執鞭之人大力之下,能將這些皮肉撕扯開來,綢繆也是因此得名。
蔚藍將鞭子拿在手中反復觀摩,最后不得不長嘆一聲,與白貝道:“白貝啊,你會使鞭么?這樣的好東西,因為不會用而束之高閣,也未免太可惜了些。”
蔚藍有些苦惱,習武之人,對武器有著天生的熱愛,剎雪雖然削鐵如泥,但卻并不是蔚藍的最愛,她以往除了喜歡狙擊,更喜歡的還是開了血槽的各類短刃,甚至是三棱刺一類的,這樣殺傷力才更大,即便女子天生力小,不比男子有優勢,但卻可以借助手中的武器,讓人好好喝上一壺但凡開了血槽的武器,就算并未傷到對方的要害,也可以讓對方因為失血過多,亦或因為傷口不好處理而殞命。
白貝聞言搖了搖頭,“奴婢不會,奴婢擅長軟劍,其它的武器雖然也會一些,但卻不精,跟普通人對上還有優勢,遇到行家就只能敗北。”
“說敗北是好聽些的吧,應該說受虐才對。”蔚藍壞笑了兩聲,“看來你也不是什么都會的啊,這樣我又稍微安慰了些。”
白貝沒理會蔚藍的促狹,與蔚藍相處了這么久,她已經足夠了解蔚藍的脾性,雖然平時看著穩重,但很多時候還是會流露出小女兒家的心思,甚至偶爾還會有幾分痞氣和腹黑,“既然這鞭子是睿王殿下送的,小姐不如問問睿王。”
蔚藍聞言眼睛一亮,旋即又搖搖頭,“你這么說也有道理,但我估摸著他也沒有,要是有的話,為何方才不一并給我?”
“誰知道呢,萬一忘了也未可知。”白貝道:“睿王殿下師從紫芝山三公,而三公向來博學,山上存放的孤本古籍斷不會少,小姐真的可以問問。”頓了頓,又道:“再不濟,白條的軟鞭也使得不錯,小姐可以跟白條學,但您眼下要學的已經不少,有必要什么都學嗎?”
“你不懂,我這人就這樣,遇到喜歡的就想學學,再說了,技多不壓身,咱們最好能變成全才,就算每樣都只是學個皮毛,也好過一無所知。”
蔚藍搖搖頭,白貝雖然說得含蓄,但她卻清楚其中含義。習武之人大多會專研一樣,而不是想到什么就學什么,到最后一樣都學不精,貪多嚼不爛就是這個道理。
蔚藍沒與白貝多說,她想在啟泰打造屬于她自己的特種部隊,自然是想全面發展,如果還走以前的慣用套路,又還有什么意思?
將鞭子纏在自己腰上試了試,因著鞭身是淡淡的金色,看起來倒也極好搭配,至少蔚藍今日所穿的荼白色就很搭,且這金色并不華麗,帶出去也不招人眼,蔚藍滿意的點點頭,對白貝道:“來來來,來給你家小姐研墨,等下有事情交給你去辦。”
白貝點頭應下,也不多說,總歸聽從蔚藍的吩咐就行,此時此刻,她也將褚航與姜衍的事情放到了腦后。
蔚藍轉身回到書桌前,想了想卻是又道:“唔,或許不用你專程去辦,交給秦風或白條就可以。”修葺院墻的事情,秦風與劉二柱商定后必定會去尋訪鐵匠鋪子,她給白條也交代了同樣的任務,二人都非泛泛之輩,必定能找到合適的,到時候順便就將這事情辦了。
她說完鋪開宣紙,按照記憶中的樣子,開始畫起三菱刺的樣子來。這廂主仆二人一個研磨一個畫圖,書房里安安靜靜的,蔚藍也徹底靜下心來。
可才回到竹溪山的姜衍,心里卻并不平靜。
“主子,按照褚四爺與樓公子的說法,謝琳母子的下一步,應當是安排人手到尹娜公主身邊,要針對您與蔚大小姐出手了?”流云郡主這個封號到底是怎么來的,上京城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壓根就是姜澤騎虎難下之下不得已而為之,因此,鳴澗還是更習慣稱蔚藍為蔚大小姐。
姜衍淡淡點頭,“這倒沒什么。”別說如今有蔚池在,就是蔚池不在,蔚藍也不是吃素的,又豈會輕易上當。他更在意的,還是蔚藍與褚航之間到底怎么回事。
姜衍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額角,眉目間浮現出少有的郁色,他并不想徒生懷疑,也知道依照蔚藍的年齡與心性,絕不可能與褚航有什么,但二人之間,偏生有種非常契合的氣場,這種氣場,即便是他,也插不進去。
今日在梧桐院,他已經經過反復試探,此時也只剩下滿滿的無奈,好在,此行雖然受了些白眼,卻并非一無所獲。
鳴澗也察覺到姜衍的情緒不大好,但他理不清其中的緣由,只得沒話找話道:“主子說得不錯,蔚大小姐聰慧,且武力也不弱,想必能夠輕松應對,主子真是好眼光。”這話總是沒錯的吧?
“我什么時候眼光不好了?”蔚藍很好,他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姜衍心中與有榮焉,可反應過來又覺得不對,不禁挑眉道:“你今日話特別多?”
鳴澗垂下頭干笑兩聲,“屬下這是跟主子學的,主子最近不是也話多了些么,屬下想,這大約就是站在哪個山頭唱那個山頭的歌了。”
這話若是換做以前,鳴澗是斷然不敢說的,但眼下姜衍的脾氣可說是改了大半,尤其是在認識蔚藍之后,再不是以前那個冷冰冰的樣子,雖然大部分時候面對外人還是疏離有禮,但對待身邊親近的人,與從前相比,已經相去千里。
題外話
月底了,做個總結,爭取下個月絕不斷更。
十月,可能是我這一年中最難過的了,老媽最終還是走了,我昨晚還夢到她,這種感覺,真的說不上是什么滋味。大抵人從一出生開始,所過的每一天,都是在用不同的節奏和步伐奔向終點那就是領盒飯,但怎么領,這每一天怎么過,與人來說大不相同,是虛度還是充實豐富,對不同的人來說都不相同。
我已經數不清我虛度了多少光陰,會決定寫這本書,大概也源于此,到我們最終要走的時候,我們總要從頭到尾完成一件事情,總要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什么,父母親情,愛情、友情,這些都是過一天少一天的,有些人擦肩而過,有些人相交甚篤,但無論如何,我們都會分開,不過是以不同的方式,爾后只能緬懷,所以,請珍惜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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