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樣的內(nèi)情，除了褚航能與之共享，蔚藍注定是只能藏在心底了。
她想了想，開啟知心姐姐模式道：“我雖然實際年齡比你小些，可懂得就未必比你少，聽人說，女子嫁人就如第二次投胎，你自然應(yīng)該慎重些。這事兒也算不得離經(jīng)叛道，你祖母和娘親都是很開明的人，她們向來疼你，或許你可以試著跟他們溝通下。”
“至于你想做的事情，這就更簡單了，人生不過短短數(shù)十載，錯過了就再也沒有機會，有什么想做的，只要不違背良知與道義原則，只管去做就是了，又有什么好躊躇的？”
杜文佩聞言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可要是將她們氣壞了怎么辦？我祖母如今年歲大了，她年輕時也吃了不少苦頭，萬一氣出個好歹可就壞了。”
“你不試試怎么知道，她們經(jīng)歷的事可比咱們多了去了，你好好說，照實說，講道理，別沖動行事就好了，又怎么會輕易被氣到？”
說到這兒，蔚藍握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理國公白家我聽說過一些，據(jù)說門風(fēng)還不錯，就算你要嫁入白家，與你想做的事情，不一定就有沖突。”
理國公府還是蔚藍從姜固那兒聽說的，與鎮(zhèn)國將軍府、肅南王府、定國侯府，程國公府皆是以武起家，同是追隨啟泰太祖姜曙榮一起打天下的功臣。
只這百年來，啟泰并無大的戰(zhàn)亂，而圣元帝在登基之后，又極力收攏手中兵權(quán)，當(dāng)初一同追隨太祖打天下的功勛之家，這才慢慢沒落起來。
這其中，除了鎮(zhèn)國將軍府獨掌兵權(quán)與肅南王府遠在泊宜，圣元帝鞭長莫及無法輕易撼動之外定國侯府因羅皇后而衰敗，程國公府因現(xiàn)如今的鎮(zhèn)南王姜沐被奪權(quán)打發(fā)到繁荼郡，而理國公府白家，也因為前任理國公的嫡長女白紫鴛入宮為妃結(jié)下梁子。
其余幾家暫且不表，只這上任理國公白汝藺，與皇家卻是沾親帶故的。認真算來，白汝藺與樓太后是正兒八經(jīng)的姨表兄妹，圣元帝還要稱白汝藺一聲表舅。
圣元帝登基后根基未穩(wěn)，為了將朝中有底蘊的幾大武將世家漸漸收攏過來，便干脆納了白汝藺的嫡長女白紫鴛為妃。彼時，白汝藺時任戶部尚書一職，因著與皇家有親，白紫鴛入宮后被直接封為賢妃，比當(dāng)時被封為淑妃的謝琳還要高上一頭。
白紫鴛自入宮后，最初的幾年，理國公府與皇家倒也相安無事，便是圣元帝獨寵謝琳，但至少在他最初登基的頭三年里，是相安無事的。
可這樣的局面并未持續(xù)多久，在白紫鴛入宮的第五個年頭，便因生產(chǎn)一尸兩命，自此，理國公府與皇家漸漸生疏起來，甚至隱隱呈現(xiàn)出對立的局面。
到最后，理國公府雖然沒被奪爵，但日漸衰敗卻是事實，不過，之后的兩年，定國侯府因羅皇后之死同樣衰敗下來，理國公府的衰敗倒也不那么顯眼了。
時至今日，圣元帝納白紫鴛為妃的心意與目的到底為何，白紫鴛是真的死于難產(chǎn)還是有心人為之，具體內(nèi)情已然無法考究，但結(jié)果卻是毋庸置疑的。
眼下理國公府的后人雖然不再領(lǐng)兵，可武將風(fēng)骨與底蘊仍在，與皇家的關(guān)系同樣不可調(diào)和，或者說的更準(zhǔn)確些，是與謝琳母子的關(guān)系無法調(diào)和。
尤其謝琳如今穩(wěn)坐太后之位，謝正清的嫡次子謝術(shù)璋在兵部司備庫任職，距離兵部侍郎僅一步之遙，而白汝藺的嫡長子白起峰，在十幾年前就升任兵部侍郎，到如今卻仍卡在這個位置不上不下。
理國公府在此時露出要與杜府結(jié)親的意思，其中深意，但凡清楚這段歷史的人，只稍微想想就能明白。
杜文佩不如蔚藍想的這般深遠，聞言思索了一陣，點頭道：“你說的也對，我回去之后好好跟我娘說，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都是其次，至少我盡力爭取了。”
“你能這么想就好了。”蔚藍笑笑，“這幾天我?guī)阍谇f子里四處轉(zhuǎn)轉(zhuǎn)，明日咱們可以去爬山，如今雖冷，但山上風(fēng)景卻是不錯。”
杜文佩欣然應(yīng)下，想到這天氣，又道：“不知道明日會不會下雪，我雖在安平見過了茫茫大雪，但在山上看雪，卻還是頭一遭。”
蔚藍點頭，又與她說了會兒杜威以前在任上的事情，便聽銀杏來說準(zhǔn)備用飯。
“阿栩與大小熊呢？”蔚栩向來粘蔚藍，到了凌云山后，蔚藍能花在他身上的時間雖然比在上京城多一些，但說穿了，她每天至少還有四個時辰在習(xí)武訓(xùn)練。
而蔚栩還要學(xué)習(xí)課本知識，且體能與習(xí)武與蔚藍進度不同，算下來，姐弟二人能相處的時間仍是非常有限，這一日三餐的時間，蔚栩自來都是不會缺席的。
銀杏笑瞇瞇回稟，“少爺今日有客，說是您與杜小姐久不見面，他就不過來打擾您與杜小姐用飯了。”
“知道了。”蔚藍扶額，這客不用多想，她也知道是誰。她與蔚栩住在凌云山莊的事情，知情者本就寥寥，能三五不時殺過來的，除了姜衍沒有別人。
這兩年姜衍一直與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既不過分親近，也不過分疏遠，每次到莊子上來，大部分的時間都與蔚栩呆在一起，與她見面，也不過是喝喝茶下局棋的功夫。
倒是蔚栩，對姜衍最初是生疏戒備，慢慢的放下心防，就跟著了魔似的，一提到姜衍來了，就興奮的不行。
蔚藍未必就沒想過姜衍這是曲線救國的做法，但姜衍不明說，她也不好那么自戀，再則，反正兩人的關(guān)系板上釘釘，她無從掙扎，能相處得好些，總比爭鋒相對或是生疏隔閡要好。
杜文佩也知道蔚藍現(xiàn)在行蹤隱秘，見蔚藍面色有異，大約也猜到來客是誰，她有些促狹的打趣了兩句，隨即一同到飯廳用飯。
二人本就一見如故，兩年沒見自然有說不完的話，飯后又在暖閣喝了會茶，直到戌時末，蔚藍才將人勸去休息，“你才剛到上京，一路上舟車勞頓，還是先去休息吧，天長日久，咱們以后有的是時間。”
杜文佩也確實累了，打了個哈欠，隨即笑道：“倒也不算太累，有西北鏢局的人護送，路上踏實得很，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就是馬車?yán)锼貌粔蚴嫣埂！?br />
西北鏢局正是蔚藍搗騰出來的，她聞言瞇眼笑了笑，面上帶出幾分愉悅。
說起來，自從她到凌云山后，便與季星云和周旺財恢復(fù)了通信，季星云和周旺財也沒讓他失望，二人之前雖然并無從商經(jīng)驗，但卻僅憑她在信中給出的建議，將臥龍山莊和茶園打理的極好。
兩年間，無論是周旺財掌管的西北鏢局，還是季星云在泊宜購置的萬畝茶園，其發(fā)展速度都大大超過她的預(yù)期。
到如今為止，西北鏢局從最初的五六十人，已經(jīng)發(fā)展到近千人，成為西海郡最大的鏢局，開展的商線更是多不勝數(shù)，除了從西海郡到南方與東北、東南，也拓展到大夏以西，甚至是往西更遠的西域大漠。
這些商線的發(fā)展，走鏢賺取銀兩還是次要，最重要的是，能夠買賣置換各地稀缺貨物，從中獲取不菲的利潤，比如南方的絲綢錦緞，東南的瓷器米糧，北方的皮毛與珍惜藥材，這些貨物販賣到大夏與大夏以西，其利潤是在中原內(nèi)地的數(shù)倍不止。
而這些利潤，除了小部分被蔚藍存了起來，其中大部分都被撒了出去，在啟泰各地或是四國內(nèi)增開商鋪，這其中涉及到的行業(yè)林林種種，蔚藍又以此來作為載體收集情報。
眼下這些商鋪的規(guī)模雖然不大，背后看起來甚至毫無根基，但卻是蔚藍獲取四國情報的重要渠道。以往蔚家軍專門收集情報的任務(wù)是驍勇和麒麟衛(wèi)負責(zé)，但隨著這些商鋪的發(fā)展，蔚家軍中的情報收集，有大部分，蔚池已經(jīng)逐漸轉(zhuǎn)交到蔚藍手上。
這便等于，蔚藍如今雖名不見經(jīng)傳，也不在蔚家軍中任職，但卻賺了個盆滿缽滿，不僅為蔚家軍安置了大批退役將士，對四國大面上的動向也極為了解。
而時下茶葉只能算得上是貴族飲品，好茶只在權(quán)貴與氏族之間流通，平民百姓喝的起的基本上是粗制濫造，產(chǎn)品質(zhì)量也是良莠不齊。
季星云在泊宜郡置辦的茶園，在經(jīng)過最初的摸索與試驗之后，茶樹長勢良好，明年開春，應(yīng)該就可以進行第一批采摘，這批茶葉的采摘與上市，其中蘊藏著怎樣的商機自然不言而喻。
四國之內(nèi)，最適合茶樹生長的便是啟泰便是南疆，而無論是啟泰還是南疆，皆是尚未開創(chuàng)茶樹馴化種植的先例，蔚藍將萬畝茶園的選址定在泊宜郡，這便等于將自己的勢力圈定在肅南王府的保護范圍。
而謝琳與姜澤，近兩年來一面執(zhí)著于拿下蔚家軍的兵權(quán)，一面打壓姜衍，對于泊宜郡所發(fā)生的事情，自然不會過多關(guān)注。
可隨著這些茶葉大規(guī)模上市，原先的秘密自然不再是秘密，想要隱瞞下去很難，蔚藍可以想象，這樣的商機和利潤，會對四國的茶葉市場造成怎樣的沖擊，會有多少人不甘覬覦，在第一時間跳出來想要分一杯羹。
那么，這些茶葉的采摘制作與工藝，甚至是等級定位，還有商鋪的選擇，也就需要慎重考慮了。
如此想著，等杜文佩走后，蔚藍便又去了書房，將自己的想法一一記下，打算明日全都傳給季星云和周旺財。
凌云山孤峰聳立，距離上京城約莫百里，左右前后皆是成片的良田，莊子外二十里地便是通往北邊鹿城的管道。
而蔚藍所在的凌云山莊正好在凌云山腳下，占地有七百畝，不可謂不大。整個莊子以山腳為圓心，呈扇形分布，背后是高聳入云的凌云山，左右與前方是綿延平坦的沃野。
在蔚藍到凌云山莊之前，莊上的佃戶均是分散居住。而蔚藍到凌云山之后，為了行蹤安穩(wěn)，又將莊子進行了重新規(guī)劃，如今可謂是銅墻鐵壁水潑不進。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提到蔚家軍。
胡良帶回來的人雖然不多，但年歲大多在六七歲到十五歲之間，這些人分散在占地七百畝的莊子上原也并不顯眼，但要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那就不容易了。
也因此，蔚藍在安頓下來之后，先是爭取了蔚池的同意，從蔚家軍的傷兵營和退役營中，特地甄選了部分身家絕對清白又人品可靠的到上京城，隨后又安插到莊子上。
無論是傷兵營還是退役營的將士，均是不能再上戰(zhàn)場，在軍中也沒出路，如今能有更加安穩(wěn)的去處自然欣然應(yīng)允，再加上西北鏢局同樣需要人手，眾人知道背后之人是蔚藍，也就不存在心生排斥一說。
這批將士的祖籍并非全都在西海郡，也并非全部從祖上起就在蔚家軍中效力，其中大部分來自啟泰各地，其中不乏有人在參軍前就有妻小，當(dāng)然也有部分尚未成親的。于是，這部分已經(jīng)成家的，便給蔚藍接下來的計劃提供了絕佳契機。
等到有家小的將士帶著家小陸續(xù)進京，蔚藍已經(jīng)將莊子的布局規(guī)劃好，并重新起了一批房子，這些房子，自然是給蔚家軍中安插進來的將士們居住。
莊子原就呈扇形分布，蔚藍依照地理優(yōu)勢與人群劃分，將莊子的布防分為四層。
這其中，原先的佃戶分布在莊子最外圍，這部分人幾乎世代佃租鎮(zhèn)國將軍府的土地租種，說是將軍府的世仆也不為過，其心性自然不用過多懷疑，當(dāng)然，這也不是說，蔚藍就要全然放松警惕。
于是，第二層分布的蔚家軍尚未成親的將士，就很好的彌補了這點。這批人分布在第二層，一則是對第一層的人有所防備，同時也擔(dān)負著凌云山莊的第一道防線。而能在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廝殺得以活命的將士，誰手里沒有兩把刷子？
他們在退役后，還能被蔚藍重用，能找到自身存在的價值，心中感念珍惜自不必說，做起事來比當(dāng)初在軍營只會更有干勁，便是他們?nèi)缃竦纳硎直炔坏脧那埃栊詤s絕對不低，要盯住個把不懷好意之人，自然不在話下！
第三層分布的是蔚家軍中已經(jīng)成親的將士，胡良從各地尋來的乞兒，就全部融入到這些家庭中，他們完全以這些將士的子女身份而存在，而唐邵云最初修建的訓(xùn)練場地就在此處。如此，不僅便于訓(xùn)練，也能很好的瞞過各方眼線，將蔚藍在莊子上所行之事徹底掩蓋。
至于第四層，自然是莊子的核心范圍，這一區(qū)域，除了蔚藍與蔚栩帶著白貝等人在此居住，在莊子后方，還分布著二十名伏虎營將士。
層層遞進之下，這個莊子可說是外松內(nèi)緊，與銅墻鐵壁無異，甚至在蔚藍與蔚栩居住的院子外圍，除了幾個暗衛(wèi)，壓根就沒有別的人防守。
不過，無論是白貝白條幾個，還是逐浪、擎浪、鄖陽，甚至是齊休，他們誰也不是吃素的就是了。
而這些在凌云山莊安頓下來的將士，全都是杜權(quán)親自甄選，蔚藍與蔚栩現(xiàn)如今之所以能這樣安穩(wěn)，固然有蔚藍自己小心周全的原因，但很大部分也得益于杜權(quán)的良苦用心，這也是杜文佩會知道蔚藍在凌云山莊子上，而蔚藍也并未刻意隱瞞的原因。
時值嚴(yán)冬，夜里的凌云山莊格外安靜，連蟲鳴都聽不到半分，書房里除了燭火偶爾發(fā)出的噼啪聲，只余窗外的呼呼風(fēng)聲。
蔚藍好不容易將手里的計劃寫完伸了個懶腰，便察覺到身后多了個黑影，這黑影身上，散發(fā)出熟悉的松木清香，她頭也沒回，將紙張全都疊起來道：“來了多久了？”
“不久，也就兩三刻鐘。”姜衍理了理身上的披風(fēng)，施施然上前道：“你在寫什么？難得看你這么投入。”
“不告訴你。”蔚藍挑眉，轉(zhuǎn)過身往身后的椅子上靠了靠，雙腿直接搭在書案上，端起茶來喝了口，這才繼續(xù)道：“商業(yè)機密。”
姜衍對蔚藍的性子也了解了個七八分，見她不說，也不勉強，對她這副坐沒坐相的樣子更是習(xí)以為常，“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上京城？”
燭火下，他眉眼生輝，個頭比前兩年也稍高了些，當(dāng)初的青澀也褪了個七八分，看起來更加清雋挺拔，一身柔和溫潤的氣息讓他看起來愈發(fā)無害，當(dāng)然，笑起來也更加惑人。
“暫時不用回去吧，我爹還沒叫我回去呢。”這兩年謝琳作妖的次數(shù)不少，美人計加下毒刺殺輪番上演，但每次都被老爹輕松化解，估計早就氣得吐血三升，蔚藍想著笑了笑，“若是我爹頂不住了，應(yīng)該會直接跟我說的。”
倒是姜衍，思及謝琳留姜衍在京的那道懿旨，再結(jié)合姜衍此話的用意，蔚藍微微皺眉道：“可是準(zhǔn)備去西海郡了？謝琳和姜衍應(yīng)該不會放人。”
題外話
昨天的已經(jīng)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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