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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部暗衛總數三百以上,今夜到場的不過六人,只六人都是通過夜鷹考驗,能被絕對列入可信賴范圍的,這也是他接任坤部統領之后,最先收服的一批人。
六人皆是清楚此行的目的,也知道時間緊迫,但饒是如此,聽得夜鷹說兩日就需趕到,頭皮還是有些發麻,果然,統領很好什么的都是錯覺,狠起來的時候還是沒人性從上京城到臨縣何止千里之遙,那是妥妥的三千里啊!
若是其它季節倒也罷了,晝夜疾馳未必就不能趕到,可如今么,據回京的兄弟說,西海郡已經大雪封路,想要兩日內趕到蕭關,甚至還要準確鎖定尹卓,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可看了看眼夜鷹的臉色,再想想捉了彩娟回京準備戴罪立功的幾個兄弟,當下誰也無法說出反駁的話來,只得抱了抱拳快速離開,那速度,活像被狗追似的。
果然還是欠操練,夜鷹負手站在原地,眼見幾人飛速的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清淺的幅度,但僅僅片刻,這笑意就消失無蹤,仿佛從不曾出現過一般。
夜宵無法看清他的神色,待得馬蹄聲逐漸遠去,遂也收回心神,卻是擔憂道:“統領,六個人會不會太少了些?咱們之前派出的人,如今還有五人在蕭關,卻沒半點消息傳回,屬下心里有些不踏實。”
“嫌少,不如你追上去?”夜鷹回頭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看來皇陵真的是個休養生息的好地方,已經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上京城是個什么境況了,不如我在后山開辟一塊荒地,你們全都回來種地可好?以后便不必冒險出任務了。”
夜宵聞言先是一窒,緊接著面色漲紅,夜鷹的話雖不中聽,卻全是實話。且不說昭興帝當初將坤部獨立出來,本就存了監督與掣肘的意思,只圣元帝臨終遺命將莫冭這組劃到謝琳名下,就很能說明問題。
再加上姜澤已經與鎮國將軍府并睿王正式對上,前些日子莫沖派出大批人手圍追堵截蔚藍蔚栩,結果損兵折將空手而歸。想也知道二人會將主意打到坤部頭上便是不將主意打到坤部頭上,也會對坤部多加防范。是以,坤部現在的動作可說是完全在暗中進行。
若非如此,統領今日去鎮國將軍府,也不會連真實身份都不敢表露了。而坤部存在的意義,旨在關鍵時候力挽狂瀾,倘若當真再多派些人手前往蕭關,沒準一不小心就會被謝琳與姜澤發現端倪,到時候豈不壞了大事?
思及此,夜宵頓覺汗顏,忙抱拳道:“統領教訓的是,是屬下疏忽了,還請統領責罰!”
“責罰就不必了,我只希望你們能保持警惕,別讓表面上的安逸生活給磨滅了銳氣和斗志,任何時候,都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夜鷹輕嘆一聲拂了拂袖,“皇室暗衛自建國起共有八部,到如今卻只余下乾部與坤部,這意味著什么,你心里清楚吧?”
“是。”夜宵心頭一凜,謝琳與姜澤對鎮國將軍府和睿王尚且說動就動,下手毫無半分猶豫,又何況明面上被放逐的坤部,他沉聲道:“屬下知道該怎么做了。”
“知道就好。”夜鷹淡淡應了聲,呼出一口濁氣,徑直便往靈山方向而去,夜宵立即跟上。
兩人離開后,周遭迅速恢復安靜,所有暗涌皆被風平浪靜的表象盡數掩藏,而在千里之外的雪域草原上,則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跟著蔚十九折回的有二十三人,加上杜文濤與蔚十七,總共是二十五人。因著蔚十九帶回的消息,蔚十七和杜文濤一致認定,他們一直在對方的監視之下。
因而,杜文濤與蔚十七商定好反其道而行之的具體計劃后,這二十五人先是打著擺子將各自身上的披風全都除了,在原本藏身的雪丘后,用積雪堆積成匍匐在地的人形蓋上披風,再是把夾襖里穿、中衣中褲全都套在最外層,這才迅速一分為二。
分開后的兩隊人馬,一隊由蔚十七蔚十九帶領,統共只有四人一隊由杜文濤帶領,全部加起來二十一人。
杜文濤這隊,先是憑借留下來的披風牽制對方視線,待得對方察覺不對上前查看時,這才暴露行跡引著對方一路往赤焰山方向,而蔚十七四人,則是趁著驃騎營前鋒隊還沒大規模圍攏,其余人被杜文濤一行牽制住視線,借著雪色潛入草原中心地帶,再往草原邊緣地帶而行,直接繞到前鋒隊大本營伺機而動。
能留下來的都是好手,尤其蔚十七四人,全都是麒麟衛的人,且是輕功相對卓絕身手敏捷的,兩隊人馬從下午未時末開始行動,蔚十七四人奔跑與輕功混用,提著氣直接一路往北而杜文濤這隊則是仗著對地形熟悉,一面保存體力,一面帶著對方在雪地里遛彎。
白雪皚皚的草原上,搭建起來的帳篷格外顯眼,及至夕陽西沉金烏滿天,蔚十七四人終于趕到前鋒隊大本營三里之外,而杜文濤這組,也漸漸的沉寂下來。
待得天色擦黑,前鋒隊大本營中又重新調撥出兩撥人往果洲鎮方向,蔚十七四人下令往營帳外圍靠近了些,等到天色完全黑透,四人又渴又餓,已經凍得跟冰棍似的。
草原上風大,營地內并無篝火燃起,只營帳中才透露出些許亮光。四人一身純白中衣,只剩下黑乎乎的頭顱在外,因此,便是雪夜里視物明顯,純白的色澤,仍然是四人最好的掩護色。
約莫又等了兩三刻鐘,遠遠見兩名大夏兵有說有笑的往藏身處而來,看樣子,大約是想要解手的,蔚十七哆哆嗦嗦打了個手勢,四人眼中一亮,瞬間身形如風的朝著幾人掠去。
大夏兵不料有人襲營,雖是反應很快,回頭卻只看到幾道白影,待確定是人想要回擊的時候為時已晚麒麟衛手下的亡魂雖不如隱魂衛多,卻也是實打實收割了無數性命的。
四人以蔚十七和蔚十九為主,上前也不動刀,一手捂住對方的嘴往后拖,一手直接扭斷對方的脖子,再小心的將對方身體托住,確保不發出半點異響。
兩道輕微的咔嚓聲后,大夏兵直接氣絕,而另外兩人,則是警戒望風,事畢后,直接將對方從頭到腳剝個干凈換到自己身上,再將尸體直接丟到幾十丈開外。
有一就有二,不到兩刻鐘的時間,四人全都換上了大夏兵的服飾。身上暖和了,自然要想辦法填飽肚子,四人挎著彎刀大搖大擺在營地中走動,一路順利摸到伙房的同時,也將主帳的位置摸清。
許是飯點的時間已過,伙房中壓根就無人留守,四人先是飽餐了一頓,又從一堆食材中順利摸到幾壇燒刀子各自灌了幾口,這才覺得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蔚十九呼出一口氣,搓了搓凍得皸裂的雙手,壓低聲音道:“看樣子昨夜出現的十來個高手不在,十七哥,咱們接下來怎么做,是直接殺去主帳還是干脆把伙房點了?”
“確實沒高手在。”蔚十七聞言抹了把臉,他方才也沒察覺到有高手的動靜,因而先是點了點頭,再是搖頭道:“不急,咱們先看看對方糧草到了沒。”
到了此時,他也顧不得是否有詐了,想著對方派出大批人手圍堵杜文濤,高手應該并沒留在營中,再加上那十來個高手似乎還有些問題,他看向三人道:“體力恢復得如何了?”
這種天氣,換個人只怕早就凍死了,也是麒麟衛的人身懷內力,又心性堅韌,方能堅持到此時。
三人皆是點了點頭,蔚十九道:“十七哥放心,我們既然已經來了,就沒想著活著回去,好不容易對方營帳,便是只留下一口氣在,兄弟們也要拉幾個墊背的才成。”
他說著看向另外的二人,“更何況,兄弟們吃飽喝足,如今已經暖和起來,不把這前鋒隊攪個天翻地覆,咱們也對不起死去的兄弟們。”
另外兩人一個叫葉容一個叫蘇向北,聞言皆是點了點頭,蘇向北道:“十七哥,十九說的不錯,杜副統領和一干兄弟牽制著五百來人,咱們若是動靜鬧得小了,怎么好意思回去?”
葉容道:“正是如此。不過,十七哥,冬季干糧易于保存,按說他們的糧草應該還在后頭才對,方才我們轉了一圈,沒看到像是存放糧草輜重的。”
“凡事不可以常理論之,這鬼天氣前鋒隊會在此處安營扎寨已是稀奇,還是先去看看吧,若是到了,便一把火燒了,若是沒到,再點了伙房與其它營帳不遲。”
蔚十九雙眼發亮,其余兩人也重重點頭,蔚十七起身道:“走吧,十九和葉容一起,
無論查沒查到,一刻鐘后再到伙房匯合。”
三人點了點頭,出了伙房之后直接一左一右。在毫無遮蔽的草原上搭建營帳不如山地那么講究,營帳只是圍攏成圈,中間靠北是主帳,外圍則全是普通士兵營帳又因前鋒隊的人數只千余人,所以營地并不算大,全部加起來也不過三十來個營帳。
四人輕功極好,不僅速度快,行動起來也是悄無聲息的,再加上巫瑪直接安排了五百人左右去圍堵杜文濤一行,幾人又穿著大夏兵的服飾,因此,直到幾人全部檢查完,絲毫沒引起巡邏兵的警覺。
重新在伙房碰頭后,蔚十九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蔚十七同樣失望,但卻沒有多余的心思遺憾,將伙房的火油與燒刀子分配好,與三人道:“火勢起來后,營地定然會亂起來,咱們只攻主營,看清楚了,將前鋒隊主將殺了之后立即到馬廄匯合。”
說完這話,他深深看了三人一眼,眼眶有些泛紅,“兄弟們的仇重要,你們的性命同樣重要,記住,咱們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取了前鋒隊主將的項上人頭,讓前鋒營亂起來,其它的可以從長計議。”
三人都知道這時候要分開行動了,營地至少還有好幾百兵力,依他們的身手想要脫身不太難,可雙拳難敵四手,大夏人不僅擅騎同樣擅射,盡管他們已經在營地里溜了兩圈,沒遇到半點風險,卻仍是不能百分百保證能夠順利出去,遂各自點了點頭,迅速拿了火油與燒刀子散開。
中軍大帳中,巫瑪正來回踱步,木通的話合情合理,但他總隱隱覺得不安,走了幾圈后,到底還是沉不住氣,與阿古道:“阿古,你說木通能不能順利將人帶回來?”
阿古早就察覺到巫瑪不安,聞言皺了皺眉,冷靜分析道:“稟前鋒,屬下覺得,若是沒有大批蔚家軍出現,木通先生此行應當萬無一失。”
說完,又寬慰巫瑪道:“前鋒盡可放心,便是真有大批蔚家軍出現,這茫茫雪原,也是咱們大夏人的天下,更何況,咱們派出的都是輕騎,且目前看來,人數多于對方數倍,要屬下說,如今已是穩操勝券,便是減少半數人手,也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巫瑪原是還沒理出頭緒,聞言心下微微一動,緊跟著面色陰沉道:“你不說我還沒覺出根源,你一說,我倒是覺得情況有些反常了。”他望向阿古道:“阿古,你就不覺得木通的行為有些反常嗎?”
阿古摸不著頭腦,“前鋒何處此言?”
巫瑪道:“下令絞殺麒麟衛與伏虎營的是本前鋒,但木通到了之后,卻是直接將本前鋒的命令否決了,勸說留著麒麟衛和伏虎營興許更有用處。你且說說看,本是敵國將士,留下來又有何用?當時本前鋒并未信他,結果他猶豫了一番,竟是說將軍向來喜歡收攏各路武功高手,再用藥物加以控制,最后收歸己用。”
因著事關重大,巫瑪之前并沒說給阿古聽,因此,阿古還真不知道這事,聞言不禁有些意外,“還有這事?”
巫瑪點了點頭,狠狠一拳捶在案幾上,直將案幾上的杯盞震得哐當作響,見阿古還是一臉茫然,不由得抿了抿唇,又道:“當時本前鋒想著,自己捉到的人交給將軍,萬一將軍疑心我安插了眼線送過去又當如何?因此,本前鋒還是不曾應允,結果你猜他跟我說什么了?”
阿古自然是搖頭,巫瑪心中的懷疑更甚,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懷疑木通,但此處也沒有別的人可以分享他心中的苦惱,因而,招了招手,讓阿古上前幾步,才低聲道:“他與我說,此番將軍派給我的十名高手,從前都是蔚家軍的,據說其中有幾人還是隱魂衛的。”
“阿古,你說,本前鋒該不該信他?”巫瑪眉頭皺成一個川字,“阿古,木通的來歷一直有些可疑,我并不全心信他,但從他做過的事情來看,他似乎又沒有加害我的理由,你說,我該不該信他?”
阿古震驚的瞪大眼,稍微晃了晃腦袋,這才慢慢分析道:“前鋒會不會想多了,如此機密的事情,木通先生能與前鋒說,您為什么不信他?”
“你可真是個榆木腦袋,你腦袋里裝的都是牛糞嗎?”巫瑪見阿古還不明白,不由氣惱得跺腳,怒吼道:“可正是因為他告訴了本前鋒這個秘密,本前鋒才會耗費五百兵力在前方堵人,甚至將那些高手全都派出去了!如今后方空虛,將軍的大部隊還沒到,你說,本前鋒若是反過來被人圍剿了呢!”
“這怎么可能!”阿古立即否認,但他話音才落,帳外就傳來了一陣喧嘩,緊接著驚呼聲與嘈雜聲陸續從四周響起,一時間,驚得他有些回不過神。
巫瑪比他的反應快上一步,聞聲已經大踏步往外走去。
草原上風勢疾峻,帳中全是御寒之物,再加上淋了火油,趁著風勢遇火就燃。
當巫瑪跨出大帳時,四下里已經是火光沖天,他面色頓時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阿古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大火將整個營地照得亮如白晝,蔚十七幾人正混在人堆里裝模作樣的救火,眼見主帳中走出兩道人影,幾人面上急惶惶的,口中也驚呼得更加大聲,可腳下卻是直直往巫瑪的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草原的另一邊同樣進行著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天際濃黑如墨,雪地上泛著寒光,寒風嘶吼著呼嘯而來,雙方甫一交手,杜文濤一行便使出不要命的殺招,但驃騎營前鋒隊卻是不行,有木通親自壓陣,巫瑪又下令活捉,這讓前鋒隊的人完全放不開手腳,費心圍攏之后,卻總要顧忌著不能傷了對方的要害。
也因此,一方雖是人少,卻不管不顧招招致命,一方雖是人多,卻束手束腳且戰且退,不過片刻,馬兒的嘶鳴聲,刀劍相擊聲、慘叫聲悶哼聲便交織成一片,騰挪轉移間更是雪沫子橫飛。
銀白雪地里不斷有人倒下,又不斷有人圍攏上來。杜文濤砍翻一個大夏兵后往四周看看,雖隱約覺得有哪里不對,可早就殺紅眼的人哪里還顧得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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