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姜衍這邊,還有蔚栩和杜文佩那邊需要說和。姜衍離開之后,蔚藍便找了崔嬤嬤與季星云過來。臥龍山莊的布防與密道,整個山莊里,除了崔嬤嬤與季星云,也只有周旺財,方童、裘三胖、花貓并六子幾個清楚了。
蔚藍當(dāng)初買下牯牛山,用的是失蹤人口“顏貞”的戶頭。雖說顏貞兩年來一直沒再出現(xiàn),也沒從別處聽說過有什么動靜,卻畢竟已經(jīng)過去了兩年,就連塘壩縣令丁向都快高升了,又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便是被人疑上,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許是莊子上這兩日的氛圍實在緊繃,崔嬤嬤與季星云來的很快。聽了蔚藍的話,崔嬤嬤當(dāng)即便沉下臉來,“小姐,您也太胡鬧了,如今將軍不在,老奴便倚老賣老一回。”
她皺眉看向蔚藍,唇角抿成一條直線,讓兩頰上的法令紋顯得更深,素來和氣慈愛的面容上笑容一掃而空,露出少有的威嚴(yán)之色,“您雖有些身手,但戰(zhàn)場上是姑娘家該去的嗎?就算不得不去,您現(xiàn)在傷勢未愈,去了又有何用?”
蔚池提早將蔚藍蔚栩送出上京的用意,崔嬤嬤自然清楚,但清楚,并不意味著她會對蔚藍的任性視若無睹。蔚藍如今身手到底如何,崔嬤嬤就算不是完全知曉,也至少了解個七八分。
她也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雨的人了,卻至今仍忘不了半個月前蔚藍被送回山莊時奄奄一息的樣子。不說蔚藍蔚栩是她親自看著長大的,就算蔚池,那也她手把手帶大的!
蔚池與雷雨薇鶼鰈情深,到底是個什么性子她心中有數(shù),對于續(xù)弦一事,蔚池這兩年來半點不曾松口,看樣子,是日后也不打算續(xù)弦的。
如此,蔚池這一生,膝下唯有一雙兒女,也只可能有一雙兒女!蔚家傳承百年,幾經(jīng)風(fēng)雨沉浮至今,統(tǒng)共就兩根苗子,又如何能容得下出半點閃失?
戰(zhàn)場上是什么地方?!蔚池幼時離京,她陪著在邊關(guān)呆了好幾年,其中兇險,又怎么可能不清楚?此番之事,倘若蔚藍沒受傷也就罷了,因為蔚池原本就有培養(yǎng)蔚藍的打算,可問題是,蔚藍受傷了,還傷的不輕,且身上的毒素才剛拔除不久!
“胡鬧,簡直胡鬧!您之前只帶著白條白貝去坳谷中了尹卓暗算,當(dāng)時是無人可用,老奴也就不說什么了,可如今是有人可用,也不是非得您親自出馬,您卻要置自身安危于不顧,您自己想想,小少爺與將軍會怎么想?若是出點差池,您讓小少爺與將軍怎么辦?”
蔚藍還是第一次見崔嬤嬤火力全開,一時間不由得有些愣怔,反應(yīng)過來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她摸了摸鼻子,三兩步走到崔嬤嬤面前,挽著她的胳膊親昵道:“嬤嬤別生氣。”
轉(zhuǎn)而又道:“原來您生氣的時候是這個樣子啊!”自與崔嬤嬤第一次見面,蔚藍就知道崔嬤嬤不簡單,但到底有多不簡單,她卻看的并不全。
便是崔嬤嬤異常干脆的隨她離京,在臥龍山莊表現(xiàn)出超乎尋常的平常心態(tài),以溫和內(nèi)斂兢兢業(yè)業(yè)的手段,將整個山莊的內(nèi)務(wù)管理得井井有條,她能看到的,也不過是崔嬤嬤久經(jīng)內(nèi)宅歷練沉淀出的應(yīng)有水準(zhǔn),卻并不意味著她就完全得到了崔嬤嬤的認(rèn)可。
可今日這出,卻是大大不同,要讓心高氣傲又有舊主的人臣服,且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維護,并不是什么容易事,崔嬤嬤如今的態(tài)度,是不是代表她心中的天平已經(jīng)傾斜,她已經(jīng)將老爹在崔嬤嬤心中的分量取而代之?
她眨了眨眼,鳳眸中笑意盈盈,滿是好奇的看向崔嬤嬤,見崔嬤嬤仍是繃著臉,又扶著她道旁邊坐下,搖著她的胳膊撒嬌道:“嬤嬤您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蔚藍說自己好好的,那就真的是好好的。在姜衍與崔嬤嬤等人看來很重的傷,在她看來,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要在特級特戰(zhàn)呆下去,不吃槍子兒不受傷,說出去便是枉做特戰(zhàn)人。
不過是挨了一箭,要是沒中毒,三天以后就該下床走動,七八天后是應(yīng)該逐漸恢復(fù)訓(xùn)練的。特級特戰(zhàn)誰又不是一身銅皮鐵骨,只要沒到起不來床的程度,你就得自覺將自己的體能抓起來,疼痛讓人清醒,疼痛會磨煉人的意志,只有不斷調(diào)整適應(yīng),你才能變得更強!
他們中的每一個人,每一次任務(wù),都是九死一生,只要沒當(dāng)場嗝屁,你就要有即使受傷,也還能干翻對方幾個反敗為勝的覺悟!在上戰(zhàn)場之前,在對敵之前,他們最先學(xué)會的不是殺敵,而是學(xué)會挨揍,學(xué)會受傷忍痛,學(xué)會被打,只有扛得住打了,在面對比你更強的對手時,你才能從被動中找到反擊的機會!
適者生存,這是覺悟,是士氣,也是斗氣,只有體魄與意志力不斷契合提升,你才能在更兇險的環(huán)境里存活下來。再說的簡單些,上了戰(zhàn)場,只要有一口氣在,你就不能認(rèn)輸,同樣的,只要你有一口氣在,你就還是戰(zhàn)士,還能戰(zhàn)斗,受傷算什么,流血又算什么?
蔚藍到啟泰之后,日子不知道比過去好上了多少倍,所以,這點傷對她而言,還真的不算什么。當(dāng)然,崔嬤嬤和季星云,是絕對不會知道她這番心里變化的。
蔚藍打蛇隨棍上,也不覺得自己撒嬌賣萌有什么不對,她拽著崔嬤嬤的胳膊輕輕搖晃,見崔嬤嬤仍是黑著臉半點反應(yīng)沒有,心下不由輕嘆了聲,“嬤嬤,舊事莫提,坳谷之事我已經(jīng)吸取了教訓(xùn),日后定然不會再犯。您心里是為了我好,這我全都知道,可這次的事情,我若不親自去看著,還真有些放心不下。”
“渾說!”蔚藍能通過崔嬤嬤的態(tài)度看出她的心思,崔嬤嬤自然也能看出蔚藍的心思。她雖在蔚藍手下做事,但按規(guī)矩執(zhí)行與全心全意執(zhí)行卻完全是兩回事。
說到底,她還是個下人,自來主仆有別,若蔚藍對她方才的態(tài)度生氣不滿,她自然會有所保留,但蔚藍不但沒生氣,反倒是笑嘻嘻的。崔嬤嬤心下熨帖,面上也不好再繃著了。
蔚藍的話她也聽進去了,當(dāng)下先嗔了她一眼,這才輕斥道:“什么叫我生氣的時候是這個樣子,難不成您一直盼著老奴生氣?還有,什么事情還非你不可?蔚家軍這么多人,還有睿王和韓棟在,什么事非得你親自出手?”
她說著眉頭再次皺起,正色道:“嬤嬤知道你是個穩(wěn)妥人,會做出這個決定,定然有不得已的緣由,可你也要為阿栩和將軍想想。再重要的事,難道還能重的過性命,人的命只有一條,沒了也就沒了,但其他事卻是不同,咱們可以從長計議。”
說罷,又拍了拍蔚藍的手,跟旁邊的季星云使眼色。季星云不僅沒見過崔嬤嬤發(fā)飆的樣子,也沒見過蔚藍撒嬌的樣子,此時大開眼界,收到崔嬤嬤的眼神,素來冷漠剛硬的臉上尚且?guī)е鴽]來得及收起的驚嘆之色。
他與崔嬤嬤的想法本就不同,聞言不由得挑了挑眉,看向蔚藍道:“崔嬤嬤說得不錯,主子執(zhí)意要去塘壩,屬下不敢阻攔,但其中緣由,您能不能與屬下和崔嬤嬤說說?”
這是變相的在崔嬤嬤面前給她架梯子呢,蔚藍微微彎了彎唇,遂將之前與姜衍說的那些理由照搬了一遍,見季星云若有所思,崔嬤嬤不以為然,又在崔嬤嬤開口之前道:“其實我方才說的這些只是其中部分。”
“還有什么理由?睿王不都說了,您去了也只能干看著,反正理由您已經(jīng)與睿王說了,睿王自會留意。”崔嬤嬤面露踟躕之色,盡管還沒松口,可與之前相比,卻明顯有所動搖。
蔚藍輕嘆了聲,“嬤嬤有所不知,方才說的那些,只是通過裝束來判斷,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語言。”她看向崔嬤嬤,正色道:“嬤嬤也知道吧,各地有各地的風(fēng)俗和語言,僅啟泰境內(nèi),各地語言就大有不同。”
崔嬤嬤反應(yīng)過來了,“您是說,這人若當(dāng)真是倭國人,睿王會聽不懂?”
“自然。”蔚藍點了點頭,面上已經(jīng)沒了方才的輕松之色,“東南海岸如今還沒開通商貿(mào),大陸與倭國也未建立邦交,而倭人語言與四國并不相同。我之前與睿王說的,雖然能作為判斷對方身份的標(biāo)準(zhǔn),到底并不全面。睿王不懂倭人語言,是以,便是他能發(fā)現(xiàn)對方在裝束上的變化,也不能完全就斷定對方是倭人,可我對倭人語言卻略有涉獵。”
聽蔚藍如此一說,崔嬤嬤與季星云頓時明白了。二人原還想問蔚藍如何學(xué)會倭人語言的,但思及雷文瑾,遂又默契的將話咽了回去。
語言這個問題乍一聽無足輕重,但二人心中都明白,就連啟泰和大夏語也存在極大差異,若是沒聽過的人,根本就不能第一時間分辨出對方說些什么。
當(dāng)然,睿王也可以和韓棟聯(lián)手,一舉將對方擒了,但萬一沒擒到呢?根據(jù)韓棟的描述,對方身手高強滑不溜秋的,若是沒擒到,那就真的錯過了。
“那您小心著些,一定不要離了睿王左右。”崔嬤嬤并非見識淺薄的無知婦人,在隨樓老夫人陪嫁到鎮(zhèn)國將軍府之前,她一直生活在黑河郡。
樓家家底子豐厚,正是通過海運發(fā)家的。可事實上,啟泰與東南海岸各國并未建立邦交,自然也沒頒布政令開通海貿(mào),因而,樓家所從事的海冒,不過是私底下進行。
但因著樓家家大業(yè)大,又是自啟泰開國之初便有的功勛人家,即使在朝中任職的并無三品以上大員,又遠離上京城權(quán)力中心,給夠了好處,朝中上下還是愿意給樓家?guī)追置孀拥模绕涫菢羌页隽藗樓皇后與一品鎮(zhèn)國將軍夫人之后,樓家顯赫一時,愿意給樓家面子的就更多了。
官商合作好辦事,古今中外通用,也是政權(quán)中心秘而不宣的事。若非圣元帝登基之后,樓太后對樓家再三約束,樓家是不是會膨脹,還能不能有今日的安穩(wěn),當(dāng)真是個未知數(shù)。
倭人與秦羨淵并尹卓勾結(jié),雖明面上與樓家并不相干,但樓家是黑河郡的土霸王,盡管樓夫人和樓太后已經(jīng)不在,黑河郡與樓家卻畢竟是她的根。崔嬤嬤看得比蔚藍想象中更加深遠,最終嘆了口氣,什么也沒再說。
蔚藍本就是個極有主見的人,季星云太過了解她,自然對她的決定沒什么意見,等蔚藍將前因后果說清,就更加沒意見了,他起身抱了抱拳,“屬下明白了,其它的事情主子不用擔(dān)心,屬下定然會安排妥當(dāng)。”
蔚藍松了口氣,等二人離開,又挨個去尋了杜文佩與蔚栩。
杜文佩就不必說了,近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徹底讓她對當(dāng)下的局面有了更清晰的認(rèn)識,也足夠讓她意識到自己與蔚藍之間的差距。在什么也做不了,無法幫助蔚藍更多的情況下,默默支持自然也算。
且蔚藍對她的看重她心里有數(shù),想要以一介女子的身份干出成就來,就斷然不能用尋常女子的標(biāo)準(zhǔn)來衡量自己,聽蔚藍說完后,她半個字也沒反駁,只沉著道:“你放心,我會把阿栩照顧好,你自己小心著些。”
蔚藍點了點頭,“方童和崔嬤嬤并季星云會留下,有什么事情你與他們商議。”后續(xù)的事情,蔚藍已經(jīng)交給季星云全權(quán)負責(zé),會有此一說,也是為了讓杜文佩參與進去,可以慢慢積攢經(jīng)驗與膽氣。
蔚栩自兩年前離京之時,就一直是蔚藍照顧,蔚藍平時有什么事情都愿意對他說,他比同齡的孩子更加沉穩(wěn),也更了解蔚藍的心思,自然更加容易被說服。
在得知蔚藍已經(jīng)將余下的事情全部安排好之后,他偎著蔚藍點了點頭,盡管心中萬分不舍擔(dān)憂,還是鄭重其事的應(yīng)了,之后又去尋了姜衍,板著小臉以男子漢的姿態(tài)與姜衍對話,“我姐姐就拜托你了,你一定要將她照顧好。”
“哦?我若是沒將她照顧好你要怎么辦?”姜衍有心逗他,面上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tài)。
彼時姜澄與羅楨皆在,二人與蔚栩打照面的時候不多,在他們看來,這就是個小屁孩,如今見他裝大人樣,心中好奇的同時,又不免覺得好笑。事實上,他們也真的憋笑憋的厲害。
只見蔚栩雙手背在身后,個頭不過剛到姜衍腰腹,面上卻一本正經(jīng),略微思索道:“我知道我現(xiàn)在沒立場要求你,因為這是我姐姐自己決定的。”
他微微瞇了瞇眼,與蔚藍如出一轍的鳳眸中透露出幾分銳利之色來,“若你沒將我姐姐照顧好,我現(xiàn)在也不能拿你怎么樣,但我是蔚家子孫。”
蔚家子孫這話聽起來很簡單,可蔚池之下,他是蔚家唯一的男丁,蔚這個姓氏賦予他的,不僅僅是三十萬蔚家軍,也代表著蔚家百年的積累。
他心中自有傲骨,也不覺得自己比姜衍姜澄這樣的龍子鳳孫差上什么。若非要說差,差的也不過是年歲和經(jīng)驗,他是蔚藍手把手教導(dǎo)的,除了蔚氏家族代代傳承應(yīng)有的精神與根骨,他能接觸到的更多,他的視野更加寬廣。
這樣的經(jīng)歷與積淀,讓他擁有更多的底氣,足以俾睨一干同齡人等,在面對姜衍三人時沒有半點心虛。他也不放狠話,只簡簡單單一句,就將自己的立場表達的一清二楚。
姜澄與羅楨聽得暗暗咂舌,面上的笑意頓時收起。
倒是姜衍,聞言后輕輕勾了勾唇,朝他招了招手,“過來。”他眸中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甚至帶著幾分與有榮焉的驕傲之色。
“干嘛?”蔚栩淡淡揚了揚眉,對姜衍招貓逗狗的動作有些不滿,但他在姜衍眼中并沒看到惡意戲弄的痕跡,顧忌著姜衍的身份,頓了頓,到底還是慢吞吞走了過去。
“你姐姐將你教得很好。”姜衍抬手撫上他的發(fā)頂,沒有拎他后領(lǐng),沒有與他斗嘴,在與蔚栩相處多日后,首次展露出異于平常的溫和一面,“你放心吧,我會將你姐姐照顧好,便是我自己出事,你姐姐也不會有事。”
蔚栩原是想躲開他的動作,但他沒姜衍動作快,躲了下沒躲開,等姜衍話落,便也不想躲了,揚起小臉認(rèn)真道:“你此話當(dāng)真?”
他認(rèn)真觀察著姜衍的神色,似乎想從他面上看出端倪來。
所謂愛屋及烏也就是那么回事了,姜衍又怎么會讓他失望,“當(dāng)真,答應(yīng)你的事情我定然會做到。”他笑著點了點頭,“你也說了,你是蔚家子孫,而我是姜氏子孫,我與你姐姐已經(jīng)定親,你姐姐日后會是姜蔚氏,我又怎會容許她出事?”
所以,你這個小屁孩,就算你姐姐姓蔚,日后卻是要嫁進姜家變成姜蔚氏的,她與你相處的時間至多不過短短幾年,與我相處的時間卻是整整一輩子,我自己的媳婦兒自然會自己保護好,你個小屁孩就別操心這么多了!
姜衍說完笑得更加溫和,蔚栩到底不過幾歲孩童,又如何能理解他話中更深層次的意思?聞言不由的愣了愣,雖然覺得有哪里沒對,卻一時間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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