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除了秦繚與秦綬那木達,尹卓同樣聽到了白漁的這一聲嚎。
但尹卓并不怎么在意,此時,他帶著三十來名精衛(wèi)與秦老太君幾人,正站在礐山半山腰上,高高的往谷中俯視。夜色太黑,并不能將山谷中的情形看清,只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間或伴隨著罵罵咧咧的聲音,緊接著,便是刀劍相擊的砍殺聲。
秦老太君幾人雖被精衛(wèi)提溜著,卻忍不住瑟瑟抖,甚至連站都站不穩(wěn)。
不一會,風里便有血腥味彌漫開來,尹卓見此得意一笑,回頭目光陰鷙的看向幾人,似是在欣賞幾人的丑態(tài),又似乎在等著幾人尖叫出聲,他目光在幾人面上來回脧視,見幾人抖若篩糠,卻硬是半聲不吭,不由得湊近幾人,閉上眼睛陶醉的吸了吸鼻子,緊接著低低笑道:“如何,這味道可是好聞?”
血腥味怎么會好聞,秦老太君幾欲作嘔,她口中的布條已經被拿了下來,卻閉上眼不一言。她清楚尹卓的意思,底下的,應該是秦家兵丁。
尹卓對她的表現(xiàn)并不失望,呵呵笑道:“不愧是秦老太君,果真是膽識過人!闭f著踱步道秦寧馥幾人跟前,“三位小姐呢?可覺得這味道好聞?”
說著,他將視線投向山谷,感慨道:“本將軍不辭辛勞,本是想與秦家主好好暢談一番,不想秦家主到現(xiàn)在還不曾露面,這可真是讓本將軍失望!”
話落,復又看向幾人,最后將視線停留在秦老太君身上,扶著佩刀冷冷道:“如何,秦家主好歹是老太君的親孫子,本將軍想著,秦家主之所以不曾露面,興許是沒聞到這味道”他聲音拖得長長的,“也或者,秦家主是聞到了,但卻不知老太君與幾位姑娘與本將軍同行,不如秦老太君給秦家主提個醒兒?”
秦老太君這才明白,尹卓何以拿掉她們口中的棉布,“我呸,你這無恥小賊,帶兵攻入啟泰禍害百姓不算,如今竟是妄想用老身威脅秦家,我告訴你,別做夢了!老身黃泥都埋到脖子根兒了,便是一死又有何妨!”
秦老太君目光恨恨的,她心中再清楚不過通敵叛國是個什么下場,秦家固然是根基深厚,但秦家只是商賈,在皇權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再加上秦家富庶,就跟夜行在草原上的羊羔一樣,盯著秦家的人哪里會少?
這羊羔不僅能引來尹卓的注意,同樣也能引來姜澤的。秦羨淵沒親自露面還好,尚有可以轉圜的余地,一旦親自露面,在秦家與孝道面前,怎么選擇都是錯的。
秦老太君與秦寧馥三人被擄的時候昏昏沉沉,甚至在麻城城門口也沒醒來,但這一路上聽尹卓與精衛(wèi)交談,已經足夠她分析出眼下的境況。先不說她們?yōu)楹螘诮艿膭e院被擄,只如今前后皆是蔚家軍,就能看清楚姜衍是什么態(tài)度。
要說她對姜衍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但事已至此,再失望也沒辦法,牛不喝水強按頭這種事情,做一次也就夠了,或者,也不僅僅是一次她與秦寧馥三個到上京城以后,姜衍從來就不曾表現(xiàn)出親近心思,也沒給過什么保障,可她卻一直不曾放棄。
會有眼下的局面,秦老太君并不是沒想過。可人心便是如此,想象與事情變成定局,永遠是兩回事,她也并不像她以為的那么寬和,也不如想象中那么絕情,即便她與姜衍的親緣關系已經很淡,心里還是難過的。
尤其秦丹玫是她最喜歡的小女兒,羅魏曾是她最引以為傲的外孫女,這是她外孫女唯一的骨血。秦老太君終于后知后覺的想起,秦家之前的行為大概有些過了,直接將姜衍逼上了絕路。
可命運如此,想要保住秦家,她就不得不走這步。她未必就不清楚秦羨淵的野心,也未必就不清楚秦家與定國侯府并太傅府之前的裂痕。但要讓她在秦家和曾外孫之間下注,這壓根就無需選擇。
按說,有姜衍,定國侯府和太傅府這三家在,秦家再如何,都不應該是這個下場的。秦老太君話落狠狠的閉上了眼,根本就不去看尹卓的眼神,就更別說是秦寧馥三個了既然知曉尹卓的目的,秦老太君壓根就不擔心三人的安危,只要尹卓目的尚未達成,三人就還有用,尹卓是不會下死手。
秦家的閨女可以落進尹卓手中或生或死,秦家可以與三人劃清關系,但她不同,她是秦家的老太君,膝下兒孫滿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落到尹卓手中,只要活著,就會是掣肘秦羨淵的不二把柄,這幾乎是個死局,除了她被順利營救,唯有一死。
也因此,她明知秦羨淵的目的還是開口了,秦家的兵丁已到,她相信秦羨淵就在左近,只要她這話傳出去,秦羨淵自然知道該怎么選擇。
但她卻忘了,秦寧馥三個畢竟只是未出閣的少女,又哪里經得住這樣的驚嚇和絕望?便是聰慧如秦寧馥,聽了這話心下也是狠狠一沉,滿目絕望的閉上了眼。秦寧馧和秦寧馨就不必說了,二人幾乎尖叫出聲、
“曾祖母”秦寧馧哭著看了眼秦老太君,見她厲眼掃過來,余下的話頓時咽了下去,想往秦寧馥身邊靠近一些,卻因被人扯著,無論如何都靠不過去,一時間抖抖索索差點萎頓在地。
她平日里雖囂張,卻并不笨,在看到尹卓對長姐做的事情之后,已經想到自己的下場?伤蔷_華玉貌的年紀,前一日還在暢想美好生活,還可能找個玉面郎君恩愛白頭,后一日便天翻地覆,這讓她如何甘心?
秦寧馨就直接多了,眼含期盼的看向秦老太君,哀求道:“曾祖母,馨兒不想死!”她眼睛睜得大大的,一面說,一面怯生生的看向尹卓,姣好的面容上淚水橫流,便是渾身狼狽,看起來卻無損美麗分毫,反倒是有種凌虐的美感,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唯一冷靜些的,大約也只有秦寧馥了,但這也不是冷靜,與其說是冷靜,不如說是認清現(xiàn)實之后的死寂。
尹卓將幾人神色收入眼中,也不在乎秦老太君模糊事實真相說的浩然正氣。他滿是興味的朝山谷下看了一眼,旋即仰頭哈哈大笑,“怎么,秦家主還不現(xiàn)身?若再不現(xiàn)身的話,可就趕不上喝喜酒了!”
這話狂妄之極,不等秦老太君做出反應,山下已經傳來一聲暴喝,“尹卓,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只敢在背地里下黑手,看老子今天不宰了你!”說話的,是才剛趕到的秦繚。
秦繚已經認定是尹卓的人圍了他們,因著先前的幾次突圍,秦家少說死了三十幾人,他本就咽不下這口氣,孰料才剛策馬趕到,就聽到尹卓放狠話,他脾氣火爆,又怎么忍得下去!
不過,秦羨淵與尹卓之間的交易畢竟是私底下的,根本就不能擺到明面上來,因此,秦繚便是氣急,說話仍是不能讓人捉住把柄。好在尹卓這話雖然猖獗狂妄,卻是承認了秦老太君幾人如今正在坳谷,秦繚也就不那么失望了。
話落,他一馬當先,直直朝著交戰(zhàn)的雙方而去。
秦綬與那木達聽到秦繚的聲音,不由當即一喜,但秦綸帶領的人尚未趕到,秦綬與那木達雖加起來有兩百多人,卻因尹卓麾下的精衛(wèi)實力強悍,一時間分不出輸贏。
尹卓聞言再次大笑出聲,半點都不因秦繚的話生氣秦羨淵麾下的幾人,尹卓再熟悉不過,如今已經來了兩個,秦羨淵還會遠么?蔚家軍是還沒趕到,只要他在秦老太君幾人身上再做些文章,就不愁秦羨淵會不出來。
當然,秦老太君能想到的事情,尹卓同樣能夠想到。他轉身便卸了秦老太君的下巴,從懷中摸出一粒藥丸灌了下去,又道:“委屈老太君了,老太君年紀大了,未免出個什么差池,還是先歇歇的好!比羰撬懒耍蔷筒缓猛媪。
“你給我曾祖母吃了什么?”秦寧馥在聽到秦繚聲音的時候便已經睜開眼,她心下才生起一絲希望,卻不料尹卓會直接對秦老太君下手。尹卓心狠手辣,總不可能給秦老太君吃的是補藥
秦寧馥直直的看著尹卓,黑暗中,素來冷清驕傲的眸子里,似乎要迸射出火花來,“你到底想做什么!”誠然,秦老太君在秦家與她并秦寧馧秦寧馨之間果斷的選擇了秦家,但她心中卻生不出怨懟情緒來。
她是從小被按照宗婦,甚至是皇妃來培養(yǎng)的,對大家族中犧牲小我顧全大局的這套再清楚不過。不說是秦老太君了,便是她站在秦老太君的立場上,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眼見秦老太君雙眼一翻暈了過去,尹卓欺近幾步捏住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道:“怎么,秦大小姐這是著急了?”說著在秦寧馥面頰上蹭了蹭,得意笑道:“別急,本將軍最是看不得美人兒著急。中原人對婚事向來看重,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少在喝你我的喜酒之前,秦老太君是沒事的!
這本不在尹卓的計劃之中。
原本他想著有秦老太君在手,秦羨淵定會露面,到時候他只需在離開績溪郡之時,直接將秦老太君交還秦家即可,卻不想秦羨淵非要拼個魚死破,如此,他又何必客氣?
秦寧馥被捏住下巴掙脫不開,強忍著啐尹卓一臉的沖動,鄙夷道:“我還當驃騎將軍是號人物,卻不想是個鼠輩,你以為這樣便可達成目的?”
尹卓并不生氣,反倒笑著點了點頭,“本將軍確實是這么想的,不過,秦家主是做大事的人,這又有什么奇怪的?”說罷,復又貼著秦寧馥的臉頰低聲道:“秦大小姐,不如咱們來猜猜,你那好爹爹現(xiàn)在何處?”
還能在何處,這點無需尹卓相問,秦寧馥心里也是有數的,她聞言閉了閉眼,任淚水滑過臉頰,示弱的話卻是半句也不曾說。她要怎么說?秦羨淵平日里最是疼她,要說她心中沒有半點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但眼下的情況,作為秦家家主,秦羨淵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說怨懟的話?這不僅對她們的處境毫無益處,還會讓尹卓白看笑話,既是如此,她何必丟這個臉?
“看來秦大小姐是知道了。”尹卓退后兩步放開她,自然而然的走到秦寧馧和秦寧馨跟前,目光肆無忌憚的在二人身上掃過,就跟打量貨物似的。
他也想清楚了,便是秦羨淵自始至終不曾露面,收了這三姐妹,他也是不吃虧的。再說,有真信田沖出馬,沒準一氣兒將三人全都收了,他手中的籌碼更重也不是沒有可能。
片刻后,尹卓在秦寧馨面前站定,輕撫上她的臉頰道:“三小姐是聰明人,本將軍看你似是有話想說?”姜澤雖只字不提,但秦寧馨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情,睿王府的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尹卓卻是心中有數的。
他說罷眼含戲謔的看著秦寧馥,面上神色似笑非笑的、
秦寧馨面上帶淚,極力維持著鎮(zhèn)定,心下卻是一顫,她總覺得,尹卓的目光似乎已經將她看穿,不由小聲道:“小女不知將軍在說什么,也沒話跟將軍說!
“當真?”尹卓挑了挑眉,眼中極快的劃過一絲輕蔑,旋即溫和道:“秦三小姐聰慧異常,純然一片赤子之心,既然做得出來,又何必怕說?”
這話與其說是夸獎,還不如說是掐住秦寧馨的死穴。她聞言身體一抖,心虛的看了眼秦寧馥與秦寧馧,見二人狐疑的看向她,不由猛地搖了搖頭,淚水簌簌而落,急急道:“大姐姐,二姐姐,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心虛什么?秦寧馧一雙淚目抽泣著看她,雖沒說話,但明顯就是不相信的眼神。
倒是秦寧馥,頓了頓道:“你既是什么也不知道,又何必緊張?總歸已經落到這步田地,還有什么會比眼下的境況更壞。”
話雖是這么說,但即便是最壞的結果,秦寧馨也想過得更好,又更何況,她對秦家大房與姜澤皆是有怨,思及姜澤派人辱她清白的事情,秦寧馨暗暗握了握拳,一時間心思浮動。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秦寧馥之所以會這樣說,不過是不想徒生事端關鍵時候總要團結一心才好,無論秦家大房與二房之間有多少齟齬嫌隙,總歸是秦家的事情,斷沒有尹卓一個外人隨意挑撥插手的道理。
只可惜,這個道理秦寧馨懂,卻不愿意遵守。她心中思量了一番,復又抬頭看向尹卓,眼中不自覺帶上幾分期盼。這動作已經暈死過去的秦老太君不曾看到,黑暗中,目力不夠好的秦寧馥與秦寧馧也沒看到,但尹卓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將秦三小姐帶過來。”他笑著看了秦寧馥一眼,似乎在笑她天真,又似乎在笑她愚蠢,話落,干脆使了個眼色讓人將秦寧馥秦寧馧的嘴堵了。
眼看尹卓轉身就往旁邊的樹林走去,秦寧馨同樣被人提溜過去,秦寧馥幾乎氣得吐血,卻奈何沒有半點阻止的可能。
此時,秦綸帶領的人已經風風火火趕到,山谷下儼然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對面的半山上,白浪收到白鯤白珊的消息,不由輕聲嘀咕道:“島主,秦家與那木達并尹卓的人已經基本到齊了,秦羨淵距離咱們只十來里地,咱們什么時候出手?您說秦羨淵會不會沉不住氣,干脆沖殺過來?”
雷文瑾斜睨過去,一巴掌拍在他頭上,“你當秦羨淵是蠢物?他既然一早便決定不現(xiàn)身,收到真信田沖的消息后,自然更加不會現(xiàn)身。就算是會現(xiàn)身,也會留待績溪郡!
“那尹卓豈不是蠢了?”白浪眨了眨眼,踮著腳尖往山下看,“依屬下看,尹卓的人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他統(tǒng)共才百十來人,怎么還不跑路?”
這也是雷文瑾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聞言擺了擺手,“動手吧!北鹿芤渴裁茨康,什么盤算,在形勢暫時對自己有利的情況下,他都不打算留手。
此時,真信田沖與秦羨淵也正在交涉。對于真信田沖的到來,秦羨淵很是意外,但說到底,又全在情理之中。聽著不遠處傳來的廝殺聲,秦羨淵臉色鐵青道:“所以,真信君是來游說在下的?”
真信田沖面色不動,“秦家主可以這樣認為!
“呵呵呵,真信君就不怕尹卓卸磨殺驢?”秦羨淵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尹卓是個什么德行,通過這次北伐,真信田沖已經看的一清二楚,他聞言不由心下一堵,辯道:“秦家主說的固然有理,可有道是各為其主,做人總歸是要講誠信的,失信在先的是秦家主,這也就怪不得將軍了”
“怎么,真信君這是在質疑我秦某人的品德?秦某人與真信家族合作多年,有何嘗有過失信于人的時候?”
秦羨淵抬手打斷他,面若寒霜道:“尹卓是什么人真信君不會不清楚,您是有抱負的人,身后同樣站著諾大的家族,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明知不智還飛蛾撲火,那是蠢貨才會干的事情,真信君覺得我蠢嗎?”
“我秦羨淵掌秦家多年,自小便在商場上打滾,想不到此番卻是看走了眼。”言及此,秦羨淵心頭的火一拱一拱的,恨聲道:“北伐不是小事,尹卓一意孤行也就罷了,這畢竟是兩相便宜之事,尹卓有多少能耐,真信君不會不清楚,可你看他到底是怎么做的?”
“有時候,我甚至在想,尹卓是不是故意的,若非如此,依照他那木雄唯一弟子與大夏國驃騎將軍的身份,又何至于一敗涂地?這北伐之事,并非尹卓一個人的事情,可他卻率先不顧同盟之義,我秦家再如何,也不過一介商賈,且大夏與啟泰本就水火不容,如此,我又怎能冒險出手?”
說穿了,秦羨淵之所以沒按照原計劃于尹卓對蔚家軍進行夾擊,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尹卓的行為有些詭異,一路上幾乎都在損兵折將,讓秦羨淵看不到半點希望。所謂出頭的椽子先爛,眼下雖然鹿城與西?ざ荚诮粦(zhàn),可兩地交戰(zhàn)的意義和目的截然不同。
也因此,明知是一敗涂地的事情,秦羨淵怎么敢貿然出手!
真信田沖聞言默了默,尹卓連番失利,他未必就沒覺得反常,只尹卓對他還有所保留,他思來想去也沒勘破其中深意,也不清楚尹卓是不是還留了后手,亦或者,這根本就是他故意為之,而他如此行事的原因,是因為吃敗仗比打勝仗,有更多的利益可圖。
不過他抬眸看了眼秦羨淵,又往四周掃視了一眼,皺眉道:“秦家主說的固然有理,但再如何,也不能改變秦家主食言而肥這個事實。”這是真信田沖的底線。
如果說尹卓的心狠手辣和涼薄讓真信田沖覺得心寒忌憚,那秦羨淵的言而無信,就讓真信田沖覺得鄙夷。這無關利益輕重,蓋因根植在倭國人骨子里的信仰。
你可以庸庸無為,可以愚鈍不堪,可以荒淫無道、可以自私自利、可以奸猾卑鄙、甚至你可以心狠手辣,也可以刻薄寡恩但你唯一不能丟失的,是你的信譽。也因此,真信田沖眼看著尹卓不斷拋棄自己的將士,最終站在進退維谷的境地,卻始終不曾背棄與尹卓之間的盟約。
秦羨淵聞言冷笑了聲,“真信君果真是講信譽之人,但這信譽,又能為你帶來什么?倘此番秦某人按計劃出兵,又能得到什么?秦某人是生意人,生意場上凡事講究利益,只有利益,才是生意人應該追求的。”
說著他冷冷拂袖,面向周遭的兵丁道:“我秦家在績溪郡多年,不說是積善之家,卻也從不是狼心狗肺之輩,誰的命不是命,明知送死,秦某人為何要帶著秦家兒郎去送死?”
圍繞在秦羨淵身邊的十幾人全都是心腹,聞言心下不由大為感動,當即便齊齊出聲道:“家主仁厚,屬下等唯家主馬是瞻!”
真信田沖見狀抬了抬眉,似是對秦羨淵不遺余力的收買人心覺得有些訝異。但他還不曾說話,秦羨淵已經擺了擺手,話鋒一轉,又面向真信田沖幽幽道:“真信君覺得秦某人不講信譽,尹卓又何嘗與秦某人講信譽了?”
“說到底,秦某人不曾出手,是覺得驃騎營的形勢不好,不想徒增傷亡,并不代表秦某人就已經背棄了他,倘他尹卓不曾以家祖母與小女要挾,秦某人如何會為圖自保與他反目?”
居然還有這樣的操作,真信田沖不得不感嘆中原文化的博大精深,他眨了眨眼,覺得自己無法反駁,遂免為其難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攏緊眉頭道:“那么,秦家主的決定是?”
“真信君不必再勸了!鼻亓w淵垂眸斂去眼中的異色,摩挲著手上的扳指道:“大丈夫行事,禍不及家尹卓此舉不但觸怒了我的底線,也是陷整個秦家于絕境”他說著搖了搖頭,面有悲戚道:“真信君與秦某人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當是清楚,我秦家根基全都在西海郡!
這是不爭的事實,真信田沖聞言點了點頭。
“那么,真信君也當清楚,尹卓此舉,會給秦家?guī)碓鯓拥臑牡!?br />
真信田沖之前還真沒細想過,聞言不由得在心里忖度了一番,“秦家與尹卓聯(lián)姻之后,便是遷到大夏,仍是一方巨富,有原先的人脈與在下,并不會對秦家的生意產生多少影響。再則,秦家根深葉茂,秦家主不早就厭煩了家族么,遷到大夏,正好可以將這塊腐肉挖去,如此豈不正好?非但如此,大夏往西還有眾多部落,依照秦家主的才干,再加上尹卓的人脈,不用說,秦家也能更上層樓。”
此時的倭國正處于政權交替軍閥割據的關鍵時期,能保住家族的勢力就是大善,真信田沖不了解中原人對家族與故土的執(zhí)著,自然也就不能理解秦羨淵的堅持,“能兵不血刃的成就好事,在下以為,秦家主此舉委實失策了!
秦羨淵聞言恨不得直接給他一榔頭,但他不能,他不是真信田沖的對手,再則,他與尹卓的關系已經走入死胡同,為今之計
山谷中的打殺聲還在繼續(xù),秦羨淵強忍下心中的焦急,努力維持著面上的鎮(zhèn)定,擺手道:“真信君此言差矣。”他認真看了真信田沖一眼,直言道:“尹卓派真信君前來的目的,秦某人已然知曉,也清楚真信君是一片好意,但你將事情想得簡單了!
真信田沖皺了皺眉,心頭倒是說不上更看重尹卓幾分,還是更加看重秦羨淵。事實上,秦羨淵的海貿生意,他能從中獲取不少利益,因此,他并不想將秦羨淵得罪死了,但同樣的,他也不想將尹卓得罪死了尹卓的身份背景明顯優(yōu)于秦羨淵,他并不清楚尹卓還有什么后手,日后會有什么樣的成就。
在他看來,尹卓并不是腦子一熱,就會做事不管不顧的,于是耐著性子道:“愿聞其詳!
還愿聞其詳就好,再加上前面的鋪墊,秦羨淵心中已經多了幾分把握,他極力忽略不遠處的廝殺聲與馬蹄聲,望向漆黑的夜空輕嘆道:“真信君許是不知,對大6人來說,尤其是中原人,家族是每個人賴以生存的根本,無論這人有多大的能賴,家族都是不能背棄的。背棄家族的人,只會遭到天下人唾棄,便是有再大的成就,也將是畢生污點,這個污點會記錄在家族傳承之中一直沿襲下去,子子孫孫無窮無盡!
他說罷轉身看向真信田沖,面上帶著憤色,“秦某人之前不出手乃是無奈之舉,可就因這無奈之舉,尹卓卻是要陷秦家滿門于萬劫不復,想讓秦某人做通敵叛國的罪人,簡直其心可誅!此番之后,秦家背著這個污名,走到哪里都會人人喊打,秦某人又有何顏面去見列祖列宗?
便是不說這個,姜澤,姜衍、鎮(zhèn)國將軍府,這些人哪個是好惹的?別說去大夏展了,只怕秦某人還來不及在大夏扎穩(wěn)腳跟,就會死于非命。尹卓此番對秦家出手的目的,真信君心中定然有數,誰又能保證,尹卓在達成所愿后,還會一直護著秦家?”
“退一萬步說,就算尹卓愿意護著秦家,但他能護到幾時?”秦羨淵腦子靈活,對大夏皇室的了解遠不是真信田沖能及,他說到這連聲音中都冒著寒氣,也不介意在真信田沖面前露底了,“秦某人之前也說了,個人與家族之間關系緊密,背棄家族的人,永遠都難以得到好名聲。秦家背上通敵叛國的罪名去大夏展,又能落得了什么好?”
他緩緩踱行了幾步,低聲哀嘆道:“真信君是做大事的人,你既決心到中原展,那便定然對四國有所了解。大夏與啟泰乃是死仇,依照秦家的勢頭,在啟泰尚且受到多方覬覦,被排擠打壓,若是去了大夏,焉知不會重蹈覆轍?到時候情況只怕比現(xiàn)今還要不如!
這下真信田沖是明白了,他皺了皺眉,“所以,秦家主是擔心去了大夏之后,最終落個卸磨殺驢的下場?那你不在意秦老太君與秦家千金的死活了?”
可他轉念一想,這也不算關鍵,于是道:“秦家主既是據實已告,真信便多說幾句,如今四國皆是關注著西海郡這場戰(zhàn)事,便是秦家主放棄秦老太君與秦家千金,消息大約也傳了出去。
正如秦家主之前所說,盯著秦家的人不少,姜衍就不說了,此番之后,姜澤必然是對秦家有想法的,你拿什么來保證,姜澤不會趁機對秦家下手?”
題外話
有沒有覺得雙休之后更給力?哈哈哈!我感覺我已經放飛自我了,周一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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