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一藍二雖面有疲色卻滿目歡喜,只覺得有滿肚子的話想說,卻自知不是說話的地方,遂笑盈盈道:“主子不用擔心,屬下等人都很好。”說罷看了眼白瑚幾個,拱手道:“從上京城一路出發,多虧有眾位好漢相幫。”
白瑚與白珊等一眾好漢:“”叫聲哥哥也好呀!但嘴上卻是連道:“哪里哪里,不過略盡綿薄之力,各位姑娘客氣了,表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蔚藍頷首輕笑,“我自不會放在心上。”都是雷文瑾的人,她要客氣早客氣了。人情往來就是這樣,有來有往才是正常,現今是雷文瑾幫她,她以后還能還回去的。
且她現在也沒時間與他們多作寒暄,當即道:“行了,都一路辛苦,先上去休整一番。”說完才笑瞇瞇往人群中看,凌云山莊的余下人等忙上前見禮。
蔚柚的馬車行在中間,這時候才慢吞吞走出來,有些不大自然的上前見禮道:“蔚柚見過郡主,見過睿王殿下。”不是她不想走快,也不是她不想與蔚藍見禮,實在是西北太冷,與上京城完全不一樣。
一場風寒就直接將小牛犢子變成了病貓最初蔚柚還不覺得,等風寒稍好后就開始渾身都疼,再加上腳底板上到處都是傷,又一路顛簸,蔚柚就是想有精神都難,因而自然是走不快的。
蔚藍抬眸看去,打眼見她穿了一身青色棉衣,灰紫色披風,頭上還帶了個狐裘帽子,看起來穿的十分厚實,相較于在上京時卻瘦了許多。不由得抿了抿唇,不自覺走近幾步,等離得近了看的更加清楚。
只見她面色發白,嘴唇皸裂,披風下空空蕩蕩的,整個人都瘦得脫了形。雖曲膝半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卻顯得格外安靜,安靜得完全就不像個十幾歲的少女。
蔚藍原還想著要如何待她,此時卻出手虛扶了把,“怎么瘦了這么多,可是風寒還沒好全?”說完又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只孫姨娘的死就足夠她受的了,怎么可能沒有一點變化?瘦了不是理所應當的嗎,遂道:“行了,其他的話等休整好了再說,都是自家姐妹,來都來了,便安心住下。”
姜衍聞言目露寒星,半瞇起眼打量了蔚柚幾眼。
蔚柚雖沒察覺到姜衍的視線,卻覺得周身一寒,順著蔚藍的力道起身道:“大姐姐。”一語畢,就像耗盡了所有力氣一般,直接就紅了眼眶,其余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只不錯眼的看著蔚藍,眼神微微有些閃躲,似愧疚,似難堪、似不安,總之一言難盡。
蔚藍心下一嘆,拍了拍她的手,觸手只覺一片冰冷,便道:“先隨我回去吧,西海郡不比上京,這幾日想必你已體會到了,且先回去歇著,有什么話等你休息好了再說。”
蔚柚甕聲甕氣的應了,淚珠子順著臉頰直往下落,根本就不敢抬起頭來。來前她想了許多與蔚藍見面時的場景,也想過她會如何對自己,卻從沒想過是這種,沒給她臉色,也沒奚落她,反倒是一見面就關心她的身體
想著不由更加傷心,娘親已死,生父可能連她的生死都不在意,這世上唯一還會關心她的,大約也只有以往被她視作仇敵總別苗頭的大姐姐了。
其余的人對蔚家大房與二房的瓜葛心里有數,從蔚藍發話讓人先走的時候,一眾人就失去的先行了。蔚藍走了幾步覺得她走路的姿勢有些沒對,不由停下道:“可要乘坐馬車?”
她已經極力放緩了聲音,蔚柚自然能察覺的出來,抬袖胡亂的擦著眼淚道:“不用了,我跟大姐姐走上去,正好在馬車里呆得久了,活動活動筋骨。”
“真沒事?”蔚藍太清楚那種從來不動彈,忽然之間超負荷運轉的感覺了,真的是身上每個細胞都會叫囂著疼痛的。
“不用。”蔚柚吸了吸鼻子,抬眸朝她笑道:“謝謝大姐姐。”蔚柚心里現在被填得滿滿的,似乎其它的話都說不出來,只這一句,說完后整個人都輕松起來。只覺得連日來的忐忑和不安全都一掃而空,就連西北的冷空氣,似乎都變得清新了些。
蔚藍見她確實沒勉強,這才道:“那就走上去吧。”說完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些什么,回頭一看,只見姜衍悶聲不吭的走在她旁邊,渾身都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不由拍了拍蔚柚的手道:“我讓聽濤聽雨先送你上去,不必擔心,先回去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上一覺。”
蔚柚也注意道姜衍了,見狀哪有不懂的道理,忙低下頭應了聲,很自覺的就避開了。
“怎么,這會兒想起我了?”姜衍等周圍的人全都散開,這才扭頭看了她一眼。
蔚藍蹭了蹭鼻子,似乎也覺得自己做的有些不厚道,又看了眼逐漸走遠的下屬,有些個還一步三回頭的悄悄往這邊打量,不由小聲道:“我這不是與你太熟了么,若我將你當成王爺,自然得時刻敬著,可我將你當成家人,家人之間便無需計較那么多了,你不會這么小氣吧?”
姜衍聞言眉梢一動,卻是搖頭,“你這話乍一聽很有道理,卻不過哄我罷了。”說著睨向她道:“你自己說說看,倘蔚將軍和阿栩在,你會直接將他們忘了?只怕你壓根就注意不道其他的人。”
蔚藍失笑,主動牽住他的手道:“這如何能比,今日之事若我爹和阿栩在,自然會站出來說話,哪里會讓我一個人唱獨角戲?當然了,你身份特殊,也不可能與她多說什么,但你看她人生地不熟可憐兮兮的,又才失了庇護,我多說兩句話安撫下怎么了?再說我這不是很快就想起你了么?”
“這倒是。”手心里忽然就多了抹溫軟,姜衍聞言不由得微微勾了勾唇,心里那點不快很快就消散了。但緊跟著眉頭又是一皺,“我看你這堂妹可不是個簡單的,方才她明顯是試探于你,你可別被騙了還不自知。”
“你說稱謂的事?”
“嗯,心眼多著呢,先是郡主,見你態度軟和,再開口就變成大姐姐了。”
蔚藍哪里能不知道,卻并不怎么在意,搖頭道:“你不懂,我這堂妹性子最是要強,我爹雖讓人送她往西海郡,我對此事卻沒明確表態。她既是來投靠的,自然要試探我的態度,這關系到她以后的日子好不好過。
若我疏遠,她自尊心強,以后可能就不會黏上來了。若我親近,對她來說自然是好事。總之,先看看我的態度,她才好決定以后要如何與我相處,這對我對她都好。”
“你就這么好心,以往的事情莫非都忘了?”姜衍含笑看了她一眼,柔聲道:“這世上表里不一的人多了,別見人落魄可憐了就亂發同情心。”這對要執掌三軍的人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蔚藍以后不執掌三軍,姜衍也不希望她是個耳根子心軟的人。雖然蔚藍身上的良善是他喜歡的,但他希望所有的良善,都是建立在蔚藍不受傷害的基礎上。
蔚藍聞言搖頭失笑,“我哪里就是亂發同情心了。蔚家從我高祖時就一直人丁單薄,到我祖父時嫡支就我祖父一個,我爹這代好不容易有兄弟兩人,偏還兄弟成仇。蔚柚固然是蔚桓的子嗣,但她年歲尚以往不過受陳氏和孔氏的影響虛榮自私驕縱了些。
但這些毛病在大多數人身上都能找到,只要不侵犯到他人的利益算不得大過。就拿我與她別苗頭這事兒來說,她雖然嘴巴上厲害,可真正下手的事情卻一件也沒有。這樣的人算不上大奸大惡。
我離京之后,蔚桓曾讓她與我爹接近,打的是在食物中下毒的主意,蔚柚雖聽了蔚桓的吩咐,卻瞞著他偷偷將糕點都換了,就是沒換的,也悄悄扔了,這事兒暗衛發現不止一次。要不你覺得我爹會將她送過來?不過是覺得她還有藥可救,又是蔚家子嗣。”
說著幽幽一嘆,“盡管是個女孩,那也是蔚家子嗣呀。再說我爹從不重男輕女要不如何會讓我插手蔚家軍的事?且我也不是軟柿子,若她真有什么小心思,我也不會姑息。”說著望向姜衍,“你就不覺得她方才的表現剛剛好嗎?”
“這話怎么說?”
蔚藍攤手,“我與她畢竟不睦,若她連我的態度都沒清楚,就親親熱熱的撲上來叫我大姐姐,我覺得這樣的人反倒更加可怕。”
“你這么說好像也有道理。”姜衍聞言若有所思,想著整個西海郡都在他與蔚家軍治下,蔚柚就連個丫鬟都沒帶,倒也不怕她翻出什么風浪來,遂道:“你心里清楚就好,總之防人之心不可無。”
蔚藍笑瞇瞇點了點頭,“她現在已經與蔚桓反目,春茗親自留下來收尾的,蔚家二房靠不住,自然斷了她聽從于蔚桓的可能。再說蔚桓與孔志高現在自顧不暇,又哪里還有小心思盯著西海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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