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對面清雋男子隨意淺笑的臉,容溯瞇了瞇眼,加重語氣道:“你可知曉,此案若真有你說的那般復雜,結果將會是什么?”
柳蔚如何會不知,但表情,卻看起來并不在意:“在我看來,結果只有一個,不過顯然,七王爺已經在計劃另一個可能性了,那么說出你的決定吧,你是打算正正經經的將此案破獲,還死者一個公道,還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就將我扔出去,當這個替罪羊,將此事善了算了。”
在皇家人眼里,這種涉及皇家顏面,甚至皇上顏面的案子,最好的方式,就是隨便找個人,將兇手的位置頂了。
冤不冤枉不重要,只要此人能給皇家遮羞,將那些污穢的真相重新徹底掩埋,誰死誰活,便都無所謂。
柳蔚知道這樁案子到頭來定要落到容溯手里。
是的,柳蔚就是如此的確定,就是容溯,不會是旁人。
一開始,柳蔚懷疑過有可能是太子,但最近幾日聽容棱談了談朝堂之事,柳蔚便知曉,那就是容溯沒跑了。
容溯回京也沒多少時日,但是不過這短短幾日,外界竟然就傳出他七王爺與太子殿下平起平坐的流言了。
無論是不是有人惡意散布這種言論,但聽在皇上耳朵里,顯然都是不會高興。
而就在昨日,柳蔚聽說皇上將今年科舉的監考一職,交給了太子。
監考一職,并沒有多重要,隨便在翰林院找個大學士,便能應下這事,但監考背后的門道卻是不少。
古往今來,科舉考試都有一種說法,學子們在哪位大人手下過考,便入哪位大人門下。
皇上這分明是給機會予太子。
讓太子趁著今年科考,多攬人才,最后留為己用。
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皇上此舉,卻是將最大的信任交托給了太子,甚至不忌憚太子跟未來的國之棟梁們提早結盟。
昨日知曉這個消息時,柳蔚就知道過不了兩日,容溯就要遭到厭棄了。
而果不其然,僅僅,便親疏分明。
柳蔚相信,皇上將玉屏公主這案子交給容溯,并非存在什么想知道真相的目的。
畢竟只是個公主,后宮有多少公主,怕是他這個做父皇的,自己都數不清。
玉屏公主稍微特別些的,恐怕也就是她佛前玉女這個稱號了,但特別也就特別那么一點,卻不足以撼動任何根本。
皇上將玉屏公主的案子給了容溯,看起來沒什么不妥,但變相的,卻是在給太子掃平道路。
畢竟,接了科舉監考一職,太子若真要有所行動,沒了容溯這顆絆腳石,他籠絡人心,也能籠絡的得心應手些。
柳蔚不知道容溯怎么想的,其實現在擺在容溯眼前的就兩條路。
第一,將自己以殺人犯的名義交出去,快速將此案了解,然后脫身回去找太子麻煩。
第二,好好偵破此案,但很顯然,會錯過阻攔太子腳步的進度,恐怕,過不了幾日,容溯案子還沒破獲,太子那邊卻已經桃李滿天下了。
這兩條路,清晰分明,而究竟哪條路是正確的,現在任何人都不知道。
柳蔚耐心的看著容溯,柳蔚就想知道,容溯會怎么選。
容溯的表情不是很好,顯然,柳蔚能想到的東西,容溯不可能想不到。
林盛與李君也皺眉思索,最后,是李君先開口,附身對容溯小聲的道:“王爺,此案,不是已經破了?”
李君說著,還故意看了柳蔚一眼,目光中隱含冷意:“現在,兇手不是已經在這兒了。”
這便是,選第一條路的意思了?
要把自己當替罪羔羊送出去頂罪?
柳蔚笑了一下,并不在意,只是繼續看著容溯:“七王爺便說一句話吧,你是否,當真也這么想?”
容溯沉吟著,神色不定的看著柳蔚。
不得不說,容溯對柳蔚是了解的,一看柳蔚現在這個不咸不淡的樣子,心中便忍不住警惕起來。
最后,在斟酌判斷了良久后,容溯開口:“是不是兇手,需判定后方知,現下,柳先生還是無辜。”
柳蔚眼眉斂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盯著容溯。
容溯被柳蔚那視線盯得有點不適,微微側了側身,視線也一并移到了別處。
李君卻不懂王爺的意思,他有些著急的道:“王爺您可想清楚了,這人不是被月海郡主與蘇公公親自帶回來的嗎?可謂人贓俱獲,王爺……人贓俱獲啊。”
李君特地強調一句,便是在強調,一旦現在放棄將這個替罪羊交出去,那他們就等于白白放過這個機會,若是真要破此案,又要破多久?
敏妃,裳妃,這些個人,哪個是他們能隨意碰的?
隨意牽扯一個,都是一連串的麻煩,何況是兩個。
李君很焦躁,但容溯卻反而更平靜了。
容溯看著柳蔚,目光認真的道:“給我一份驗尸報告。”
驗尸報告這一詞,是容溯在古庸府時聽過的,當時他還見過一次那李林的驗尸報告,寫到很是特別,令他記憶猶新。
柳蔚確定容溯是真的沒出自己的意思,才揚了揚眉宇,道:“看來七王爺是會選的,驗尸報告可以,稍等。”
柳蔚說著,起身拉開旁邊的書柜。
柳蔚一轉身,李君還想勸容溯,容溯卻只是擺手,不打算聽。
李君憋得咬牙,再看柳蔚的背影時,眸中隱含火氣。
柳蔚將驗尸報告拿出來,又再補漏填寫了幾處,最后把結尾的化驗結果也添上,瀏覽一遍,見沒問題了,才遞給容溯。
容溯接過,翻開查閱。
然后,容溯就沒動了。
柳蔚環著雙手問道:“可是哪里看不懂,我可以解釋。”
容溯看柳蔚一眼,將驗尸報告再還給柳蔚,說道:“從第一個字開始解釋吧。”
他,一個字沒看懂。
柳蔚:“……”
素來博覽群書,見多識廣,才高八斗的容七王爺不想承認,那滿頁的什么實測肝溫,眼球周率,額葉面積,在他看來,跟鬼畫符,沒有二樣。
柳蔚花了足足半個時辰,將報告上的每個細節,挨個解釋一遍,最后,柳蔚也不管容溯聽懂沒有,不管林盛記全沒有,更不管李君那一直宛若要將自己生吞活剝的眼神,拍案而起,把三人攆了出去。
等三人都走了,小黎才不緊不慢的捏著一個烤番薯,優哉游哉的進來。
柳蔚看了兒子一眼,問:“誰給你的?”
小黎咬了一口燙呼呼的番薯肉,含糊不清的道:“容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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