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道：“客棧房間的桌上擺了花瓶，花瓶樣式華麗，與客棧其他擺飾格格不入，而里頭的擺花，若是什么上佳花卉也就罷了，但卻只是普通的山丹，此花不算什么稀有品種，在花卉店很多人買。ggaawwx這類花，盛產(chǎn)西南，早聞嶺州人將這種花視為伴生花，家家戶戶門口，幾乎都有栽種。將三株山丹擺放屋內(nèi)正桌正中位置，有定家，安心之寓，姚廣的房間里擺了山丹，恰好三株，花瓶看著還像是他特地去買來的，這不大可能是巧合。”

    星義等人聽完，也回憶了一下客棧房間的模樣。

    有人想到那擺在桌中央的花，卻從未注意過擺了幾株，是何花草。

    幾株花，竟有這么多門道。

    “只幾株花，也不好直接斷定死者來歷，但加上其他，便不好不下定論了。”柳蔚繼續(xù)道：“客棧的，都是頭向內(nèi)，尾向外，這符合人體工學(xué)，當(dāng)然，你們可能不知什么是人體工學(xué)，只是覺得這樣很舒服，因此，一家如此，家家如此，多少年來，就變成了固定模式，這是好的，但卻并非適用任何地區(qū)，至少，在戰(zhàn)爭多發(fā)地，是不利的。”

    柳蔚見大家聽不懂，就簡化一些。

    “常有戰(zhàn)爭爆發(fā)的地區(qū)，人們無不希望安全，可是如何才能安全？夜里突發(fā)敵軍入侵怎么辦？附近有將士駐扎，隨時要開戰(zhàn)怎么辦？因為有許多安全隱患，所以他們習(xí)慣將的位置，盡量靠門，甚至人也變成了頭向外，足向內(nèi)的休息方式，這樣一旦出了任何事，他們都能盡快聽見，做出反應(yīng)，立即逃離。不光嶺州，常年打仗的邊境地區(qū)普通百姓，都有這樣的習(xí)慣。說書人講，嶺州人多了一項心思，他們還會在頭捆上一根麻繩，繩上掛著鈴鐺，一旦出了事，人就會搖響鈴鐺，吵醒附近其他人。方才在客棧客房里，我瞧見那簡便榻有被拖動的痕跡，因著客房不大，死者應(yīng)當(dāng)只是將水盆架子，從門口，挪到了窗戶下，從而將榻與架子換了一個位置，差異太小。再有，姚廣的頭，綁了一根繩子，上面掛了鈴鐺，當(dāng)然，他并不是擔(dān)心敵軍入侵，只是害怕跟蹤他的人，夜晚對他不利，綁了鈴鐺，他能立即搖響鈴鐺，驚動提醒附近其他人。”

    星義等人再次努力回憶那間客房內(nèi)的情景，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或許是那些差異都太小了，細微的鋪擺放方式，細微的枕頭位置，甚至連那個鈴鐺，在幔的遮掩下，都顯得那么細微不明顯，而桌上明顯的山丹花，更是就算看到了，也直接給忽略了。

    一行人開始竊竊私語。

    “還有其他。”柳蔚沒有停下，又道：“客棧房間的椅子有四張，但擺在桌前的，只有三張。四方桌子，唯獨留了一個空位，看著突兀。而那一把椅子，卻并非是壞了才被搬出客房，是擺在衣柜左邊了，這說明，椅子是被故意移到那兒的，為何這么做？一張椅子，能礙了誰的手腳？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重點就在那單獨被挪開的椅子上。中原人有藏窖的習(xí)慣，就算再小的房子，也必然會有一個地窖，儲存屋子里放不下的東西，或是酒釀，但嶺州早年乃是荒蕪地區(qū)，住在此地的人，多數(shù)都是周邊各國逃難過來的災(zāi)民，他們并非完全的中原人，因此，許多中原人的生活習(xí)慣，他們并不擅長和認可，他們不喜歡陰濕的地窖，更喜歡朝天的天窖，也就是在房梁上藏東西，也有將高高房梁上的空間修成儲物柜子的，方便藏更多東西。青云容氏，先祖南征北討，百年前將嶺州區(qū)域拿下，嶺州也從荒蕪區(qū)，變成了青云國的土地，有官員鎮(zhèn)守，更因著位于邊境，成了戰(zhàn)事聚集地，但無論土地歸屬如何更變，住在那里的人，都是變不了的，數(shù)百年來，他們奉行先祖的生活智慧，過著與其他中原人有些不同的生活，天窖只在嶺州有，盡管后來嶺州人知曉了地窖的存在，但他們依然習(xí)慣將東西放在更涼爽通風(fēng)的上方，而非陰冷潮濕的地底，他們繼續(xù)著他們認為最舒服的方式生活。”

    說到這里，柳蔚看了一眼星義他們，道：“那幾日，姚廣應(yīng)該是有東西放在頂上，若仔細看，還能看到椅子上有腳印，只是印子很淺，落下一層塵土罷了。”

    星義聽過天窖。

    主子府中有一位幕僚，那位幕僚是嶺州人，來到遼州之后，很多地方都不習(xí)慣，最不習(xí)慣的當(dāng)屬屋子。

    星義去過一次那人的房間，印象很深，那人在屋頂上，隔了一塊板子，旁邊還架著樓梯，星義當(dāng)時不明情況，問，這是要干什么。

    那人卻說，他喜歡把一些不常用的東西，放在上面。

    星義問，是衣柜放不下嗎？可以跟主子說說，在院子里建一間單獨的小庫房。

    那幕僚搖頭，說不要庫房，只是他們那兒的人，習(xí)慣把最常用又小件的東西放在柜子里，而不常用的東西，都會放在天窖里，拿起來方便，也明亮通透，不容易壞。

    星義當(dāng)時不太懂，但也尊重他人的家鄉(xiāng)傳統(tǒng)，就像他們巫族人，喜歡在房間里養(yǎng)些蟲子蛇之類的。

    現(xiàn)在聽先生說起，星義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柳蔚又說了幾個房間的小細節(jié)。

    其實，柳蔚以前也不知嶺州的生活相關(guān)，只是因著紀家一事，才特地看了許多關(guān)乎嶺州的，還有就是聽說書的聽來的。

    說明了姚廣是嶺州人的幾率后，柳蔚又道：“嶺州來京都，最快最常規(guī)的交通方式，就是水路，這一點，我相信你們這些生死邊緣游走，天南地北闖蕩的人，是最清楚的。”

    星義道：“嶺州乘馬車，過安州蘭城府，上延府，過兩江水路，斜達青州，自青州過官道來京都，是最快的路程。”

    “看看這里。”柳蔚指向那桌柜下的灰，道：“這里的洞，很有可能是姚廣藏那貴重之物所備的，當(dāng)然，如今已經(jīng)被兇手捷足先登了，在我看來，兇手也不見得就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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